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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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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江洪洛按着闵老爷的意思,得好好儿料理料理给前线上工的那波人。

他匆匆赶到衙门带了几个衙差去义仓寻六子爹。六子爹见了他们很客气。可听到他们打听二少爷是怎么受伤和嚼舌根的事时,目光一凛,脸色骤冷,抬手甩了自己一嘴巴子,说:"这事怪我!"

原来义仓的粮急着赶在年关前运往前线,时间紧,任务重,人手又不够,铺里很多老伙计就被调去了义仓上工,其中也包括六子爹。

之后不久,闵贵才雇了一波新伙计。

老伙计、新伙计,茶余饭后三言两语很快就熟络起来,常常围在一个桌上吃饭喝茶吹牛。

老实本分的六子爹却总是坐在隔桌听他们说笑,说一些胡诌乱傍、妄口巴舌的胡拉闲扯。

初初听起来好像是在开一个新伙计的玩笑,一个叫元阿吉的玩笑。元阿吉一开始不予理会,只顾着做自己的活儿。他力气大,能吃能干,又娶了一个漂亮媳妇儿。媳妇儿还有一个冷面西施的称号,大家都羡慕他。

元阿吉这人哪儿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好使,人傻嘴不甜,一根筋,直肠子,稍不留意就容易得罪人。

他越是不理会,那些人越是起了兴致。还时不时的偷偷跟着下工后的元阿吉,想看看他漂亮媳妇儿长什么漂亮模样。

“那豆腐摊旁坐着的,不正是闵府的二少爷嘛!”成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他们没成想半夜里竟碰到了一个金龟婿。一个老伙计暗自叨喃起来:“二少爷夜里不抱着娇妻美眷在床上颠鸾倒凤,却在这儿守着一个冷面西施?到底是有钱人家的主儿,神清骨秀之余却也堪见风流,还是个多情种呢。”

哪料,连着几晚都如此。

“这样下去,二少奶奶受得了?”

“二少爷自个儿受得了?”

“还是二少爷本身有什么问题?”

几人见着二少爷只是远观不与近觑,直到很深的夜才肯离去,难免不让人多想。

同样,连着几日的茶余饭后,大家私下里都传遍了,说元阿吉的漂亮媳妇儿勾搭上了一个有钱的小白脸。

至此元阿吉的耳根子就没清闲过。

六子爹也没太在意。

渐渐地,玩笑越开越过分,大家说那小白脸吃的不是豆腐,是漂亮媳妇儿的‘豆腐’。

他们有意无意地说给元阿吉听。果然,这回元阿吉终于忍无可忍,下完工便早早回了家去。天黑的时候,一见来人‘小白脸儿’模样,只言片语不到,抬手便是一拳,狠揍了下去。

第二日上工时,一个老伙计瞧着脸带轻伤的元阿吉,一眼便知他与人动了手,这才告诉他,那人是闵府的二少爷。

元阿吉是新来的伙计,自然不认识。

可同是上工的伙计,那些人却知而不告。元阿吉合着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哪儿得罪他们了?情急下,扯拽着那个老伙计的前襟,横眉瞪眼地问:"为什么这么对我!"

“为什么?”老伙计托手掂了掂元阿吉怀里刚发放的工钱,沉甸甸的,凑过耳咧嘴阴笑道:"一个人做了三个人的活儿,挺累的吧?生活就是这样,又难过,又难说。"

小六子送饭来的时候,饭桌上不知怎么说到了闵府的二少爷。说元阿吉打伤的那个‘小白脸儿’便是二少爷!旋即又添油加醋大做文章地嘀咕起了二少爷跟二少奶奶的闲话。竟连小六子的耳朵也没放过。

跟二少奶奶一样,事关二少爷的事,小六子一点儿不曾怠慢。他忍着气,没有撒火儿,只是闭着眼睛听,听清他们嘴里说出来的每个字。

六子爹看见后,抬手刮了下儿子的鼻子。见他张了眼,顺带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瞧好了。

只见六子爹起身一声不吭地走到隔桌,提起桌上热气腾腾的茶壶,揭了盖,"砰!"地一声响,一壶热茶从高处重重落下,溅得那几人一身,烫得哇哇大叫。

六子爹告诫他们:"做人要懂得感恩行善,如今外头世道不好,天灾人祸一样儿接着一样儿,灾民无数,饥民满地。咱们裕州城不说全部,一大半人靠着闵家吃饭活命,看看城里哪一家不是足衣足食,个个顿顿饱饭。可偏偏有人搬弄是非,不知好赖!以为闵家对他们的好都是应该的,惹急了,闵家也要告诉他们,皇上御赐的婚,可不是随意让人嚼舌根的!"

他说完对围在桌旁的人挥着手,骂骂咧咧道:"散了散了,都散了!往后谁再嚼闵府少爷少奶奶的一个舌头,趁早滚蛋!"

六子爹承蒙闵家的关照,做人做事都对得起天地良心,才不怕这些贱人贱嘴。

流言是畜类的武器、鬼蜮的伎俩,是南北通透的穿堂风,是不断复制又变异的嘴脸,半真半假,真真假假,当事人不知道,旁人却一清二楚,当你知道时,别人都议论你好久了。

翌日一早,闵连舟的书房里。江洪洛和六子爹当着闵老爷、二少爷的面,将昨日盘查出的事情起因说了个明白。

二人道了辞后,书房里只剩下父子俩。

闵连舟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小儿子脸上的伤,心里有气很是酸楚。前一日听的那些话算是戳到了自己的痛处,虽说是一场闹剧,但看着小儿子的目光仍旧有些复杂,沉吟片刻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大学》这一段儿,小时候读书背过吧?"

闵炎凉看着父亲,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读过。"

“很好!”闵连舟语重心长道:“爹现在不求你治国平天下,只希望你做好修身、齐家这两样儿。这两样儿你要是做好了,爹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闵炎凉的脸白了白,把脸撇到一边,梗着脖子,倔头强脑地说:"爹好端端的,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折煞人。"

闵连舟叹了口气,目光在小儿子那张过分清秀的脸上来来回回打量许久,才悠悠道:"爹知道,你娘恨我,连带着你也有些恨,还让你打小就不亲近我,可爹从没后悔过有你,你大哥去了后,如今闵家就剩你这么一点儿寄托,你可别让爹…"

"爹,我想问你一件事儿。"言及此,闵炎凉拧着眉打断了父亲的老生常谈。

闵连舟坐直身子,盯着她问:"什么事,你说说。"

"您让贵叔带给我的账本,我看了。这三年来,咱们家的米只出不进,银子也亏空了不少,这…"

"你先看看作罢,旁的别多管。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闵连舟料到小儿子早晚得看出来,只是如今这个世道是知道得越少越好,打断回道。

“是,爹。”闵炎凉应道。

闵连舟一脸心有所忧地玩弄着指尖的玉扳,沉默良久,缓缓出声问道:"还有事儿吗?"见闵炎凉摆摆头。方道:“那就下去吧。”

闵炎凉出了屋在通往东屋的巷子里碰见了江洪洛。直觉告诉自己,江洪洛在这儿等她,至于等什么,她不知道。

江洪洛看着闵炎凉笑,笑里却带着点儿别的东西,"我刚去前边看热闹,你不去瞧瞧?"

"什么热闹?"闵炎凉紧接着问。

江洪洛挑了挑眉头,有些漫不经心道:"贵叔在前院骂人。横眉怒目的样子,吓得那些嚼你舌根的人跪了一地,没一个敢吭声出大气的,还扬言要割掉他们的烂舌头呢!"

“是么?”闵炎凉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回应道:"事情既已查明。将军带回来的人,便交由将军来处置吧,我决无二话。"说完要走。

"你等等。”江洪洛想着方懿圆低身下气的那一幕叫住了她,走过去两步,无比认真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你喜欢你妻子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闵炎凉心里有些发虚的退了半步,低下头闪过一瞬,或许这就是江洪洛等她的因由吧。

"不能问么?"江洪洛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比起她的紧张,反而故作轻松道。

闵炎凉嗤笑一声,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说:"这是我的事,不在将军管辖范围内,告辞。”说完拱手过礼,扭头便走。

闵炎凉通过巷子,拐过廊角,却见一抹俏身丽影消失在廊子尽头。暗道:“那人是清儿?”思及片刻,继续往东屋走去。进了屋,看着外间八仙桌上摆了两幅用过的碗筷,想着自己早上未曾用饭,显然是有人来过了。

可外间空有碗筷两幅,却不见其人。闵炎凉遂撩起一道珠帘,慢慢腾腾地进了里间,只觉馨香漫拂,心海迷蒙。又见那榻上伊人手持一经书佛卷细细研读,只留一背影于来人。

"叮叮当当!"珠帘碰撞的响声早已阅入人耳,可方懿圆似乎不觉有人来。

背影意留于来人,却不觉有人来。

故意为而不为之。

暖烘烘的卧房本是为冬暖夏凉而筑,墙角东西两边又各置一火盆。安静发热的香漫里,闵炎凉似觉阵阵凉意袭人。

"咳!"一声嗓音意外地从喉咙发出,闵炎凉用拳头挡在嘴前。

"回来了?"方懿圆拿着书本,仅仅转过头来,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片刻,冷问道:“几时回来的?”凉凉的语气,神态亦然。

闵炎凉瞧着方懿圆不同往日一贯温婉模样,怪愣须臾,不自然吞咽了一下,轻声应道。"有一会儿了。"

"还没吃饭吧?"方懿圆见她唇干吞咽咯噔响,面无颜色气无力,继而言之:"你的碗不巧被清儿用过了,好在饭菜是热的,趁知言还没收拾,再去索一副碗筷吧。"说完便转回了头,背对来人,一副手不释卷姿态。

方懿圆言清语冷的举止作态,一时让闵炎凉感到有些莫名拿怪。昨晚明明还心疼怜惜,以佛渡人安慰自己来着,怎么今日一大早就‘大变活人’了呢?

煞是新鲜!

闵炎凉也是,性子一上来,解了大氅飘带随手就落了地上,悻悻然转身出了里屋,拉开房门便向知言索了一副碗筷。

没多久,就吃起了粥。

一阵"扑扑簌簌"的音儿,从嘴里发出,颇有不雅。里间的方懿圆听罢后,心情更是坏透了。她索性合了书,又掀了搭在腰上的狐裘锦缎,下了榻。可还没挪几步脚,便瞧见了那人落在地上的大氅,奈何弯腰拾起一番整理妥当,才转身瞅了瞅那人,心道:“当真吃得快哉!”

方懿圆心怀闷气地走了过去,忽一抬手,将那人眼跟前的碗收了去。见她饭入半口余香未解的样儿,一个覆辙,连她手里的筷子也一并收了去。忍着不满,柔冷道:"我忘了,饭菜都冷了,吃坏肚子可就不好了。"

"可…"闵炎凉觉察到她的脸色不大好,顿了顿声,仍旧直白的讲明道:“明明是热的。”说完又不碍事儿似的,顺着袖口,就抹了嘴。

方懿圆自然看见了,想不看见都难。与她多次说过老是不记于心,如今却接二连三地触了自己爱干净的霉头。心情本就不好,反感之余,脸色不禁又冷了几分。仍旧柔冷道:"许是我记错了,可我收拾得差不多了,若是没吃饱,不防吃面吧…"言及此,仅晃了一瞬,柔冷里又夹带了一些酸:"我想,面也该吃腻了,要不我让后厨给你做碗豆花吧。"

“豆花?”闵炎凉听着怪怪的,可怪在哪儿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双眉蹙得更紧,起身一把拉过她的胳膊,淡声疑问:"你今天是怎么了?"

目光随着几分力道瞥去,方懿圆一眼便见袖口处的浊渍,也带着几分力道松了她的手,面不改色地走到房门口,拉开门,冲知言道:"去给姑爷打盆冷水来。"

“冷水?”知言歪头不解,一脸拧巴的表情像是在问:“小姐,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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