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会堂后,时间显示是七点四十五,只有寥寥几人坐在昨天自己的位置上。其中就包括四人组,他们看起来状态很好,比其他焦虑的人看起来好多了。
研煜川坐回自己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看着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规律声让她焦躁的内心有了些安慰。
梦里那个人,双手触碰自己脸颊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甚至到现在依旧让她内心发慌。
陆陆续续地有人来到大会堂,一些讨论声此起彼伏,充斥在她的耳边。她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勇气看向周围的人,甚至敢于直视他们,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21,22,23……她的视线扫过每一个进入大会堂的人,心里默念着他们进入的顺序和人数。
外面的天气比昨天好很多,起码没有那么阴冷。所以人群集合的时间没有很晚,在早上九点三十的时候,研煜川数到了第五十个人。
她收回视线,安静地等赵磊清点完人数。
“昨天大家都自我介绍过了,那我在此就不多说什么,希望大家可以团结一心,安稳地过完第一个故事。”他大声地鼓舞道。
看许多人都很有信心,研煜川便没有开口扫大家的兴,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绝对不是一个靠一腔热血就能活下来的励志游戏。就目前来看,它更有可能是恶趣味的人为了杀死他们而制作的没有生还者的游戏。
研煜川撑着脑袋,打了个呵欠。
彭春瑶就坐在她右手边,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很清楚:“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研煜川摇摇头。
她又关心道:“那你吃了点什么东西没?要不要我拿些东西给你?”
研煜川撇撇嘴,本着既然有主动送上来的好处,岂有不占的道理的原则,自然是点头同意了彭春瑶的提议。而相较于昨天,今天的她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也让彭春瑶感到奇怪。
研煜川今天一直大大方方的表现让很多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赵磊和彭春瑶暗戳戳地观察着她,殊不知自己拙劣的遮掩已经被她看的一干二净。
她能肯定自己一定是在昨天的梦里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不会突然变得如此自信。前两天围绕在自身周围的不安感在今天早晨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常自负的心理——不知为何,她总认为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是需要自己帮助的废物,她总认为自己能轻松对付一切事物。即使是在内心与自己调解了许久,这种自负的心里依旧没什么好转。
以至于现在的她,都敢一边吃着彭春瑶递来的果子,一边死死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四人组。
这绝对不是她自己。她肯定地意识到。
但她没办法与这个奇怪的家伙抗衡,只能任凭这个念头占据自己的身体,做着一些与她性格格格不入的事情。
吃完东西后,她便起身准备离开。
赵磊抬头叫住她:“你去干什么?不知道一个人行动很危险吗?”
研煜川没有看他,只是边走边冷哼道:“你就能确定这里是安全的吗?什么人有什么东西你都清楚吗?真把自己当成有话语权的人物了?嘻,可笑…”
“你什么意思!”赵磊拍桌而起。
研煜川依旧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你在为自己的无能而暴怒吗?”
“好了,你们两个收敛一点,在这样的关头不要再霍乱军心了。”彭春瑶站出来劝住他们。
“听听,这才是领导人该说的话,如此顾全大局,比你这种善妒的无能者优秀许多。”研煜川满脸的傲慢,就像她说出来的话语一样瞧不起赵磊。
“距离晚上八点还有一段时间,感谢你的慷慨,我先去休息了。”她向给自己食物的彭春瑶致谢,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经过这个小插曲,大会堂的气氛说不上好。
只是一个晚上没见,研煜川的性格居然能变的这么彻底,甚至像有人披着她的皮来演戏一样。
……
“怎么回事,刚刚怎么了。”研煜川坐在祭奠台上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莫名其妙的,她就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而且,用的还是那么恶劣的表达方式。
那个不是她。她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之中。
……
临近晚上八点,研煜川准时回到大会堂,人们都因为紧张而无话可说,有些心里素质低的甚至因为害怕而趴在桌上抽泣。
阿延看见她回来,笑着问道:“准备好了吗?”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小声回答他:“大概吧。”
阿延:“你早上的胆子去哪儿了?怎么一会儿没见又变成这样了?”
研煜川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回答道:“关你什么事。”
阿延被她的回答整愣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让现场的气氛更加怪异。
于是在他那充满活力的笑声中,人们被突然出现的黑色烟雾带去了陌生的地方。好不容易熟悉的世界,在这一刻,在众人的眼前,彻底消失。
研煜川没站稳,再次睁眼的时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灰溜溜地爬起来,然后被视线里的衣物吓了一跳——她身上穿的是极其华丽的裙子,上面镶嵌着无数的钻石珠宝,一层一层的布料堆叠在一起,颜色明亮又鲜艳。
可正是这样美丽的裙子,让研煜川的动作被很大程度的限制住了。
【欢迎驻入深红公馆】
【请找到本案的真凶】
话音刚落,漆黑一片的四周渐渐开始出现光亮,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公馆。公馆周围开满了鲜红的玫瑰,藤蔓攀上了公馆高耸的围墙,馆内亮起的橙色灯光显得整座公馆死气沉沉,而院子外树立的巨大牌匾告诉众人,这里便是‘深红公馆’。
研煜川看向四周,果然除自己以外还有人。
加上她总共有六人出现在这里,其中有一个面孔十分熟悉,她稍微思考了会儿便想起那是红方的人。
“怎么办,我们要进去吗?”胸牌上的字是黄色的女人先开口问他们。
研煜川低着头,没有与他们对视。
“现在看来别无选择。”另一个黄方的人淡淡。
“进去吧,光站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红方的同伴肯定了前两人的提议。
众人也没有犹豫,推开门就坚定地往公馆内走去。公馆内的装饰看起来与它的外表一样华丽又阴森,让研煜川害怕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分开调查,而是选择在大厅坐下来先好好聊聊。
目前的局面是三个黄方,两个红方,一个蓝方,他们不知道故事的死亡条件是什么,也不知道逃离故事的任务是什么,所以都不敢轻举妄动。
除了研煜川之外在场的唯一女性发起对话:“先做个自我介绍吧,不然也不好称呼。”
其他人倒是没有异议,研煜川也点点头。
“我叫袁琪。”女人向各位自我介绍道。
然后他们一一介绍自己,最后轮到紧张的研煜川。她低着头,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我叫研煜川…”“你胆子很小吗?”袁琪问她。
她轻轻地点点头。
“那你叫你同伴保护好你吧,我们不会看你可怜保护你的。”袁琪淡淡。
她还是轻轻点头,没有说多余的话。
“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搞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们难不成在来之前就穿的是这个样子?”黄方的周枉成看向几乎可以称的上是穿着奇装异服的研煜川。
研煜川感受到他的视线,更不敢抬头看他们了。
“我一睁眼就放心自己穿着这身衣服,想必大家都是一样的吧?”同伴阮旭帮还不在状态的研煜川应答。
袁琪:“应该都是一样的,看来得从这所公馆下手了。你们来的时候有听到什么找到真凶之类的话吗?”
阮旭点点头:“我们是一起听到的。”
周枉成:“我有个想法,你们有没有看过一种综艺,类似于虚拟场景查案的,也许我们现在和他们一样。”
阮旭:“嗯,我也有印象。那我们要不要分头行动,先把自己的身份搞清楚再说。”
周枉成:“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这个空间里一定会有与我们身份有关的线索,来的时候看见楼上有很多房间,我猜可能与我们的身份相对应,去看看吧。”
黄方的人跟着周枉成先行离开,阮旭帮研煜川提起超重的裙摆,扶着她往楼上走。看她一路走的磕磕绊绊的,阮旭不禁感叹道:“你运气怎么这么差。”
研煜川抱歉的笑笑。
他们也跟着来到二楼,没人在意落单的蓝方成员。
“门牌号下面有名字。”研煜川抱着自己的大裙摆,踩着高跟鞋,困难地小跑到房间门前,后面的阮旭听到后也跟过来。
研煜川嘟囔着:“西达?是我们的角色名…”
“研煜川,这里也有名字。”阮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见阮旭正站在靠近楼梯的房间门口。
不是所有房间都有名字,这让她更加肯定这些房间对应了他们六个人。
黄方的人也在楼上喊出声:“我们这里找到了三间带名字的。”
如果按照人数来算,那他们还剩一间房间没找到。可这个公馆只有三楼,二楼和三楼的客房他们都找过了也只发现五间写有名字的房间,那还剩一间在哪儿…
“研煜川,楼下还有一间。”突然,蓝方的人走到她身后,发出幽幽的气息。
“呜哇!”研煜川被吓得拌到自己的高跟鞋,然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那人眼神里流露出悲伤的情感。
研煜川没有之前的任何记忆,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没有任何准备的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川川…你…”
“喂,你们蓝方的人就这么欺负胆小的人吗?”好在危机时刻阮旭跑来拽开了就差骑这研煜川身上的蓝方人。
研煜川得空赶紧跑开,还在奔跑的途中差点崴到脚。
她讨厌自己的软弱,讨厌自己的胆小,讨厌自己的社恐。如果自己能稍微勇敢一点,刚刚也不会那么丢人,也不会差点被别人占了便宜。
她躲到楼梯下的空间里,捂着头哭了起来。
本来不该这么懦弱的,本来不该这么懦弱的…她浑身发抖,心里充满了对深红公馆的抗拒。外面还回荡着大厅钟声的低鸣,这让她觉得更加不舒服,甚至又开始出现窒息的幻觉。
“研煜川!研煜川!”阮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研煜川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他。
“你没事吧?”阮旭担心地看着前一秒还在瑟瑟发抖的她。
“我能有什么事。”她艰难地从矮小的楼梯间里钻出来,然后双手环胸跺了跺脚底的高跟鞋,“这鞋子还真是麻烦。”
阮旭呆呆地看着她。
“你在发愣吗?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被当成同伴。”她伸手拽住阮旭的衣领,使劲将人拉了出来,“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蓝方人与黄方的人站在一起不知道商量着些什么。研煜川走出来时吓了他们一跳。
“呵,做什么亏心事才会被吓成这个样子,可笑。”她冷冷地看着他们。
“研煜川,我们刚刚找到了一些线索。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袁琪看向她。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楼的他们:“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交换什么吗?我差你们这几条无用的线索?别开玩笑了,废物就是废物,还企图与上神交换条件,可笑。”
“你得了什么毛病!”袁琪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研煜川淡淡:“滚去你们自己的房间,我现在懒得和你们这种废物说话。”
袁琪轻易地被激怒:“你嘴巴掉进化粪池了是不是?不会说好话了吗!”
研煜川笑着耸肩:“怎么了,不爱听?那你有本事杀了我啊。”
“都是人类,你还想动手杀了我不成?”
“嘻,可笑。”
“研煜川,算了。”阮旭上前拦住她,她这才算是有了点好脸色。
“哼,跟我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研煜川瞥了眼阮旭,然后扯起裙摆往二楼的房间走。
阮旭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还是碍于她的身份跟了上去。
“研煜川,你刚刚太冲动了。”阮旭叹气道,“如果关系没有闹僵的话说不定我们能从他们身上套到什么好处。”
研煜川快步来到二楼距离楼道最近的房间,然后再回头看向阮旭:“就是这个房间,你快进去。”“为什么?”阮旭对她的表现表示疑惑。
她语气冷淡:“我会害你不成。”
阮旭听言,咬咬牙便下定决心推门而入。研煜川见他进去后无事发生,便也扭头去往‘西达’的房间。
她认为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找到对应的房间,而是先占有一个房间再说。就蓝方的表现来看,他明显是知道自己队伍制定的死亡规则的,所以才会从容不迫地顺着他们的思路走。
但他没有着急去找和自己对应的房间进去,而是一直在外面游荡,只能证明这个公馆暗处的怪物一定可以与他以什么样的形式沟通。他在外面不是在找线索,而是在成为怪物的眼线,观察正在故事中的他们。
研煜川能感知到这个空间里藏匿的一切未知事物,所以才能肯定地认为起码现在进入房间会比在外面安全。也难怪刚刚和蓝方人独处的时候她会有那样窒息般的恐惧感。
等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时,便开始观察起明亮的房间。西达的房间是很华丽的公主房,与她的装扮一样,看起来像个被宠溺的公主,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
这让她不禁觉得幸运,自己又能暂时找个房间避开怪物,又刚好碰上属于自己的房间。而她在这深红公馆的身份——西达,是这所公馆的主人深红伯爵所养的小情人。
研煜川看着房间里摆设的东西,属于西达的故事线慢慢地涌入她的脑海之中……
“我怎么会在这里,刚刚那段记忆是什么…”研煜川惊慌地看着四周陌生的场景,又被吓得不敢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敢站起来,低着头不往四周看,然后颤颤巍巍地坐在粉色的沙发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眼前可以触及的场景。
西达是个人类,是深红伯爵养的食物,也是他的小情人。至于深红伯爵的夫人雅尔达,早就被西达设法杀死,并藏在这座巨大的公馆之内。
她震惊地看着笔记本里第一视角的描写,脑海里浮现出当时杀人的一切细节。
就在她以为自己是本案的真凶,任务是逃脱指认之时,外面传来了周枉成的喊声:“深红伯爵死了!”
研煜川吓得没拿稳手里的笔记本,里面的东西都散落一地。极度紧张的她慌忙捡起地上的东西,将笔记本藏入枕头底下,然后踩着别扭的高跟鞋开门走了出去。
阮旭也跟她一起出门,见她低着头不敢看自己,一副与刚刚截然不同的样子,他便知道现在的研煜川又是那个胆小鬼了。于是他轻车熟路地走上前让研煜川抓住自己,自己则绅士地为她提起裙摆。
“谢谢…”研煜川小声说道。
“没事,你是西达吧?看你的衣服就知道。”
“嗯…”
“别这么紧张,把他们当成没用的垃圾就好了,这也是你亲口说出来的话。”
研煜川没有答复,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西达,詹姆斯,你们两个一起下来的吗?”周枉成看向他们。
研煜川还没适应这个称呼,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深红伯爵死了,我们要查谁是凶手。”袁琪没好气地通知道,“别在那儿摆你那模特架子了,去大厅集合讨论。”
研煜川心虚地低下头,也确实是因为自己刚刚没控制住脾气骂了人家,不然气氛不至于这么尴尬。
六人都回到大厅,围在一起安静坐好。
“大家应该都把自己的身份弄明白了吧?来讲讲。”袁琪敲敲桌子,“我叫梅卡洛斯,是吸血鬼族的二把手,深红伯爵的手下。”
“我叫威廉,是深红公馆唯一的医生,也是西达小姐的主治医师。”蓝方的人紧接着说道。
阮旭:“我叫詹姆斯,是深红伯爵的弟弟。”
周枉成:“我叫拉莱,深红公馆的园丁。”
黄方发言最少的雷杰跟着周枉成之后:“我叫纳索多,是深红伯爵的手下,不过地位不如梅卡洛斯。”
最后是研煜川,她深吸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着:“我…我叫西达,我是…深红伯爵的情人。”
“好,都介绍完了,那我们接下来是直接找线索还是坐下来把自己的故事全交代了?”袁琪问众人。
雷杰挑眉:“如果是图快的话,干脆所有人一起把自己的事儿全交代了得了。”
研煜川抬头看向他们:“你们…不怕触碰到死亡规则吗?违背游戏规则的事肯定是行不通的。”“那你说怎么办?”袁琪没好气地问她。
她欲哭无泪:“就像你们说的那个综艺一样,在这个场景里找线索嘛…”
周枉成抢过袁琪的话:“好了,她说的也有道理,我们还是分开找线索吧,半小时之后在这里集合讨论。”
“可万一有人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故事呢?万一有人随便撒谎呢?”雷杰意味深长地看向坐着一言不发的蓝方人。
蓝方人抬眸:“你猜会不会触碰死亡规则?反正人类都有一次保护自己的能力,要不你用这个来试试?”
被他这么一顿恐吓,众人也不敢耍什么花招了,只能一切按照他的意思来——也就是跟着综艺里演的一样,去除了自己房间之外的区域寻找线索。
这样不曾打打杀杀的故事与研煜川曾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她还以为蓝方会直接让怪物出现,然后以什么诡异事件的形式让它们屠杀人类。
没想到居然只是简单的角色扮演。
那么,他们的人类代表能在此处设下的死亡规则到底是什么呢?
是游戏途中不遵守规则,还是最后指认失败?
无数的疑问在她心中萌发,但她唯一确定的就是,如果自己想耍小聪明让这场角色扮演游戏进行不下去的话,自己肯定会被杀死。
为了胜利,不管是这次的故事还是整个游戏,她都会全力以赴。既然怯懦让她低下头,那不就是在引导她仔细观察眼底的事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