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众虫已经来到派遣局的后部，放眼望去全是机甲，各式各样的机甲分别安静地躺在巨大的玻璃罩里，最矮的机甲足有十米高。
莱伊脚步顿凝，目光如炬地注视着面前的机甲，处于地球无数个日夜制造、修缮机甲的日子在他脑中闪过。他做的机甲少说过万，却没有哪一个像面前这些让他心旌摇曳。
战斗机甲果然与众不同。
众虫陷入寂静，须臾，樊其轲率先打破寂静：“各位新虫，恭喜你们获得派遣局出入资格，但是。”
他一句“但是”，瞬间将众虫的思绪拉回来。樊其轲一改之前对雄虫嘘寒问暖的态度，语气肃穆不容置喙，“污染区危机四伏不容儿戏，虽然这次的级别较低，但无法保证你们遇到的永远都是低等级的污染区。基地的比赛只是初步检验你们的实力，想要获得战斗机甲的驾驭资格必须通过接下来三天的考核。”
他正言厉色，惹得众虫没来由绷紧神经，“考核期间会有综合评分，除了完成各项测试外，还需要......”
话音刚落，莱伊便觉察到无数视线投向自己，他随之回望，发觉樊其轲的目光正停留在他身上。
“获得随行教官的认可才行。”
“随行教官将会根据你们在三天考核期里的行为举止，进行1至10分的评分，低于5分则视为不合格，会失去前往污染区的资格遣送回基地。”
此话一出，众虫视线飘忽，眸子透出复杂之色。
莱伊恶劣的事迹在基地传的沸沸扬扬，什么性格阴晴不定，拿鞭子抽打和他直视的虫；睚眦必报，将滚烫的茶水浇在无意碰到他的虫的手心；傲睨自若，在基地大型比赛的开幕仪式上贬低咒骂众虫......
他们都知道莱伊的性格有多糟糕，基地多少虫对他避之不及，让他评分，简直就是在拿前程供他恣意娱乐。
何况刚才进来时，莱伊对他们的鄙夷溢于言表，压根懒得掩饰，新虫们闻言心底骤沉。
而正主则小幅度勾起唇，同系统确认：“我没听错吧，有这好事？”
他只要维持黑粉的形象，故意将梅卡尔的评分打低，虫设稳定值不就能飞速增长了吗？
尚未等到系统说话，洛奇司趁他沉默间得逞将手肘搭在他的肩头，露出宛如瓠犀的白齿，两颗虎牙格外显眼：“放心~我和莱伊殿下一定会对你们的接下来几天的考核负责的，给你们一个最公平公正的得分，是吧殿下？”
莱伊：“......”
说就说，带上他做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莱伊只好配合，在的洛奇司相衬之下竟显得几分倨傲冷淡：“嗯。”
耳畔的幽发散漫恹恹落在唇瓣，他缓缓拂指撩至耳后，睫羽细微颤栗，抬眼乜视众虫，“不过，我可没兴致看废物卖蠢，没有能力的虫趁早卷铺盖滚回基地。”
他故作随意地睨了眼梅卡尔，湛蓝的眸子透出几丝狡黠与轻蔑。后者和颜悦色，并没有被他的话影响，眉眼儒和。
众新虫：“......”
觉得更不安了怎么回事。
新虫们咽了咽口水，小声窃窃私语：“诶梅卡尔，你还有营养液吗......我想来瓶冷静冷静。”
“我也想要，我感觉我已经看到未来的腥风血雨了。”
“麻烦给我也来一瓶，谢谢。”
……
莱伊并不在乎众新虫的反应，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从脑海响起：【维持黑粉虫设固然重要，但宿主注意别玩过火了，按照剧情走向，梅卡尔必须成功前往污染区！】
他在心里应允，紧接着却感觉到腰身骤然一紧，洛奇司得寸进尺拉过他的腰肢，粉色的头发张扬肆意：“哎呀不愧是我的殿下，说话都这么帅气~樊其轲上将，距离考核开始还有多长时间？”
樊其轲手指抵在太阳穴，开启光脑查了眼时间，说：“还有二十七分钟，二位可以先去休息室稍作休息，或者直接去数据记录室等候。”
“这么久啊......那我先带殿下参观参观。欸对，不用派虫跟着，跟着反而束手束脚的，太麻烦了。”
莱伊黑着脸将洛奇司的手臂自腰肢扯下来，傲慢地推开洛奇司，笔直修长的双腿迈步便走：“有什么好参观的，无聊。”
周遭的机甲库霸气侧漏，撩拨着莱伊的心弦，他按捺住内心汹涌澎湃的喜爱，维持形象将逼撞装到了一定的高度，没发现新虫里有虫的眼里逐渐冒出敬佩的小星星。
可以可以，正合他意。
洛奇司也算做了一件让他满意的事。
洛奇司措不及防被推开，反应过来后追了上去，与他并排行走：“啊呀，等等我啊殿下~没有我做向导，你不怕迷路吗？”
二虫前脚刚消失在走廊转角，大厅倏地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众虫纷纷吓了一跳，转头望向声源处。
梅卡尔手里捏着营养液罐子，石榴汁般的液体溅红了他的半边脸，浅金色的发梢悬垂赤珠，瞧起来透着几分诡谲危险，像披着温柔假面的恶鬼。
同伴见状关切询问：“罐子怎么碎了，没有伤到你吧？”
“没事。”梅卡尔温润如汐回道，“颜色太碍眼了，我给各位换别的吧。”
不过，比起石榴色，粉红色的花卉其实更碍眼。
碍眼到他想折了这朵恣意妄为的花卉。
*
派遣局一至十二层是机甲库，十三层及以上则是休息准备区域。
说是带他参观派遣局，洛奇司根本是自娱自乐，避开机甲库，带着莱伊往休息区绕。
众虫的视线在二虫身上游移，许是恶虫的虫设维持习惯了，莱伊的耐心飞速告罄，揪住正朝某个休息室窗户探头的洛奇司，似笑非笑：“你管这叫参观？”
雄虫身形较为单薄，衣襟被攥作一团，赤红的眸子露出些许茫然，仍没有自知之明：“对啊，你不是对机甲不感兴趣吗，我只好带你参观别的地方了。”
莱伊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所以你就带我来休息室，让我陪你一块丢脸？”
休息室其实就是驾驭师的生活区，浴室、换衣间、卧室等一应俱全，倘若他们不是雄虫的话，早就被扣眼珠子砸拖鞋砸马桶刷从十三楼踹下去了。
参观什么？观赏雌虫们的生活方式吗？还是观赏雌虫们各式各样的身材？
说话间，休息室里的雌虫爆发出轰鸣的惊叫声，捂着浴巾迅速将窗户拉过，留下洛奇司无辜地眨了眨眼。
莱伊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暗骂变态，他怎么摊上这么个好友。于是松开揪起他衣襟的手，军大衣翩然于空划过墨绿的痕迹，径直往后方走。
洛奇司险些摔倒在地，堪堪扶住机械墙壁，在身后唤道：“小莱莱，殿下等等！”
莱伊懒得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洛奇司的声音幽幽传来，“殿下你走反了，下去的路在对面。”
莱伊：“......”
*
新虫接下来三天的日子里，每天都要进行一项考核，而第一项考核则是针对精神力。
“精神力对机甲驾驭来说相当重要，如果精神力过弱，会无法驱动机甲的引擎。如果精神力在驾驭过程中衰弱到一定程度，轻则昏迷，重则当场暴毙而亡。”
新虫们整齐地站在考核室外，莱伊和洛奇司与其他的工作虫则在另一边的监控室里，房间收音效果很好，樊其轲的声音透过收音器传播而来。
“本次考核的流程，和你们在基地接受的精神力考核相同，我们将提供致幻舱，入舱后需要克服制造的幻象，保持精神力稳定。舱里会实时记录你们的精神力数据，倘若连最基本的精神力考核都做不到，你们就可以滚回基地了。”
莱伊半倚在机械椅上，漫不经心地听着他讲述规则，滔滔不绝如同诵经，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听得恹恹欲睡。
反观洛奇司却格外兴奋，若有所思地扫视众新虫，旋即将机械椅往莱伊旁边挪，蜷起手指在他的椅子上敲了两下，乐道：“你猜他们之间，能顺利过本次考核的有多少？”
莱伊睡眼朦胧，没吭声。
洛奇司以为他还在生气，贱嗖嗖地抬起拇指和食指搭在莱伊的唇角，带着两边的唇角往上扬。白发雄虫睫羽缱绻轻垂，薄唇被迫刻意上扬，露出一个恹恹的笑，“啊呀我错了还不行嘛，我向你道歉，别生气了，笑一笑。”
莱伊眸里衔起鄙夷，直接给了他一脚。
“变态，别碰我。”
洛奇司被踹到脊背印在椅子里，闻言顿觉受伤，捂着心口“哎哟哎哟”地叫苦不迭：“变态？好无情的脚，好无情的话，我的身心都受了伤，小莱莱你变了......”
莱伊根本没踹多大的劲儿，懒得搭理他浮夸的演技，打起精神看着新虫们轮流抽签，随签数排成队列，逐位步入考核室。
洛奇司见状只好收起演技，直起腰肢，支颐瞥往率先躺入致幻舱的新虫，说，“好了不扯了，以我猜，他们五个里最多只有三个能坚持下来。”
莱伊睨向他：“三个？”
精神力的考核在基地每隔半年就要举行一次，对于新虫而言并不算什么稀奇事，按理来说他们应该轻松通过才对。
“派遣局毕竟直隶于星际联邦的管辖，设备要这里的致幻舱和基地的不同。基地的是挖掘虫内心深处的恐惧，以播放器的形式，产生大量的回忆和假象；这里的致幻舱则是以VR的形式，带虫身临其境幻境。”
洛奇司斜倚在机械椅，手肘搁置在扶手，支颐叹道，“你是不知道呀，上次有虫进去后吓到精神力失控，直接死在致幻舱里了。”
莱伊：“你不是向来爱折磨虫么，竟然也会同情虫？”
他的遗憾绝对另有所其因。
洛奇司颔首：“是啊，那么腰绰多姿、媚而不俗的雌虫，着实可惜了......”
莱伊：“......”
他就知道。
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说话间，一道惊慌失措的叫声划破长空，二虫循声源看去，便见面前的玻璃墙转变为电子屏幕。屏幕中出现一只巨大的污染物，形如恐龙，左肋有只乌黑的羽翼，尾根呈蓝色。
污染物双眼宛如铜铃，嘴咧出森然的弧度，蹼爪大得出奇，轻而易举地将雌虫踩在脚下，大力碾压。
莱伊“啧”了声，轻嗤说：“污染物，有意思。作为需要斩杀污染物的新虫机甲驾驭师，居然会恐惧污染物。”
“嗯嗯~很致命的缺点，能走到今天的不容易。可惜也仅止步于此了。”
洛奇司眯起眼睛，看得津津有味，莱伊从他的表情上明显看出愉悦之色，似乎颇为享受旁虫的痛苦姿态。
莱伊嘴角痉挛了两下。
变态抖S实锤了。
数据记录仪的精神力值呈直线骤降，在即将触及危险红线时，樊其轲当机立断摁停致幻舱的开关：“考核紧急停止，立即切断颅内连接！”
此时舱内的雌虫早已大汗淋漓，从幻境抽离后瞬间惊魂未定地直起身，脚刚落地，下一秒陡然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救护队！”
“立即抬去医疗舱！快！”
莱伊听见洛奇司打了个响指，后者的眸子惬意地眯成一条缝：“叮咚，第一个就抬走了，接下来的倒霉蛋会是谁呢？”
二虫缓缓看向门口，待医虫匆忙抬走昏厥的新虫后，浅金色头发的雌虫随之缓步踱入考核室，气质清和如汐，优雅落座致幻舱，莞尔朝樊其轲点头：“麻烦了。”
正是梅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