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问题是……我找不到分手的理由，我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

程之遥说着抬头，疑惑：“你每次分得那么快，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啊。”梁钰摊手说，“想分手总能找到理由。比如说，一起出去吃饭，看他点的什么，如果有香菜，就说我不吃香菜，我们不合适，分手吧；如果他不吃香菜，就说我爱吃香菜，我们吃不到一起，分手吧；实在找不到理由，就说他走路姿势过于霸道不尊重路上行人，分手吧。这有什么难的！”

程之遥沉默了片刻才说：“就这些理由……不会遭致对方的纠缠吗？”

“所以这时候下一任男友就派上用场了啊。”梁钰兴致勃勃传授经验，“如果对方纠缠，就把现男友放出来，然后两人魔法对轰，正好也是考验现男友各方面素质的好机会。不及格的统统淘汰了！”

程之遥：“可我没有下一任男友啊！”

“那没办法了。”梁钰耸肩，“你就随便找个理由直接提分手好啦。”

程之遥眼神游移：“可是直接提分手，对方哭怎么办……”

“哭就哭啦。”梁钰没所谓地说，“哭一段时间自然就习惯了。”

“不一样的……”程之遥低声，“一看到他哭，我心都化了……”

“所以你就不要分手啊！分手分手就是想分才会分，你都不想分就不要勉强啊！”梁钰大叫。

“我想分！我只是、只是……”程之遥越说越没底气。

她垂着脑袋，低声：“你不知道他那个样子！我一说分开他就哭，一说分他就哭……哭得还特别地……惹人怜爱……搞得我……”

她又开始纠结地扯头发：“搞得我很渣很坏的样子，像在做坏事，像在做伤害小动物那样的坏事！”

“唉……”梁钰叹气摇头，“那说明你还是不舍得他啊……”

“我不是不舍得他！”程之遥辩解，努力寻找词汇为自己开脱，“只是……只是不想站在道德的洼地分手！”

最后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枷锁，点亮了她的思路。

“没错！”她目光炯炯地坦白，“就是这样。我就是既想跟他分手，又不想有什么道德上的负担。最好能有什么办法，让我不会再抓心挠肝地想他，戒掉他！并且，并且分手责任也不在我……而是他的错！”

“哇你这……”梁钰欲言又止，“……你最好别说得这么直白……”

“可是……”程之遥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柔和下来，瞳孔又逐渐变成爱心的形状，“他是那么地合我心意……完全抓不到什么错处……怎么办……”

“那怎么办，”梁钰说，“你找不到他的错又不想主动提分手，没有什么办法啊！不要分了！”

“没办法那帮我想想办法啊！”

“可是我想不出办法啊！”

“那谁能想得出办法啊！谁能帮我想个不走寻常路又能解决我当前困境的办法啊！！”

两人沉默了下。然后一齐转头，看向沙发上挺尸的半仙儿。

。。。。。。

“这是最后一次。”被再次叫醒的半仙儿带着两个黑眼圈和被压抑住的起床气，撑着膝盖，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尽量平静道，“结束之后，我需要双倍时长的睡眠补偿，不要有任何一个人来打扰我……”

“完全没问题！”

“并且我要放十天长假，去南半球旅游，到时候我也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扰我。”

程之遥皱眉：“你是我们的首席技术官，离开整整十天什么都不闻不问，会不会太过分了？”

半仙儿逐渐激动：“我告诉你们下个月阿斯翠亚彗星将经过地球到时候南半球会是最佳的观测地点这次错过了还要再等整整八十八年才会回来如果谁拦着我去我此生都与其不共戴天！”

“好吧！好吧！”程之遥赶紧说，“现在业务趋于稳定相信十天的时间应该勉强可以抽出来的！”

半仙儿这才稍显满意。

~~~~~~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半仙儿转着笔，在白板前信步游走，游刃有余，“他说他完全属于你——只要这个核心的吸引力还在，你就很难摆脱现在的状态，并且将会持续地为此沉沦和着迷……”

“而同样的地，”她继续，“之前也分析过，他的这句话，其实是不确定的，是处于量子叠加态的。这个量子叠加态既不一定能真的实现，又给了你希望，让你对此欲罢不能。解决方案只有两个，一个是让这句话变成彻底的可能；而另一个方案，就是主动去观测那个可能性，让你彻底看清它的不可能……”

程之遥急切：“那该怎样看清它的不可能！”

半仙儿微微一笑，背着手，慢慢地说：“你们要记住一句话——男人，是经不起细看的……而这所有的优点——”

她在白板上的《男德十一条》上比划了下：“都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梁钰略微不赞同：“可是小李学弟我们认识了也不止一天了，这么多年，人品什么的我们都清楚呀，这些方面他确实都没问题呀！”

“真的没问题吗，”半仙儿闲闲道，“你平时跟他在一起多长时间？你能保证24小时全方位无死角地掌握他的一举一动吗？还是说，你仅仅根据短短的几个相处片段，就对他有了既定的印象，之后就按照这个固有的印象来评判这个人了呢？”

梁钰这下也没话说了。

半仙儿又转向程之遥：“据我所知，很长一段时间你们都是异地恋，聚少离多。那么分开的时间里，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不在身边时他是什么样的吗？你真的那么笃定他像你描绘出的那样完美无瑕吗？”

“可，感觉总归不会骗人的……”程之遥不太有底气地说。

“感觉很多时候都会骗人的。因为感觉是可以营造出来的。”半仙儿很笃定地说，“这世上怎么会有没有缺点的人呢？如果有，只能说明，他在伪装，他在按照你需要的形状改变自己……”

她停住，眯起眼：“可是这是为了什么？”

程之遥一愣：“为了什么？”

“哎呀这还不好回答嘛，”梁钰放下瓜子，“因为他……”

“因为他缺爱！”程之遥说，“因为缺爱！没错，他因为家庭原因，一直很缺爱！所以他为了让人爱他，不惜改变自己！”

“……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梁钰点点头，继续，“而且大橙子又是……”

“而且我又是这么地优秀，这么地有魅力！”程之遥迅速接过来，“我这么有魅力的人，他爱我爱得要死要活也不奇怪了！”

梁钰：“……而且现在……”

“而且现在我可是个潜力股！”程之遥顿悟，“天呐我怎么这么优秀……我都快爱上我自己了！”

梁钰：。。。。。。

梁钰：“……虽然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但是大橙子，这些话还是不要由自己说出来会更有效果吧……”

半仙儿却微微一笑：“这些因素，或许有。但是还不够。”

她负手而立，看着窗外道：“他的外形，想要获得爱，太简单了。而他的身世决定了，他只要一回头，就可以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可为什么他偏偏要在这里，对你极尽讨好呢？无论是做饭、洗衣服，还是免费帮你作曲……要知道，在这样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外驱力要求一个男人做到这种程度，甚至传统的价值观是会无形中阻拦他做这些事的。但他却去做了。日复一日，做着外部评价不高，对他本身也没什么益处的事情。这不对劲。这反人性。”

半仙转过身，望着程之遥，断言：“正如对你有着致命吸引的‘我属于你’那样，一定有一个最核心的内驱力在支撑着他做出这一切。那会是什么呢？”

程之遥思忖了片刻，不确定道：“……会不会他是个变态？他就想被人狠狠占有……”

“可能你没注意到。”半仙儿说，“你不在的时候，他警惕心和防备心特别强，对大部分人都保持一种冷淡的距离。这可不像一个缺爱的拼命想被人狠狠占有的受虐狂会有的表现。”

“为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半仙儿看上去不打算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但人性的幽微，经不起细看。无论掩藏得再好，只要用心去看，总能发现蛛丝马迹。”

她整理着袖口，施施然道：“既然你只是想跟他没有负担地分手，那很简单。只要把你眼中他那个最核心的吸引力给破坏掉即可。他说他属于你？笑话。全世界男人中大男子主义者占六成。剩下的四成，分别由想当大男子主义者却没当成的有心无力的所谓老实男、被大男子主义者边缘化后演变出的只想占便宜不想尽义务的死宅、还有gay组成，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都不会真心对女人低头。浸泡在这样的文化中，没有一个男人，能逃脱得了上述四个群体的特质。没有例外。”

“而我们，只需要剥开他的那层伪装，让你看清楚，被他藏起的那部分，那属于男人的那部分，你就会彻底知道，这个人，绝对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属于你……”

她背着手，高深莫测地一笑：“虽然实践并非我的强项，但用来研究某个个体，绰绰有余了。如果你真的想分手，那我就让你看清楚，你的小李学弟，你完美的小李学弟，在放大镜下，在你不曾看见和察觉的地方，与任何一个普通的男人，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又想到了什么，转向程之遥道：“在开始之前，我要确定一下。你确实决心要分手了吗？要知道，如果进行到半截，你信念不坚定，再跟他重新好起来，会显得我里外不是人的。所以，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你下定决心了吗？”

程之遥天人交战了会儿，最终断臂割腕忍痛坚决点头：“分！必须分！”

“这就分手？小李学弟又没有犯错，这样对他会不会太残忍！？”梁钰大叫。

说着又渐渐可惜起来：“何况他长得又好看脾气也好还会做饭就这么跟他分了真的很浪费这么好的基因……”

正兀自可惜，一转头看见程之遥正斜眼瞪着她，目眦尽裂啊！

梁钰急忙澄清：“我就是感慨一下！没想别的！”

“你明明从开始就一直在替他说好话！”

“我都是摸着良心正常评价的我没有一点私心！”

“你最好没有！”

半仙儿悠悠道：“既然你已决心要分手，那我就姑且相信。现在我要回家补足睡眠。等我醒过来，我将做一个完整的计划，然后明天正式实施。”

又竖起一根手指对程之遥安排道：“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他，今晚你要在公司加班，不回家了。然后找个地方住一夜，跟他隔离开。明早六点，我们准时公司集合，开始计划。”

程之遥听了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半仙儿：“怎么？有难处？”

“也不算什么难处……”程之遥摸着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今晚回家会有椰子鸡吃……”

半仙儿愣了愣，终于忍无可忍咆哮起来：“我调整了我的作息规律、牺牲了我的睡眠时间、跟你费了那么多口水、可是你竟然还想着你的椰子鸡！！！”

“可是，如果不吃，真的很浪费……”程之遥很没出息地低声说，“那可是一年生的最鲜嫩的走地鸡……脆嫩弹牙，汤也清甜好喝……”

“是啊是啊！多浪费啊！”梁钰在一旁很积极地帮腔，“小李学弟那么好的厨艺做出来的椰子鸡一听就挺好吃的让人怪想尝尝的嘶溜……”

程之遥又开始斜眼瞪她。

梁：“。。。怎么了！我夸夸而已又没有抢你的饭！”

程：“记住你的誓言！你发誓不泡他的！我跟他分手了你也不能泡！”

梁：“我没有想泡他我就顺嘴夸了夸椰子鸡！”

“够了！”半仙儿喝道，“椰子鸡而已！有什么稀奇的！外面又不是没有卖的！”

程之遥还想说“外面卖的滋味不一样……”被半仙儿一个眼刀给堵回去了。

只见半仙儿冷酷转身，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很开恩地说：“实在想吃就让他送公司来好了！”

手放在门把手上，顿了顿，微微偏头，低声：“给我也留一份。等我睡醒吃。”

“所以你也想吃啊！！”梁钰大声吐槽。

“哇你们这……一边吃着人家做的椰子鸡一边做计划要跟人家分手也太恶劣了吧！”梁钰一边跟着往外走一边愤愤谴责，“哎呀真是没人性……那，那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