别墅内盘旋的楼梯设计独特,充满了艺术气息。从底部向上看,它弯曲盘旋,似乎在讲述着一个个不同的故事。
拾阶而上,许胤在敞开门的房间里看见了正在工作的苏时聿。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肆意飞扬,胸有成竹地敲出一个个文字,好像在给员工下达某项任务,又好像在经历一场紧张严肃的谈判。
可惜防窥屏没有让许胤看到任何东西。
许胤敲了敲门。
“进。”
许胤阅读着苏时聿的着装,他工作时习惯戴一副防疲劳的黑框眼镜,整个人身上透露着冷冽肃穆的气质,锋锐的眼眸被隐藏在镜片之下,就像一朵可望不可及的高岭之花。
让许胤莫名升起一种想欺负他的感觉。
“怎么了?”苏时聿有些疑惑地回望过去,许胤停留在他脸上的时间已经超出礼节性的范围了。
许胤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犯,连忙道:“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他不是一个爱矫情的人,这回苏时聿救了他一命,他自然应该表达自己的感谢。
“不用,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苏时聿转过身去,背对着许胤说。
没有人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时聿心底有多少酸涩。
是啊,他们从名义上本来就是一家人。
许胤得到这个回答,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一步一步走到苏时聿身旁,一只手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
“上次的事……”许胤指的是上次他迷晕苏时聿,把人绑在板凳上审问的事,苏时聿也立刻懂了他的点。
“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苏时聿就像什么都不关心了一般,没有对许胤进行任何指责。
“好吧。”看起来苏时聿是真的不在乎这件事,许胤顿了顿,又说:“还有就是……我想收养梁喜。”
他知道对方答应的概率不高,毕竟梁喜和苏时聿没有半分钱关系,他没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得罪神教。
许胤想,如果苏时聿不答应的话,他就搬出苏家,带着梁喜游走各大星际,那也是一件很酷的事。
“没问题。”
出乎意料的,苏时聿答应了他的请求,甚至都没有进一步思考背后的利弊。
许胤突然有些自乱阵脚了,苏时聿好像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他的要求,而且每次都不假思索。
再这样下去,他的人情就永远也还不清了。
“她很讨喜,而且也正好七八岁的年纪,回去可以和苏别琛做个伴。”苏时聿一本正经地解释了理由。
不知道为什么,苏时聿明明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情和加重的语气,但许胤就是莫名觉得他在生气,可是偏偏又不知道他在气些什么,最后他只好一头雾水地回到了楼下。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变得愈发微妙了。
一行人在牵之星呆了几天,许胤在这段时间里把家庭状况粗略地和梁喜介绍了一番,在梁喜没有透露出任何抵触情绪后,他们三人带着梁喜一同回到了维仪星。
映入眼帘的是那扇熟悉的铁艺大门,门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和图案,见证了岁月的沧桑和时光的流转。窗口的玻璃上布满了雾气,几颗水珠滑落留下数道痕迹。
许如若对于两个儿子一起回来这件事是有些惊讶的,况且他们还带着一个陌生的小女孩,那女孩看上去跟苏别琛差不多大,她在心底祈祷千万不要是他们俩兄弟谁遗落在外的私生女。
这天苏别琛也在家,听见外面的动静后一个箭步冲出来迎接苏时聿。
然而当他看见许胤身后的小女孩时,兴趣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喂,你是谁?”苏别琛指着她问。
梁喜攥了攥小拳头,疯狂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他们都很友好!这是个和睦的大家庭!
“你好,我叫梁喜。”她从许胤身后站出来,糯糯地说。
“我们决定收养喜儿。”许胤摸了摸梁喜的头顶。
其实他在这句话里耍了点小心思,收养梁喜本来是他一个人的决定,只是得到了苏时聿的认同而已,但他此时用“我们”两个字,就好像是他和苏时聿一同决定收养梁喜一样,只要把苏时聿的名头搬出来,想必苏别琛就不敢说什么了,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感觉。
许如若看了看苏时聿,又看了看梁喜,确认他们长得不像父女后才开心地拍了拍手,笑容立刻绽开在脸上:“太好了,我们家又添了一份热闹!”
她主动上前揽过梁喜,满心欢喜地说“来,让阿姨好好看看你。”
梁喜一时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小眼神偷偷瞄了瞄许胤,犹豫道:“哥哥……”
许胤这才想起还没给她介绍许如若,于是说到:“别怕,这是我妈。”
“许阿姨!”梁喜挤出两个甜甜的酒窝,仿佛整个天空都因为她的笑容更加灿烂。
许如若此时心都化了,她这一生有两个儿子,偏偏却没有一个女儿,这下有了梁喜,她终于也能体会到被女儿萌化的感觉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站在一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然而苏别琛不乐意了,他两手抱胸,趾高气昂地在一旁突然说:“自家的弟弟不叫他哥哥,他就自己去外面找一个人叫他哥哥,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闲得慌?”
显然,这句话是对许胤说的。
面对苏别琛的突然发难,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都愣住了,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时,梁喜从许如若的怀中挣脱出来,小跑到苏别琛身边,看了看眼前这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孩,嫣然一笑:“我也可以叫你哥哥。”
一阵清甜的风吹来,好像春天里独一无二的花蜜,骤然闯进苏别琛的心田,他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还有除了那张笑脸之外整个模糊的世界。
“你、你对我用了什么魔法!”苏别琛后退了两步,差点跌进身后的草坪里。
“我、我不会魔法……”梁喜似乎有些委屈,嘟了嘟可怜的小嘴,她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眼前的小少爷。
是笑容吗?可是阿欣说过笑容会让一个人开心的。难道是我笑得太过,吓到他了?
这时许久没发话的苏时聿说话了,他道:“以后梁喜就是你的妹妹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苏时聿的话从来都是简单明了,但又富有信服性,每次他说的话,苏别琛都没有不听的。
“啊……”苏别琛呆呆地点了点头,他就像丢了魂一般,一愣一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梁喜就成功地融入了苏家。
可是苏家人的接纳,并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成功了。
一栋四面全是单面玻璃的写字楼伫立在最繁茂的地带,周遭暗藏着无数电子眼,保卫着这栋写字楼的安全。
当初秦光非要把军情处搬到这里是遭到大多数人反对的,毕竟从来不会有人把情报基地建立在人潮汹涌的地段。
最后没有人知道他是以怎样的方式力排众议,总之这栋写字楼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第六军情情报处的所在地。
明亮的光束透过单向玻璃,穿进写字楼第十六层的最西边,那里有两个男人正在房间里交谈。
站着的那位身形健硕,神情似乎有些激动,皱着眉头一直在反驳对方的观点;显得坐着的老人更加冷静,他捋了捋自己苍白的头发,然后坚定地敲案否决。
这两个人正是许胤和秦光。
他本来只是来做任务汇报的,却没想到竟然和秦光发生了口角。
“凭什么不让我养?”许胤掷地有声地质问。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是危险人物,势必会引来追杀,如果神教的人追来了你要如何应付?再想想,如果有一天她知道是你间接害死了梁欣,她又会待你如何?”秦光不容置喙,笃定梁喜会带来祸端。
他们就能不能收养梁喜这个问题已经讨论了十分钟,双方始终都不肯做出任何退让。
气氛已经上升到最顶点,许胤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自愿承担这样的后果。”许胤说。
这句话似乎堵住了秦光的嘴,他一时竟然没有反驳。良久,秦光才缓缓开口,苍老的脸上露出无奈又沉重的表情,“我承担不起。”
“维仪星不能失去一个你这么优秀的军人。”他补充到。
许胤不得不承认秦光这一手感情牌打得很妙,反过来让他变成了那个无语凝噎的人。
“还有,神教的后续调查你也不要插手了,我另有安排。”
“什么?!”许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他做出这么大的贡献、找到这么重要的资料,现在说让他不干了就不干了,哪里有过这样的规矩!
秦光抬了抬眼皮,疲惫地朝他挥挥手,道:“行了,就这样吧,我不想和你吵。”
许胤莫名其妙地被赶了出来。
现在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茫然地和头顶的光源干瞪眼。
秦光做事越来越让他摸不着头脑了,一个小小的梁喜为什么会让秦光这么担惊受怕?为什么他一路顺畅的任务被强制撤回了?秦光没有给他足够信服的理由。
他试图从已知的事中理清头绪,郭斌、神教、梁欣、梁喜……一道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在头脑中闪现,可惜最终还是因为已知量太少而土崩瓦解。
但是并不是一无所获,他在所有的事件中找到了一个交集——苏时聿。
每一个事件中都有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