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普打了车，一路直奔陈在林下榻的酒店。
手里美食的香味不间断地往鼻子里飘，他没忍住，自己打开盒子吃了一小半。
怕陈在林吃不上热乎的，又紧赶慢赶着到他门前，结果房间里的那位不给力，开个门都磨蹭半天。
门慢悠悠地打开了一半。
那个男人抱臂懒散地倚在门框边，睡衣还穿在身上，看样子是要睡了。
周普：“我给你……”
半句话没说完，一个行李箱被甩出来。
陈在林：“你的东西给你收拾好了，趁早走吧。”
这下轮到周普没话说了，说要走就是为了气他胡扯的，他怎么还当真了？
“你先让我进去，我们聊两句。”
周普无奈地掂了下手里的餐盒，塞进对方手里，
“我给你买了点小吃。”
说完，试图侧身从陈在林身旁挤进去。
结果这人一点面子也不给，手掌撑在门框上挡住了周普的路。
“不需要，拿走。”陈在林把小吃塞回他怀里，还把他推得退后几步，
“不是要跟许砚书一起走了么？带着你的小吃，一起走吧。”
周普：“……”
他大爷的，这门今天我周普就非得进去了。
这么想着，他一个弯腰就从手臂下灵活地钻进去，回头嘲笑：“我要想进来你还能挡住……”
说着一转头，笑容直接凝固在脸上。
床上坐着一个陌生男人。带着耳钉，留着狼尾的发型，看脸也好看，应该也就二十多岁。
谁能告诉他，这个坐在陈在林床上的陌生男人是谁？
这俩人大晚上不回家，在酒店房间探讨人生哲学？
周普以为陈在林对感情不再那么随便了。结果呢，自己一会儿不看着，还变本加厉了！
他火气窜上来，双手猛地拽住陈在林的衣领。因为身高限制，陈在林只被拽得垂下来头。
周普：“你又背着我干了什么？”
而陈在林像是听到了极为可笑的话。
“怎么这么惊讶？你不是都知道吗，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举重若轻地扯开周普的手腕，抬眸，一字一句，“背着你……我们什么关系？我要背着你做？以后我跟谁干什么，都和你没关系。”
这人用没有起伏的声调说着：和你没关系……脸上始终带着那种让周普看了就很不爽的讽意。
周普下颌骨咬肌紧绷，咬着重音：“陈在林。”
还坐在沙发上的狼尾全程吃瓜，从男人对少年甩出行李箱时想：这是要赶走吸血的表弟了？
到少年看见自己后怒不可遏的表情，他恍然大悟：好家伙，这兄弟搞未成年？有男朋友还出来约？
但后来又在旁边听一耳朵，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这俩人关系不清不楚的。
亲戚？恋人？朋友？P友？都不像。
这瓜吃得莫名其妙的。
他眯眼打量了下那个少年的脸庞，这男生放在gay圈也是天菜级别的，可以让0变1的那种。
于是他试探着问还在僵持的两人：“要不……一起？”
结果这两人都不回应，气氛犹如被冰冻住了。
社交软件上昵称为“陈”的男人侧头瞥他一眼，似乎提醒着别多嘴。
狼尾抱怨一句，继续倚在床边围观。
对峙的末尾，周普摔门而去，在一声余震后，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陈在林没来由地觉得很疲惫，顺手点了一根烟，衔在嘴边。
走了也好，省得跟他一天天耗着。
陈在林找来的男人是个爱玩的，他回味了一下那个来去如风的少年，最后略感惋惜地提议：“你要是这么想摆脱他，不如把他的手机号给我。”
虽然少年的脾气是冲了点儿，但在他们圈子这不叫脾气冲，叫辣，也是一种个性吧。
陈在林没直接拒绝，只是不明不白道：“他跟我们不是一类人。”
好像被莫名其妙地带着贬低了，狼尾哼笑：“我们是哪类人？”
陈在林沉默着不回答，烟头猩红的火光几乎要烧到头。
狼尾挑了下眉，觉得这位散发着一股颓废性感的荷尔蒙。
无论是面前的人，还是刚才的少年，都收归囊中当然是最好的。
不过可惜的是，这个“陈”似乎不想让自己多接触那个少年。
那就算了。
他微微前倾，手指勾起陈在林的领带：“不给就不给，只有我们也不错。”
陈在林歪头，避开，拂开他的手：“你走吧。”
狼尾懵了：“什么？你们不是没关系吗？”
“这和你没关系，你回去吧。”陈在林微微眯眼，视线游离在朦胧的烟雾中。
狼尾一顿，看出面前的人垂着眼眸，心情不佳。
整个人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好像连刚才嗤笑辩驳的精力都没有了。
“辛苦跑一趟。”陈在林伸手，塞了点儿现金到对方的口袋里，“你的车费。”
是两张红色的，狼尾脸色缓和了一下，最后还是不满地嗔一句：“搞什么，真是折腾人。”
他披好外套，打算就此离开，开门，却差点儿撞上一个人。
刚刚那个少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眉头紧锁，手指关节发白，铁青着脸色和他对视。
狼尾竟然被他凶神恶煞的眼神看得惊了一下：“你还没走？”
周普声音低沉：“他呢？”
狼尾还没来得及回答，肩膀就被熟稔地搭住。
轻佻的声音自一边传来：“这里没你地方了，你不如去找许砚书，别打扰我们过夜。”
“……”
剧情发展得太快，狼尾还一无所知地僵在原地，一阵茫然：不是让我现在回去吗？怎么又变成了和你过夜了？
陈在林说完，作势要关上面前的门。
周普立刻握住门把手，执拗地和他僵持：“我不走，我今天就在这儿坐着。”
陈在林轻佻地笑：“少儿不宜吧。”
狼尾再次趁机发出邀请：“要不一起？”
陈在林和周普异口同声：“别说话。”
狼尾：“……”
所以吵来吵去，你们到底想怎么玩？
他算看出来了，这俩人闹矛盾呢，把他这个无辜路人牵扯了进来。
一个说话悠悠的，一个说话劲劲的，却谁也不饶谁，倒挺有意思。
“……”
狼尾往床角一坐，撑着下巴抬着眼围观两人你来我往地斗嘴，抬头纹都瞪出来了。
“你再不回去，就让许砚书等急了。”
“我今天还真就不回去了，就在这里盯着。”
“等你和他一起飞走，你还是管不了我。”
“走个屁，我就一直在你旁边监督你，别想了你。”
周普很冲地说完这句话，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
本该怼回去的陈在林垂着密密的睫毛，突然不说了。
安静几秒。
他语气缓和地问：“一直在我旁边？”
周普立刻肯定：“一直。”
两人都没再多呛对方一句，却默契地看向狼尾。
狼尾：“……”
半晌，他了然起身，抬腿迈出房间，然后关门。
吃瓜人离场的时候到了，他们内部的矛盾就让他们内部消化去吧。
等房间内只剩他们两人。
周普坐到板凳上，呼了口气：“你以前经常这样？直接约陌生人回家做这种事？”
垂头朝他瞥了一眼，陈在林整理好凌乱的衣领，说：“第一回，以前没有过。”
之前也是循序渐进地交过男朋友，但没搞过一夜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冒出了这种想法。
以他的性子以往更是懒得解释，可今天周普说要一直留下来，就莫名地解释了一句。
周普：“所以你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这么一问，陈在林倒是沉默了，眼底的情绪很深，却难置一词。
仅仅是因为周普要走了，于是他便开始自暴自弃了。
现在想，有点像被分手的人，一口气点了十个男模，想证明给自己看并不伤心，其实是自欺欺人地麻痹着神经，而他和周普分明什么也不算，自己这样实在幼稚。
他甚至劝自己，周普离开自己就可以当这人从来没来过，还能回到之前的状态。就像那些一个个离开的人一样。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所有让他在意、让他轻松的事反噬了他，他发现自己回不到原来的状态，反而变本加厉了。
他早该知道，拥有过再失去比从来没拥有过，难受得多。
他也早就经历过一次将“那个他”活生生地割弃，如今是第二次要削下重新长上来的血肉。
还是一样的感觉。
一边的周普只当他的随意是堕落，他的沉默是逃避。于是怒火中烧，甚至有上手打人的冲动。
但他咬了下唇，生生忍住了。
“陈在林，你的人生是不是除了做.爱就没别的事可做了？”周普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活这辈子，不该只有丁丁能支愣得起来。”
“……”陈在林看着他，之后头偏向一侧，无奈地笑了。话粗俗，又有几分道理。
周普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周普。
训斥完陈在林，周普又给许砚书拨了电话过去：“许砚书，你不用给我订房间了，我今天留在陈在林这里。”
陈在林听了一耳朵，周普的留言果真如刚刚的承诺，他心情这才更好了点。
等电话挂断还故意问了句：“不是玩得很开心么，为什么不留宿他那边了？”
“和许砚书啊……”周普简单回想了一下整天的感受。
“许砚书人是挺不错的，只是我想保持形象就太累了，今天脸都快笑僵了。晚上睡觉还得保持最帅的睡觉姿势。”
“我睡觉又不老实，我也不想明早一睁眼，就看见自己的一只脚搭在许砚书的脸上。”
虽然许砚书订了两间，周普还是硬扯了个理由。
“所以我跟许砚书睡一起，还不如跟你一起睡。”
陈在林不知道该不该高兴：“所以，你就不怕把一只脚搭在我脸上。”
“跟你？”周普想象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我应该还会可惜为什么没把另一只脚也搭你脸上。”
陈在林：“……”
呵。
周普故意抱怨：“反正我形象是好是坏，你都会嫌弃我。”
“你不嫌弃我？”
明明说着被嫌弃，陈在林反问时心情却不错。
彼此嫌弃的两个人都能睡一张床。
周普扬眉想了想，轻笑出声：“说的也是哦，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