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意外地很……原始……的计划呢……”
梁钰慢慢地说。
只见狄兰从怀里掏出非常长一个打分表——真的非常长噢！这个打分表像奏折那样折叠起来，有厚厚一沓。现在仅仅展开了五分之一的样子，都铺满桌面了；如果全部展开的话，估计能有好几米长。
这个打分表不但长，上面的项目还密密麻麻非常详细，表格和文字以一种复杂而整齐的方式排布着，看上去高深莫测。
但一旦看到它的使用方法，就没有那么高深莫测了。只见狄兰拿着支笔，一边在上面勾画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生活习惯尚可，人际关系暂未见明显异常……行走速度较慢，但在正常范围内……暂时还没找到扣分项……”
“……就是这样，监控，观察，然后按照量表给他一项项打分啊？”程之遥在两人的帮助下暂时恢复了正常。此时她半张着嘴，看着狄兰在表格上写写画画，喃喃：“它甚至是纸质版的，都不是电子版的……”
狄兰“啧”了声，把笔扣上，耷着眼皮解释：
“不要小看这个量表。这是我多年人类学研究的成果之一。”
她抚摸着量表的外壳，淡然道：
“虽然这只是一个量表，但能帮助我们捋清平时微不可查的细微线索。要知道，人是无法用某一个词汇来总结的，人性是有复杂的交叉和交互性的。你以为你很了解一个人，实际上你可能看到的只是他的一面。就像一个立方体，只看到一个平面，算什么了解呢？”
接着拍了拍手里的小册子：“这个量表从各个方面进行了衡量。譬如，一个杀猪盘的男人可能伪装的很好，但他日常交友一定会出卖他；一个潜在的变态或许外表正常，但潜意识的动作和习惯一定能透露出异常；一个海王或许在你面前体贴又温柔，但观察他的活动轨迹，就能迅速锁定他到底有几个鱼塘……”
说着微微一笑：“所有异常都在这个量表面前无所遁形。通过精妙的计算，一个男人的真正品格和德行将以数据的形式得到最直观的展现。没有人能在这个量表面前隐藏真实的自己。没有人。”
“听起来很科学的样子……”梁钰磕着瓜子说，“但如果小李学弟通过了这个量表的所有测试，那该怎么办？”
狄兰毫不在意地一笑：“这么跟你们说吧，如果一个男人能够通过这个量表的所有考察，那将会是难以置信的完美，没有任何危险性。”
说着又自信道：“但是很遗憾，暂时还没有一个男人甚至能够达到及格线。并且我敢断言，这世界上绝对没有一个男人能通过所有考察。因为培育男人的文化就在这里。只要文化还在，在这种文化下熏陶出的男人就都是千人一面的不及格。绝无例外。”
绝无例外……
程之遥忍不住往路对面望去。
对面，漂亮的青年已经挑好了花束，正开心地欣赏着，看上去有种不染纤尘的美。
这样的人，也不会例外吗……
程之遥心中浮现出几丝怅惘。
李衍对暗处默默观察的几人毫无察觉。他开心地举着手中的花，对着阳光拍了张照片，给学姐发过去。他知道学姐现在一定没时间看消息，但他这些花好漂亮的，阳光也很好。他把这些美好的东西发过去，学姐只要一打开手机，就能看到，心情也会变好的。
发过去后，他又想了想，红着脸害羞地捧着花，拍了张自拍，还要做出假装不经意拍到自己的样子。
然后他就提着菜，怀里捧着鲜花，开开心心往家走去。
与此同时，程之遥的手机响起“啾啾”“啾啾”的两声提示音。
她打开手机，点开消息，看见灿烂的阳光下，一丛漂亮的鲜花；而第二张图片，依旧是鲜花，只不过换了个角度，可以看见青年漂亮含笑的眼睛，还有羞红的半张脸……
“多好的男孩啊……大橙子，你怎么舍得……”梁钰不知什么时候凑过去看，边磕瓜子边遗憾感叹。
“我怎么舍不得！”程之遥赶紧把手机收起来，故作无情，“呵呵。这算什么。都是些小事，有什么舍不得！”
狄兰在一旁撑着脑袋闭目养神，闻言闲闲点头：
“鉴于时间有限，我们先从最重点的地方入手考察。并且，需要采取一些手段来加快速度……”
“那你快点开始呀。”程之遥催她。
“这个，确实需要当事人，也就是你，拿出配合与理解的态度……”狄兰瞄她一眼，含混地说。
程之遥：“配合就配合呗。到底要采取什么手段？需要我们做什么？”
狄兰坐直，清清嗓子：“手段就是……”
……
“什么！？”程之遥一下子跳起来，情绪非常激动，“你再说一遍！？”
“你看。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狄兰早有预料似地摇头叹息，“你先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啊？”程之遥气急败坏，“你这理论那理论一套一套听着唬人得的不得了，我以为你要拿出多高明的方法。结果计划半天，想出来的法子，就是找人给我戴绿帽子！？”
她气火攻心都找不到词了，只能不断重复：“想出来的什么烂招！”
“是啊半仙儿，这也有点太俗了……”梁钰也眉头紧皱，“什么‘寻找一个异性对目标对象的定力心性与贞洁进行考验’，说得那么绕，其实不就是电视剧里很常见的那种，找个人□□自己对象以考验会不会出轨？这么俗套的吗？”
“大道至简，懂不懂。”狄兰非常淡定地为自己辩驳，“为什么这个招看起来俗呢，因为用的人多。为什么用的多，因为最有效果。一验一个准。知道吧？”
“而且……”她稍微摸了下鼻子，继续道，“如果真的要按量表上面面俱到地慢慢来，估计要几个月到一年不等的时间。我们能有那么多时间吗？明天可是工作日，下个月我还要去南半球度假所以工作要早点做完……别忙着反驳我，就算我不去看彗星你又能抽出多少时间来看清楚一个人？你不按我这个方法来还能有更好的方法吗？”
程之遥依旧接受不能。
“为了节省时间你就要给我戴绿帽子！”她狂吼，“就算成功了，那戴绿帽子的是我！被绿的是我，爽到的是他！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害我！”
“这位病人请你冷静一下。”狄兰做了个往下按压的手势，“听我说……”
“我不想听！”程之遥根本冷静不了，来回指着两人，“我把你们当姐们儿，你们要么亲自给我戴绿帽子，要么找人给我戴绿帽子！”
旁边梁钰又开始摸脖子：“诶你怎么又扯上我……我说了那就是一说啦！”
程之遥像个发怒的河豚，失去理智，全身的刺都竖起来了，对着狄兰狂吼：“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我不会让任何人染指，我不许任何人抢走他！”
“我说你稍微冷静点听我说……”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只能由我碰由我看！没人能抢走他没有人！”程之遥越来越癫狂。
狄兰闭眼，深呼吸了下。
然后她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一开始就是程之遥在惊恐狂喊：
【我不要当娇妻！我不要当那种围着男人转、生好几个孩子、每天喊着老公老公，看见任何一个女生都觉得要跟我抢老公的那种娇妻！】
接着狄兰冷淡的声音传来：【我录下来了。再问一遍，你确定吗？】
程之遥：【我确定！等我忘记的时候，把这句话放给我听！提醒我，骂醒我！！】
像一个漏气的气球。程之遥刚刚还鼓鼓的狂怒一下子瘪了下去。她瘫坐在椅子上，望着虚空，双目无神。
爱情，令她精神失常，令她心力交瘁。
直到听到录音，她才找回失去的理智，意识到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本来就要摆脱爱情的魔咒，想尽办法对那个人袪魅的。
可是，难道真的要……
“冷静下来了？”狄兰收回手机。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你就说还要不要继续吧。”狄兰说，“这确实是整个量表最核心的考察点。而且我要强调，99%的男人都在这一点上扣了大分，因此如果你这么不理智不愿意面对这一点，只能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排查的隐患如果日后出了问题，不要再哭着求我们……”
程之遥久久沉默着。
狄兰：“要记住，焦点是要考察目标对象的品格，而不是绿不绿的问题。并不一定会有什么实质的事情发生，或者说在这场考验中，因为我们的把控，他在身体上会始终忠于你。但他主观上又是否有不忠的倾向呢？这才是我们的考察目的。”
“可是，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梁钰在一旁犹豫着说，“这样会不会……”
“没错。”狄兰打了个响指，“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所以说，一旦开始，结果几乎是注定的。你眼里完美的、让你难以自拔的小李学弟，可能会展露出你从没想过的面目。你将直面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
说着倾身向前，盯住程之遥：
“我再确定一遍。你真的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程之遥缓缓闭着眼，沉默良久。
接着，她下定什么决心似地，微不可察点了下头，眼角闪现出一点泪光。
她知道，此招一出，两人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