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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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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马节发生的事太大了,接下来几个月大家都安生着,这份安宁一直持续到除夕。

唐辞桉披着红色的氅衣,手上还拿着两串糖葫芦,欢天喜地地从外头跑进来。她递一串糖葫芦给唐祈醉,满脸欢喜地说:“阿姊,我刚刚门口遇上了那个宋逾明,他让我们去宣德府呢。”

唐祈醉撇开面前的糖葫芦,示意唐辞桉自己吃了,随后就起身说:“走吧。”

宋逾明还站在门口等着,一见唐祈醉出来,他就笑着说:“裕安,除夕了,你这府里怎么冷清清的。”

说着,宋逾明就开始使唤门口的两个小厮,说:“快去,给你们主子买几副对联儿回来。”

唐祈醉不禁笑道:“再磨蹭一会儿赶不上饭,你爹收拾你。”

宋逾明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他望望天,说:“时候不早了,裕安,快同我来。”

相较于冷清清的相府,宣德府张灯结彩得和要娶亲似的。

唐祈醉坐在桌前磕瓜子,宋恕己端着盆鸡汤,着急忙慌地将汤放在桌上,口中还嚷嚷着“烫”。

宋逾明放下花生,说:“爹,一把年纪了就别闹腾了,这些事情放着让下头人做。”

宋恕己竖起一根手指指向宋逾明,骂道:“混小子你懂什么?你爹正值壮年,别说端菜,一会儿我就让那厨子将勺让给我,我给你露两手。”

宋逾明连连摇头,说:“你端端菜得了,别真动勺。”

宋恕己不想再理这儿子,转头堆笑对唐祈醉和唐祈醉说:“还差几个菜,马上就能吃饭了。”说完,就又忙着从下人手里把盘子抢过来端。

“老顽童。”宋逾明边无奈地摇头便掂量起桌上的酒,说:“桃花酿,孙长宁爱喝,寒竹,去给阿宁倒满。”

宋逾明说这话时面上挂笑,仿佛他口中的阿宁还活得好好的,只是不方便露面。

乔寒竹也笑着将酒接过来,应了声:“得嘞!”

唐辞桉觉得奇怪,她悄悄靠近唐祈醉,轻声问道:“孙长宁不是没了吗?”

“是啊。”唐祈醉还没来得及应声,宋逾明听见就笑着应了,他像是在回应唐辞桉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逝者已去,生者已矣,我不能让仇恨啖了我的血肉。我觉得阿宁还陪着我,他就还活着。”

“哎呦,”宋恕己放稳最后一道菜,“菜上齐了,动筷子吧。”

———

“想什么呢?酒在嘴边半天喝不进去。”应谷梁冷不丁地拿筷子敲了岑无患的脑袋。

岑无患回神,他摩挲着酒杯,看向应谷梁,敢怒不敢言地叫了声:“师傅……”而后将酒喝尽了。

应庭洲吞了个饺子,打趣儿说:“有人心猿意马,魂早被人勾走了。”

岑无患“啧”一声,舌头刮了刮上颚,吊儿郎当说:“我的好师兄,你但凡少打听点我的事儿,师嫂也不至于现在连影子都没有。”

“诶,你小子。”应庭洲抄起筷子就要对岑无患动手。

索性应谷梁抬手拦了下来,他脸上长长的胡须挡住了他的笑,只能从那双饱经沧桑的眼中看出浓浓的笑意,他说:“离恙说的有什么错?你都什么年纪了,上京里和你一般大的儿郎哪个还没娶妻生子的?”

岑无患端着杯,笑着拱火:“等我抱得美人归了,哥哥别还没找着媳妇儿。”

“诶,你,”应庭洲不敢再动手,“我看你到时候抱个什么赛貂蝉回来。”

万家灯火间,雪无声地落了下来。

这是上京城第一场雪。

应谷梁夹着菜,笑说:“瑞雪丰年,今年是个好年。”

岑无患恍然想到了什么,他起身披氅,牵了马就要走。

应庭洲起身叫住他:“大过年的你干什么去?”

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经积起薄薄一层了,岑无患翻身上马,边拽缰绳掉头,边回:“去抱真貂蝉回来。”

唐祈醉撑着油纸伞,正往宫里去,突然就听见后边传来马蹄声,她微微侧身,想要避让,却不想那马蹄声就是冲她来的。

“你……”

唐祈醉话音未落,岑无患就俯身将人捞了上去。

红色的油纸伞被无情地打在地上,岑无患将唐祈醉拢在怀里,他的胸膛很烫,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那有力的心跳。

大雪里,岑无患说:“要去哪儿?我送你去。”

鹅毛般的雪打在唐祈醉脸上,她微微低头,说:“去宫里,见太后。”

“宫中礼节繁琐,太后今日未必有空见你,不如等明日。今天,我带你去玩儿。”岑无患说着就一扬马鞭,朝朱雀街去。

两人刚落马,唐祈醉就忍不住讥讽说:“这次出来有钱了?”

岑无患拴好了马,就毫不避讳地将手搭在唐祈醉肩上,说:“有钱,我现在全上京第一富。”

唐祈醉被他压得半边身子微微一沉,她想扒开岑无患的手,说:“那上京第一富什么时候将吃酒的钱还我?”

岑无患手臂稍一用力,不让唐祈醉推开,他风雅地说:“谈钱多没意思,裕安别怎么不解风情嘛,欠你的我今夜给你花回来成不成?”

唐祈醉还没来得及应声,岑无患便就近买了串糖葫芦,哄孩子似的递给唐祈醉,说:“糖葫芦吃吗?”

唐祈醉别开脸,拧眉道:“不吃,酸。”

岑无患识趣地收回来,将糖葫芦送到自己嘴里,他嚼着山楂,说:“是有些。那我给你买糖人儿。”

唐祈醉摇摇头,说:“也不要,腻。”

岑无患捏了捏她的肩,笑着说:“酸的不行,腻的也不行,你还真难伺候。那你说说,你要吃什么?”

唐祈醉突然停下脚步,长袖一指,指了家牌匾上刻着“十三记”的糕点铺子,说:“就这家,我要吃茶糕醉。”

岑无患看着如龙般的队伍,有些窒息,说:“这我排到什么时候。”

唐祈醉说:“不买算了,多了去的人排着队给我买。”

岑无患似乎被那句“多了去的人”点着了,他松开唐祈醉,视死如归地走向长队,他摸出写碎银,给队末的人,说:“大哥,让我插个队。”

对末的大哥以为是碰上个送钱的傻子,欢天喜地地让位,岑无患见有效,如法炮制地给长队里每个人都发了碎银,不出一息就端了食盒出来。

他将食盒伸到唐祈醉面前,讨赏似的,说:“我聪明吗?”

唐祈醉嗤笑道:“别人拿你当傻子。”

岑无患“嘁”一声,打开了食盒,感叹说:“哟,还挺精致。”

唐祈醉的目光淡淡扫过食盒,又飘向别处,她说:“收好吧,我现在不想吃。”

岑无患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但他并不在意,一手拎食盒一手牵上唐祈醉,说:“吃喝多俗啊,我带你去买些硬货。”

说着,就带人走进了家珠宝铺子。

唐祈醉看琳琅满目的珠宝,意味深长道:“发财了?”

“都说了,”岑无患一抖衣裳,坐了下来“今日是上京第一富,想要什么自个儿挑,之后就别天天惦记着我欠你酒钱了。”

唐祈醉左右看着,觉着都是俗物,提不起兴趣,岑无患忽然起身,他拿了只玉钗说:“这个不错。”

随后就对唐祈醉说:“别动,我给你带上看看。”

乌发似流水,从岑无患指间划过,他拨下唐祈醉原来的银钗,换了玉钗上去,他自己满意道:“不错,结账。”

两人从珠宝铺里出来,唐祈醉对岑无患摊开手,说:“我原来的呢?”

岑无患看她说:“你怎么这么小气,银的换玉的,不愿意?”

唐祈醉顿了顿,说:“那是太后娘娘赠我的。”

不得不说,岑无患不讲道理时完全就是个泼皮无赖,他将银钗纳入袖袋,说:“我不管,现在是我的了。”

唐祈醉气极反笑,说:“一百两,当是你买的。”

岑无患怔了片刻,竟真摸了摸钱袋,说:“没带那么多,我晚些差人送你府上。”

雪才停了一会儿就又下起来了,唐祈醉还瘫着手,半晌无声。雪花落在她手心里又马上融化,那就是人的温度。

岑无患牵上那截干净白皙的手,带她飞上屋檐。

朱雀楼是上京城里最高的楼。岑无患就带唐祈醉站在朱雀楼上俯瞰整个上京,他抛出一壶酒,扔给唐祈醉,笑说:“果酿,不醉人的。”

唐祈醉筛开木塞,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梅子香沁人心脾。

岑无患指着宫城在的方向,问道:“太后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样惦记她?”

这个问题岑无患一直想问,他曾一度觉得唐祈醉是没有心的,在她眼中什么都不重要,她是自己最趁手的剑,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上为自己劈开一条路。

所以岑无患真的很好奇,太后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唐祈醉这样敬爱她。

唐祈醉看了眼岑无患,闷了口梅子酒,说:“我四岁就被扔进掖庭了,也是同一年我没了娘。温琼华讨厌我母亲,也不愿意放过我,她……”唐祈醉哽了哽,接着说:“母亲死后,她把我放进她宫里,对我很不好。是太后娘娘后来得了恩宠,看我可怜,求仁德帝将我挪入她宫里。娘娘告诉我,要学武功念诗文懂时政,这样才能有条生路,所以教赵继勋的教习师傅,娘娘也让他悄悄地教过我。再后来,也是娘娘在仁德帝面前举荐我,我才进入仕途的。娘娘与我而言,和第二个母亲没什么两样。”

“你方才说你幼时,温琼华对你很不好。”岑无患深吸了口气,他眼中的放荡不羁和吊儿郎当全然不见了,他沉了沉气,认真道,“有多不好?”

他问得这样直接,他想知道详尽地知道唐祈醉受的苦,而不是她一句含含糊糊的“她对我很不好”。

唐祈醉似乎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岑无患会问这个。

唐祈醉将手伸到屋檐外,接了两片雪花,沉默了须臾,露出似是释然般的笑,说:“折磨人的法子无非就那些,由着宫人打骂,不给吃饱饭,不让睡好觉呗。”

“李重举叛国时,”岑无患的眼中好像有些小心翼翼,又好像有些破碎,“你在密林里九死一生,你肩膀上被狼撕咬过,我给你上药的时候看见……”岑无患说不下去了。

唐祈醉坦言说:“那簇红梅,也是温琼华让人刻上去的,生生刻上去的,但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刚开始有些疼……”

岑无患突然抱住唐祈醉,他的眼中似乎是覆了层水汽,唐祈醉好薄,比他想象的还要瘦。这一刻岑无患终于明白,唐祈醉所有的杀伐果断和狠心不过都是为了自保,她的背后寥无一人,所以她不能错也没得选。

唐祈醉任由岑无患抱着,她不懂,她不懂岑无患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只能感受到这个人的胸膛很烫,仿佛要把她烫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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