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紧车门,代劲微微俯身,单手握着她腰肢将人拢进伞内,“没淋到吧。”
“没有,”倒腾腿蹭去他身边,谈珞珞摇摇头揪着人衣角大步往前,“快点快点,别让我们陈燃老师久等。”
伸手圈住人肩膀揽回怀里,代劲低头注意着地面,带她避开水洼,“急什么,慢些走就是,他待得住。”
“不是,我的意思是……”脚步稍滞,谈珞珞偏头看向他,视线停顿少顷复又挪开,唇角略弯出个弧度,“行吧。”
既然你不在意回去更加解释不清的话。
发丝连同呼吸若有若无地擦过颈窝,代劲微错开些距离,不自在地重重揉把侧颈,“没讲完的题,我回家把详解写给你。”
迟疑数秒,他补充,“不懂的可以和我语音。”
乌黑的眸蓦然一亮,谈珞珞仰脸直勾勾地盯他,心底愉悦蔓延,暗道,那必然是不可能懂了。
被炙热的目光锁定,代劲更难自在,轻啧一声,不得已抬手虚掩住她眼睛,纤长睫毛扫得掌纹连同心底齐犯痒。
手指突地一蜷,喉结缓慢滚动了下,他佯装镇静地问:“看什么?”
谈珞珞双手胡乱地抓上面前的指根拉下些许距离,明亮的眼睛随即便再次冒出来,谈珞珞特真诚地赞美,“你最好啦。”
说话时,她温热的气息洒于掌心处,才缓解没多少的痒意再次袭来,甚至又添几分酥麻之感。
“啊?嗯,”心脏怦怦,代劲忽地挣开她,将另只手的伞柄换来,颇有些语无伦次,“谢谢。”
耳骨无声染上抹鲜妍色彩,凝神观察良久,谈珞珞唇角渐渐上扬,笑意愈发深,她实验般扯扯他衣角,“最喜欢你了。”
天色阴沉,加之雨伞遮住大半光亮,如此昏暗环境也掩饰不掉的赤色更显浓丽,他耳垂欲滴血似的。
试探的眼神变作心领神会,谈珞珞满意地调转视线,体贴地没再问他骤然加快脚步的原因。
于风雨中疾行,雨线落得越发急切,且因伞面多朝她的方向倾斜,代劲半边肩膀已是湿透。
眼风不经意地掠过,谈珞珞整副心神便被引去。
小区门口到单元楼就没剩几步路,她收束掉逗弄的心思,握着他手腕扶正歪斜的雨伞,语速飞快地悉心叮嘱,“回家记得喝杯感冒冲剂或者姜茶,注意别生病。”
紊乱的思绪被一句话拉至清明,代劲仍避着她目光,紧握伞尾巴的五指攥得骨节泛白,他先是点头应了声,又反去关心谈珞珞。
“知道的,你也做好预防。”
他将自己护得很好。
除开小腿及脚跟位置难以避免地溅上星点水渍,其他地方清清爽爽的,谈珞珞不以为意,冲他张开手以供检查,“我没事啊,你看,身上干净着呢。”
彩绘T恤与及膝的宽松短裤,她装扮得清凉,代劲并不敢放心。
他耐心地劝说,“穿这么点,没被淋到也可能会着凉,小心些总没错。”
打量眼他和自己相差无几的穿着,谈珞珞非常不服气地反驳,“你也没穿多少嘛。”
“所以我听话,你听不听呐?”眉眼一弯,得意化作咖啡糖缀满茶褐色眸底,代劲边说边去寻人手腕,她向来偏高的体温此时如若生水。
糖味换浅,他收紧五指,低声没什么情绪地陈述,“好凉。”
“哪有好凉,”谈珞珞笑他夸张,“只是比平时体温低点儿而已。”
“不管,”撤开手,代劲目视前方大踏步走,正经耍无赖样,“所以你听不听话。”
“听听听,好吧。”
兜里手机低频率地徐徐振动,谈珞珞忙于应付遂没理。
“乖的。”
弯眼如意地揉揉她脑袋,代劲转脸正巧发现两人已抵达单元楼,收伞陪人行至电梯口,他并不打算继续上楼,准备离开。
“到这吧,你快些回家整理一下,空调记得别打太低。”
“现在就走啊?”
手机依旧不停地振,心脏也振,被又空又涨的心情来回拉扯得有些乱,谈珞珞鼓鼓脸,下意识勾住他指骨。
“嗯,不是你说不要让你们陈老师久等?”代劲扭头笑好话她,却是蓦地一怔。
少女眼底盈满复杂却不难解读的心绪,失神片刻,他垂眼回避开那双明眸。
想开口讲点什么缓和气氛,可喉间发干,怎么也吐不出。
指尖细微一颤,谈珞珞松手。
“没有,”她摇摇头露齿朝他笑,催促似地摆手,“你路上小心。”
略眨眼,代劲眉眼舒展开,扬手一挥便转身撑开伞再次踏入雨中。
*
松松扯把衣领,代劲收伞上车。
门被“啪”地甩上,响音震耳,陈燃刷着手机被吓得一激灵。
“做什么?”他不高兴地拧眉,“车坏你赔?”
身子使劲儿向下滑,代劲半张脸藏进衣领里。
“赔,”闷声随口答上句,他望着前窗外出神,等过一会儿,车子依然滞留在原地,代劲侧脸问,“不走吗?”
停落于他耳廓的目光收回,陈燃发动车子,“安全带。”
曲肘捞来安全带,代劲低头去扣。
漫不经心地瞥去眼,陈燃突然问,“路上编好故事没?”
咔哒一声,安全带扣紧,他抬眸有些懵,“什么?”
“哦,我寻思这点路应该没必要走半小时,”打圈方向盘掉头返回,陈燃扯出个冷淡的笑,语气绷成条直线,“不是去编故事了吗?”
“编个鬼,看不见外面雨那么大?”
低声吐槽句,代劲埋头往角落躲,留给他个后脑勺拒绝交流。
嗤笑声,陈燃半句话不信,他还要再问,代劲那边就开始响铃。
是杨树峥。
偷瞄下驾驶座的人,犹豫少会儿,他摸来蓝牙耳机戴上。
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陈燃简直无语,冷哼一声将中控台广播拉得更响。
代劲捂住耳朵不理,自顾自接通来电。
“峥哥,豆苗好点没有?”
“小事儿,打一针就好利索了,”杨树峥宽慰一句而后和他讲明来意,“你之前托我找的石头打磨好放我家呢,需要打孔做手串吗?”
“不用,”也不知晓他自哪得来的结论,代劲有些莫名,“我买来收藏,要手串干嘛?”
“女孩要哄啊,无论送什么都好,得让她知道你是时时刻刻将她放心上的,”杨树峥语重心长地向他传授经验,“看我和你嫂子,我哪次出差会忘记给她买点什么。”
“停,”越听越迷糊,代劲忙打断他,“怎么就扯到这了?”
“你文身都给人姑娘看了,”那边也是一愣,杨树峥错愕地问,“难不成现在还没确定关系?”
小腹的位置密密麻麻泛起痒,且被安全带箍得生疼,代劲动手拽松些。
“不是,什么时候?”心脏乱跳,他抓抓头发又躁又感觉冤枉,“我没有。”
“真不知道啊?”肆无忌惮地笑起来,杨树峥揶揄,“她和我解释,我还以为你故意让人姑娘撞见的。”
努力思索半晌,代劲对此仍是毫无头绪,一点印象没有。
“我神经嘛,”揉把耳朵小声呛一句,他抿抿唇,紧接着补充,“打个孔吧。”
轻笑声,杨树峥爽快应允,“行。”
代劲被他笑得想找个地缝,扔下句再见旋即直接撂断电话。
车内一时间空余车载音响的广播声,杨树峥的话盘旋于代劲脑海始终不去。
然而记忆翻来覆去,他却如同患上失忆症般大脑一片空白。
“又买什么石头?”听人许久没有声语,陈燃便知他已结束通话,遂不再顾忌,直白地表达不悦,“把我家书柜全部摆满,你才满意是吧?”
小腹那处烫意慢半拍地燎至脸颊,代劲贴上车窗降温,装死不说话。
“再买,你和你那堆石头一起付租金。”
“付就付。”
*
回家时,时针方走过半圈,谈珞珞难得这个时间点碰见谈珂。
“哟,”她背着书包,换鞋的间隙和人打招呼,“今天不忙啦?”
他正抱胸坐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不知道哪个台的社会新闻,没搭话。
“谁又招惹您了?”
好奇地蹭去他身边,谈珞珞相当八卦地打探。
心里正窝气呢,谈珂板着脸依旧不说话。
环顾四周,谈珞珞瞅见茶几上的玻璃杯,殷勤地将水递去他嘴边,“来口水降降火。”
无语地觑她一眼,谈珂接来仰头一口闷尽。
见人有了反应,谈珞珞摘下书包,又觍着脸跑沙发后面给哥哥按肩膀。
这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谈珂径直打下她手,凶巴巴地抬眼,“别整这些有的没的。”
“又不是我惹你,”谈珞珞不高兴地撂挑子,“冲我撒什么气。”
心里冷笑,面上却四平八稳,谈珂只淡声提醒,“微信看没看?”
想起她忽略掉的几条消息,谈珞珞疑惑地翻出手机检查。
11:41
[全世界最帅的哥哥:怎么没在家?]
11:47
[全世界最帅的哥哥:在哪,我去接你?]
11:52
[全世界最帅的哥哥:回话]
喉间一动,谈珞珞本能地咽口空气,不是害怕,是类似于被家长抓住早恋的尴尬紧张。
她强撑出一副从容的姿态,“去图书馆写作业来着,没留意消息。”
谈珂继续问:“谁送你回来的。”
他果然有看见,谈珞珞心下叫苦,口中仍是滴水不漏,“回家时正巧遇见代劲,他和他哥哥就顺路捎了我一程。”
美化信息而已,没关系的。
代劲。
两个字在齿间滚过圈,谈珂深深看她眼,点了点头,到底没说什么。
周边气息着实令人发毛,谈珞珞眼神乱瞟,“身上潮得难受,我去洗澡啦。”
话落,她撒腿就跑。
身上尚且脏着,谈珞珞没敢躺上床,转而拉开秘密基地的隔帘,她窝进去。
宽大的飘窗被铺得毛绒绒,堆满各式各样的玩偶,旁边立着半圆形书柜,装得满满当当。
拽个大白鹅垫在胸下缓解急促的心跳,谈珞珞点开群聊噼里啪啦地敲字。
[草原最勇你珞姐:魂儿差点吓飞]
[草原最美你棠姐:?]
[草原最勇你珞姐:被我哥撞见代劲送我回家]
[草原最勇你珞姐:得亏我反应快编话编得面不改色呜呜]
[草原最美你棠姐:送回家有什么不好说的]
[草原最美你棠姐:心里有鬼哦]
[草原最勇你珞姐:是有鬼]
指尖一顿,她少见得没有胡说八道,舔舔唇干脆地招认。
[草原最勇你珞姐:好像对他不仅是好奇了]
[草原最勇你珞姐:冒出点不那么正当的想法]
默默窥屏的吴漾眉稍忽挑,她拎起桌上的汽水仰头罐了口方才回复。
[草原最灵你漾姐:只有一点吗]
[草原最勇你珞姐:好吧]
擎于空中的小腿来回晃荡,下巴藏进大白鹅的填满棉花的长颈,谈珞珞唇角噙出个浅淡的笑。
[草原最勇你珞姐:不止一点]
以为谜团的破解会是结束,原来只是一个开始。
无数个心动的瞬间积攒成湖、成河、成海,聚作铺天盖地之势,强硬地占据她满心满眼。
不可阻挡也不想阻挡。
[草原最勇你珞姐:是很多很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