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当众违抗皇甫狰的命令,无疑是在挑战皇甫狰皇权。
这对于皇甫狰而言,无疑是天赐良机。
只是,气血上涌,怒意上头,他拔剑的那一刹那,视线扫到跪在脚畔的青卓,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起了七夕那夜,他们两人似寻常兄弟,同坐一桌,同食共饮的那一幕。
苏沐欢没有读心术,读不到皇甫狰此刻心里的想法,但是有一点,她却能想明白,以皇甫狰的身手,若真想杀了安王,安王根本不可能还活着。
皇甫狰不想杀安王,亦或是,此时他还不能杀安王,如此,她便只需要给皇甫狰一个台阶,一个让皇甫狰可以十分顺脚踩下的台阶。
果然。
皇甫狰沉着脸,瞧着似是不悦,但还是转身,坐上了回宫的轿撵。
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视线纷纷落向不远处站着的苏沐欢处,眼中神色各异。
苏沐欢本是欲转身追上皇甫狰的步子,可她垂眸,看向依旧耿直跪在原地的安王,眸底透着点点无奈。
皇甫狰、安王当真是亲兄弟,这性子是如出一辙的倔强。
“安王,陛下都原谅了,你还跪在这儿做甚?”
安王错愕抬眸,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哪有对阵杀敌时的果断英明,满满透着的皆是“傻气”。
“陛下原谅本王乐?”
“快点起身,带着那书生进宫谢恩去。”
苏沐欢好心提醒着,“陛下若还是质疑要惩治这书生,姐夫你莫要再同阿狰硬刚,也别什么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你就把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他。”
“实在不行,您就拉下脸来,摆出兄长求人的撒娇模样。”
安王越听越糊涂,“这、这成何体统。”
苏沐欢点到为止,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安王拉不下脸来,硬要与皇甫狰杠,那她有什么办法?
她视线扫向跪在安王身后的书生,“你这人挺有意思,死了怪可惜的,“想来也不是一个只会读死书的人,进宫这一路,何不想想自救之法?”
青卓去而复返,眉眼之内皆是笑意与恭敬,“真嫔娘娘,陛下唤你。”
苏沐欢点头,轻轻推了推一直站在她身侧,未曾言语的丽妃,“好姐姐,快些回宫吧。”
今日之事,皇甫狰若真的追究下来,她们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丽妃明白苏沐欢是好意,后面的事情,她若在不依不饶的跟着,怕是恼怒陛下,她压低嗓音提醒着,“刚才人群之中,有好几个带头闹事的,你同青卓说一声,让他寻人跟上去。”
苏沐欢美眸一滞,随后笑着应下,去往皇甫狰身侧时,立马就同青卓说了此事。
“丽妃娘娘不愧是将门出身,眼神犀利的很。娘娘放下,老奴已吩咐人跟上去。”
轿撵上,除了皇甫狰坐的地方外,再无任何可以落座的地方。
在皇甫狰冷戾的视线下,苏沐欢丝毫没有负担的盘腿坐在皇甫狰脚畔,她得意抬头,双眸含笑,不甘示弱。
“你!”
“成何体统!”
“为何要来?”
苏沐欢嘴角微扬,双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他的膝盖上,澄澈的眸子里泻出无限情意,“不是阿狰让我来的吗?”
“孤何时让你来的?”
“若不是陛下首肯,青卓公公派去的人怎会顺利抵达永瘦宫?”
“臣妾与丽妃又怎能畅通无阻的走出宫门?”
“孤没有。”皇甫狰昂着头,视线直视前方,态度强硬,“都是青卓的主意。”
“他愈发的不像话。”
“孤就该罚他去冷宫,看着淑妃。”
苏沐欢眸底透着一丝犹豫,拿出系统,暗暗存档,现在她有两个存档功能,使用起来,比之前方便很多。
只可惜,这新的存档位来晚了一步,她再也回不去七夕夜晚沈家家宴。
“陛下,您能告诉臣妾,您为何将淑妃关至冷宫?”
“你不知?”
“嫔妾该知道吗?”苏沐欢垂眸,长长地睫羽掩去她眼中的若有所思,“臣妾每日待在永瘦宫,除了小喜子,在宫中半点关系都没有。”
“爱妃这话,莫不是在提点孤,该给你些人手?”
皇甫狰垂眸,“你还嫌这后宫被你搅得不够乱?”
“陛下,您冤枉臣妾。”苏沐欢试探开口,“昨日夜里,淑妃娘娘来了永瘦宫,同臣妾说了好些奇怪的话。”
“陛下,淑妃娘娘身手这般厉害,为何甘心被囚在冷宫?”
皇甫狰那双似万年寒冰的黑眸里,终于荡起了点点别样的涟漪,他手指勾起苏沐欢的下巴,迫着她抬头望着他。
四目相接。
他试图从苏沐欢澄澈的眸子里读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奈何,她美眸潋滟,瞧着如过往并无两样。
他眼底渐渐浮起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焦色,“她都同你说什么了?如实道来。”
“泰来殿到了。”
苏沐欢轻快的起身,锤了锤跪得有些发麻的小腿,“咱们回头再聊。”
“阿狰。”苏沐欢猛地转身,食指指向皇甫狰心脏处,“控制不住心里那头凶兽时,便来寻我。”
“不要让那头凶兽控制住你。”
皇甫狰难掩错愕眸光,拽住她的手腕,用劲一扯,便将她顺利地拽入怀中,低头,“躲什么?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苏沐欢美眸瞪得滚圆,奶凶奶凶的瞪着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皇甫狰,而后视线缓缓挪向他滚动的喉结处,“我怕你……”
“咬我。”
望着皇甫狰那双隐隐闪着紫色幽芒的眼瞳,苏沐欢心中生出了一种她无法言明的喜悦,她手臂主动勾住他的脖颈,娇唇凑到薄唇处,蜻蜓点水般的掠过。
“这是给阿狰的奖励。”
她食指轻轻地按上他的跳动的心脏处,“阿狰若是能控制住它,晚间我再给阿狰其他奖励。”
苏沐欢趁着皇甫狰闪神的功夫,灵活的自他怀中逃脱,跑下皇甫狰的轿撵后,她头也不回的就往泰来殿内钻。
青卓抬手扶着皇甫狰下轿蹬,忍不住满心好奇,“陛下,真嫔娘娘为何一人埋头跑进泰来殿?”
没有皇甫狰的应允,任何人都无法进入泰来殿各殿,尤其是书房这等机要之处。
所以青卓很是好奇,真嫔明明知道这一点,为何还执意要往里跑,不等着与陛下一同进殿。
皇甫狰透着狠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她偷吃了,怕被你们发现。”
“偷吃?”青卓满眼疑惑,轿撵内,他今日并未准备吃食,真嫔娘娘偷吃的什么?
苏沐欢站在书房门口,看到皇甫狰走来,特意转过身子,假装没有看见。
她直到身后脚步声消失才转身。
“啊!”苏沐欢鼻尖撞上纯黑的绸料,熟悉的淡雅莲香瞬间涌入鼻腔,“你、你为何站我身后?”
“那你为何不敢面对我?”
苏沐欢捕捉到皇甫狰眼底一闪而过的戏虐,往后退了一步,那双盈盈美眸不满地瞪着他。
她这才忆起,皇甫狰好似只有在头几次,会呵斥她直呼他的名字,但是后来,不管她如何自称,怎么称呼他,他都未曾再出言呵斥过,甚至也未曾指出来。
她可不认为皇甫狰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那……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淑妃娘娘在你面前时,是否以‘我’自称?”
皇甫狰透着狠劲的瞳眸里透着阴鸷的冷芒,“后宫不得干政。”
啧啧。
苏沐欢眼下丝毫不怵皇甫狰,想起之前他是如何厚待淑妃唐莲儿的,她心底就忍不住的乐得冒泡。
她现在无疑手握免死金牌,皇甫狰之前每一次看似荒唐的在她面前提起先帝淑妃,说什么他母妃说,阿娘说,其实都是在试探她。
而她,应该是通过了皇甫狰的考验。
她不怕死的挑衅着,“陛下,您莫不是有恋母情节?”
她依稀记得,皇甫狰好像说过,他阿娘是不允许他同时和多个女子做男女间亲密的事情,而且只允许他和心爱的女子同床共枕。
这一来二去,是不是说明,她其实已经变相的攻略成功?
“若按母妃的话里的意思,你又该给我升分位了。”
“苏沐欢!”
皇甫狰黑眸微凝,浑身透着一股子令人望而生畏的阴冷戾意。
“真嫔!你逾矩了。”
然而被他点名的苏沐欢根本没带怕的,反而眉眼弯弯,笑得更加肆意开怀,“陛下,臣妾是猜对了吗?”
这可太有意思了!谁能想到喜怒无常、行事毫无章法可循的皇甫狰竟是一个妈宝男。
他刻板又认真的在实行着他母妃交代给他的所有话。
怎么办,她越瞧越觉得眼前的皇甫狰可爱。
可爱这个词怎么能用来形容皇甫狰呢!
苏沐欢直到望见殿门口出现的两道身影后,才努力克制唇角笑意。
在外人面前,她还是要给足皇甫狰面子的,她秒变脸,恭顺点头,“陛下教训的是,臣妾谨记在心。”
安王走来时,恰好看到皇甫狰沉着一张脸,满是不爽的瞪着苏沐欢。
他而后又听到苏沐欢这话,他心中忍不住的担忧起来,想要开口为苏沐欢说上几句,却看见她正大着胆子探手去握陛下的手。
陛下不喜与人触碰,哪怕是后宫的妃嫔,他亦从未再人前与任何妃嫔有过亲密之举。
他张嘴想要提醒苏沐欢,却将平日里对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皇甫狰,脸上虽透着不悦,但是那被牵着的手却始终都未曾甩开真嫔。
安王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起真嫔刚在东华门时同他说的那些话。
不然,他就信真嫔一次,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