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世子又是好几天没有回来?”
丹阳郡主听着下人的回话,手下意识地往桌子上一拍,气的额头直突突,如果不是广阳侯每次都拦着,她真的很想动手揍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我看儿媳前几天回娘家,一定是被他给气的,他倒好,自己夫人回了娘家,又趁机往庄子上跑了,总有一天我要将他养在外头的狐狸精赶走,看他还往哪去!”
那回话的丫鬟怕被丹阳郡主的怒火波及,只得安抚道:“许是世子在外头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府上有世子夫人这样的美人在,世子大约是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的。”
这话丹阳郡主倒是赞同,只是她儿子是什么德行她也很了解,自从他十五岁那年负气离家出走,五年间了无音讯,等他三年前再回来的时候,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温和谦逊的性子了。
还染上了喜欢寻花问柳的陋习,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胎记证明确实是她儿子,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旁人冒充的。
她不明白那个自小才德兼备,温良恭俭的儿子,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都怪她,当初明知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在真相还未水落石出的时候,就对他动了手。
她才是罪魁祸首,她怀疑他离家出走的那几年在外面吃了许多的苦头,所以才会性格大变,正是因为对他的愧疚,这三年来才会放任他在外头胡来。
可若是一直不管他,她的儿子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变成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最终遗臭人间。
所以当初在卫国府想要换亲的时候,她选择了知书达理,淑性茂质的卫国府二姑娘,企图让这位二姑娘能将她儿子扳回正道。
虽然效果甚微,可人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她相信自己的儿媳是个能干的,谢铉跟着她耳濡目染,定会慢慢变回原来的性子。
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二人多相处,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整日往外面跑。
丹阳郡主觉得儿媳这样规矩的人,定然是做不出花楼里那些姑娘勾引人的手段,或许她要帮一把儿媳才是。
“你过来,等世子回来了,你去告诉他......”
*
泽兰院。
江月凝正在库房挑选着几日后的贺礼。
江雪凝和周桁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九月末,她身为长姐,前几日就已经接到了卫国府的帖子,然而周家没多久也送了一份来。
她原以为当初经历了退亲的事,周家会避嫌。
那周家的帖子上面还写了她与谢铉二人,帖子上面的字写得清新飘逸,大约是周桁写的。
也不知道周家人存的什么心思,明知道她和谢铉二人因为簌簌和周桁的事情而无奈结成一对,她原也没打算跟周家人计较什么,怎的周家人还有脸给她和谢铉下帖子。
她心里生出些许的烦闷,手上的动作也没之前小心,差点将一个玉壶春瓶给打翻。
“夫人这是怎么了?”
夏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瓶子,一眼担忧地看着江月凝。
江月凝这才回神,她平复了下自己的心绪,缓缓道:“再过几天便是三妹妹出阁的日子,也不知道卫国府准备得怎么样了。”
原是为的这事,夏星笑道:“夫人不用担心,府上有老夫人和大夫人在,三姑娘自幼得宠,她们定然是不会亏待三姑娘的。”
夏星不知道换亲之事的罪魁祸首的是江雪凝,所以对这位三姑娘并未有过多的不满。
“就这个吧。”
江月凝没有顺着夏星的话说下去,拿着册子指着上面的其中一栏道。
夏星凑过去看,了然一笑:“夫人真是细心,三姑娘一定会喜欢夫人挑选的贺礼。”
她挑选的是一把缠枝葡萄纹的玉梳,这梳子是祖母给她添的嫁妆之一,当初许是因为换亲一事祖母心里对她有愧,所以见她的嫁妆差了点,于是从她的私库里给她添了好些嫁妆。
而姨娘也悄悄给她添了许多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东西,所以在成亲那天,她的嫁妆竟是颇丰,看着不像是庶女的规格,倒像是嫡女的排场一般,让众人觉得卫国府在对待庶女和嫡女一事上几乎不差。
同时也堵住了那些说她高攀广阳侯府之人的口,免了许多背后说她闲话的人。
库房里的东西有序地堆放在了一起,找起来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江月凝和夏星二人分开找,很快就找到了那玉梳。
握着这枚玉梳,江月凝不禁想起之前的事情,这梳子是三妹妹很久以前就惦记上的,可祖母如何都没有给她,到后面还添到了她的嫁妆中。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簌簌做的事情太过,祖母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知道,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如她的意,祖母可以将这个玉梳给她,也可以给别人。
可到底还是偏心的,玉梳哪能和自己想要嫁的人相比?
希望这次簌簌的选择是对的,永远不要后悔。
江月凝握着玉梳回房的路上正好撞见谢铉回来,她往回廊外面的天空看了一眼,天色还早着,正当正午。
许是从未见谢铉在这个时间回来,她的目光中有些讶异。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从梅苑回来的。
江月凝见了进了屋内,她站在回廊上想了一会儿,决定等会再进去,于是坐在了廊下,在阳光下细细打量掌心里躺着的那枚精致的玉梳,然而过了没过多久,她察觉到了身后有人的脚步声,听见夏星唤了声世子。
她一转头,就见谢铉换了一身湛蓝色的锦袍,此时正倚着廊柱看她掌心里的玉梳。
“世子有什么事?”江月凝不解地问。
她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惹他,他不在的这几天给婆母请安的时候也没生出什么事情,莫非是他发现那几个貌美丫鬟不见了,他以为是她将人赶出去的?
于是在谢铉还未开口的时候,江月凝解释道:“世子是想问原先在院子里的那几个丫鬟吗,她们被公爹调回原来的院子去了,世子若是想把人要回来,妾身明日去找母亲请安的时候,同婆母提一提。”
这一番话说得既把自己摘出去了,又显得很是为他着想。
谢铉的目光转移到她那双清莹的眼眸上,嘴里啧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你还真是贤惠大度。”
江月凝觉得他说话阴阳怪气的,她本来就没有要与那几个丫鬟争风吃醋的意思,她巴不得那些丫鬟分走谢铉的注意力,免费每次与她说话都要明嘲暗讽几句,听着让人不喜。
“多谢世子夸赞。”
她索性假装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暗讽,回以一笑。
说罢她起身要回房,结果才走了一步就被斜出来的一只手臂挡住,她一个没留意,直接撞了上去。
谢铉也没想到她会没止住脚步,手臂上被一团柔软撞上,他愣了一下,手像是被什么扎到了一般瞬间收了回去。
江月凝大脑空白了一瞬,接着双颊染上绯红,她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体面,往后退了一步,一双杏眸不可置信地瞪向谢铉:“你做什么!”
即便是生气,可她的声音仍旧是轻柔的,没有任何的威胁。
谢铉看着眼前怒瞪着自己的少女,因为褪去了平日里的温和,显得异常生动了起来。
他轻嗤一声:“你别忘了,我们已经成亲了,我碰你一下怎么了?”
这话说得没错,他们二人已然是夫妻,他就算是对她做更过分的事情,她也得受着。
江月凝被他的话噎了,但是很快又怒视着他骂道:“无赖!”
说完她气呼呼地踩了谢铉一脚,趁着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绕过他回了正房。
谢铉转身看她疾走的背影,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面,上面正印着一个秀气的脚印。
他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几天不见,脾气又长了不少。”
然正事要紧,他又跟在了江月凝的身后进了正房。
没想到进去后却看见碧纱橱的门紧紧阖上了,他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看来这一回是真的生气了。
他上前敲了敲那镂空雕花的门,透过透明的绿纱,能隐隐看见江月凝正坐在里头,她背对着他,看着还在生气。
想起方才自己母亲让丫鬟交代的事情,他只得抬手敲了敲门,颇有些不耐道:“江月凝,你先别生气了,我有正事要与你说。”
半晌之后对方仍旧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可想到传话的丫鬟说了他娘似乎心情不好,他这一次要是忤逆了他娘,指不定会关他禁闭。
他声音难得放缓了许多,道:“方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对方依旧没有动。
谢铉觉得自己的耐心要被耗光了,他威胁道:“江月凝,我娘说外祖母生病了要我们二人替她去一趟广元寺,你要是再不理我,届时传出去广阳侯世子夫人不敬长辈的名声,可别怪我!”
话音才落,就见她动了动。
谢铉眉梢一挑,果然对于在乎外头名声的她来说,这招最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