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谢铉给的那颗药丸起了作用,江月凝的小腹没有了任何的异常,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脸色也没有从前来月事时那般差了。
她手中翻着香料铺子那边送来的账本,一手拿着毛笔,认真地对着账。
算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才将厚厚地几本账本对完。
从前在卫国府的时候,因着她表现得比其他姊妹懂事听话,祖母有意让她跟在身边学点管家的本事,她学得认真,其中对账本是她学得最快的。
祖母曾经说过,她很适合做一个当家主母,因为她的脾性和她的心性。
可是她从未说过她并不喜欢管家,她想要出去走走,见识外面的世界,所以当兄长要决定要投军建功立业的时候,她起了跟着前往的心思。
不仅因为她想要离开卫国府,更是因为曾经的她见过,也有人告诉她外面的天地有多广阔。
因为见识过,所以更不想被拘在这一眼望得到尽头的四方小院中。
可到底是事与愿违。
眼下她成了世子夫人,怕是更不能随意离开,至少在她给自己的三年期限中,她是不能离开京城半步了。
谢铉空有世子的头衔,在朝中甚至没有一官半职,如果不是因为他白日里不喜呆在府上,否则他们二人日日相对,怕是会想看两厌。
幸好。
想到谢铉,她就想起昨晚他给自己的药丸,若不是吃了那颗药丸,她怕是还要痛上许久才能安睡。
江月凝觉得自己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既然谢铉帮了自己,那么她理应报答对方才是。
只是谢铉看着就是不缺金银珠宝的人,那她要送什么报答他?
总投其所好吧?
可这院中已经有几位美婢了,且他日日流连花丛,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江月凝一时之间有些犯难,或许问一下那些伺候过谢铉的丫鬟,她们或许知道谢铉有什么爱好。
于是她让冬枝将画扇唤了进来,问道:“世子平日里都有什么喜好,你可知道?”
主子的爱好?
画扇本来还因为江月凝唤进来高兴,没想到却问她这事,她哪里知道主子有什么爱好,虽然她跟了主子三年,可是贴身跟着主子的人是朔奚和栖夜,她只是偶尔帮着主子传个信什么的,着实不知道主子真正的喜好是什么。
夫人问她这话,莫不是开始要对主子上心了?
还是说夫人觉得自己是主子身边的小妖精,故意来套她的话,她要是答上来了就拿她开涮。
可夫人看着也不像是尖酸刻薄的人,可能只是单纯想了解主子。
画扇的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在江月凝温柔的目光中木讷地摇了摇头:“回夫人,奴婢不知,夫人若是想知道世子的喜好,何不亲自去问他?”
好的,画扇又将问题抛回给自己了。
江月凝心里犯难,如果她亲自去问谢铉,他定然是不会同她说实话,届时说不定还会嘲笑自己,更有甚者还可能会误会她的用意。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算了,就当我没问过你,没事什么你下去吧。”
画扇点了点头,心里还想着跟夫人多说几句话,结果就这么被打发出去了。
然而在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她转了个身,又走到了江月凝的跟前,然后道:“夫人,世子常常在夜里睡不安稳,总会在睡梦中惊醒,夫人若是想为世子做些什么,不如从这里入手,给世子做些药膳。”
所以其实昨夜并不是她吵到了他,而是他自己醒来的吗?
想起昨夜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的神情,或许除了她那边的原因,还有他素日睡不安稳的原因在。
江月凝觉得自己猜得差不多,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对着画扇柔声道:“我知晓了。”
画扇见她笑了,红着脸也跟着笑道:“世子若是知道夫人这样关心世子,一定会高兴的。”
倒也不是关心他。
这话江月凝没有说出口,她心里已经想好了怎么报答谢铉。
既然谢铉在晚上的时候睡不好,那她就照着画扇说的症状给他调制安神香。
她起身往外走去,在房中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方觉得有些闷。
才走到正房的门口,鼻间就闻到一股淡雅的花香。
院中的那些栽植在花盆里的菊花开得正好,花香闻着令人舒心,她看着那些颜色各异的菊花,突然知道了要给谢铉调制什么样的香料。
她让冬枝拿了剪子和一个小筐,自己拎着小筐在菊花从中挑着菊花剪下。
这些菊花都是些名贵的品种,但是江月凝丝毫没有心疼的感觉,都是广阳侯让人搬来的,反正不是花的她的钱,她一点也不心疼,而且它们还有更大的用处。
新鲜的菊花效果并不比那些晒干的差,她剪了菊花,让院中的丫鬟细细挑选之后择干净,又吩咐夏星拿出她制香的那些工具,直接在院中制香。
那三四个丫鬟没见过这样的,都围了上来,认真地看她制香,时不时搭把手。
一晃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晚间的时候,江月凝用过餔食之后,沐浴完坐在碧纱橱里翻看外祖父留在的制香方子,就听到外头传来丫鬟唤谢铉的声音。
本以为他今晚不会回来,可想到明天他们就要进宫赴宴,也就不奇怪了。
她透过窗子看见外头的月亮。
谢铉没想到自己这般晚回来江月凝还未睡,想起她昨夜身子不适,以为那一颗不顶用,于是踏进房门的时候特意往碧纱橱那边看去。
想要看看她在做什么。
却没想到碧纱橱关上了,他只能看到一道影子被烛光映在那扇雕花镂空的门上。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径自去了净室,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碧纱橱里的亮光已经没了。
看来是睡下了。
躺下的时候,他鼻尖闻到与素日不同的香味,这香夹杂着幽幽的花香,闻着清新淡雅,丝丝缕缕沁人心脾,与他一直以来点的香完全不一样。
坐起身,他抬了抬手。
栖夜悄无声息出现在床前,谢铉瞥了他一眼,问:“这香怎么回事?”
为了不引起碧纱橱那边的注意,他的声音压低了许多。
栖夜自然是知道的,他道:“这香是夫人特地为世子调制的,说是能安神。”
谢铉看向整燃着香的博山炉,思索了一下,冷声吩咐道:“拿去扔了,换回之前的。”
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
主子也太过谨慎了些,夫人又不是外人,这香可是夫人废了一下午的功夫亲自调制的安神香,主子还真是无情,栖夜在心里默默道。
他蹲在暗处看着夫人认真地调制了许久,换了好几个方子,这才制成这香气怡人的安神香,他闻着比主子晚上点的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虽是这般想,栖夜还是听话地端起来博山炉:“是。”
就在栖夜准备带走的时候,谢铉开口了:“算了,放着吧。”
栖夜猜不透自己主子的心思,只好又将博山炉放下,临走前还偷偷猛吸了一口那香味。
要是夫人这香能给他点就好了,栖夜在心里遗憾道。
栖夜离开之后,谢铉重新躺在了床上,回来后画扇同他说了江月凝问他喜好的事情,他不会自恋认为她是想讨好自己。
大约是因为昨晚他给了她一颗止痛的药丸,缓解了她小腹的疼痛,所以这香应该是报答。
不过是举手之劳,也值得她这样记着?
本以为换了种香他会不习惯,但是没想到闻着江月凝调制的安神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入睡了,甚至一夜无梦。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谢铉的精神被昨夜养得好了许多,他看了一眼已经燃尽的香,起身让小厮进来伺候更衣。
此时的江月凝已经坐在外头等着他一起用朝食。
谢铉见她穿着一身桃夭色的衣裳,头上插着几支珠钗并几朵小巧的绒花,整个人看着就像是春日里嵌在枝头含苞待放花骨朵。
比平时少了些文雅,多了几分娇俏。
他走过去,才坐下,就看见她舀了一碗鸡丝栗子粥让丫鬟放到了他跟前。
那晚一同用餔食的时候,也不见她这般殷勤,莫非上次他让她伺候更衣时,他嘲笑了她不会伺候人,所以为了能够做一个合格的世子夫人,才会有这般举动。
他不禁想到她一向将自己的名声经营得很好。
“世子昨夜睡得可还好?那香用着可还习惯?”
江月凝在他动筷子之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若是仔细地听,还能从中隐隐听到一点期待。
毕竟这是她新制的安神香,还是第一次用新鲜的鲜花调制的,昨天下午她浪费了好多菊花,才调制成功,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到知道效果如何。
谢铉手上的动作一顿,方才他还在宽衣的时候,听见她和身边的丫鬟说起香料铺子的事情,又提起她制的香卖得如何,还说新制的香要给她们几个丫鬟试一试。
他知道江月凝在京中有一间香料铺子,还以为她调制安神香是为了报答他给的那颗药丸,看来像是在拿他试验那安神香的效果。
他对上江月凝暗含期待的目光,没什么表情道:“一般。”
话音一落,果不其然见她有些泄气。
然而过了一会,她又浅笑着对上他,柔声道:“既然世子用着不好,那妾身重新给世子调制别的。”
对上那双弯起如月牙儿的眼睛,这回换做谢铉愣住了。
所以她其实是真的想给他调制安神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