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我?”南蝶似乎感觉和那女孩对视了一眼。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小琼仙轻轻扯了一下南蝶的衣袖。
“没事,就是没拿稳。”
“修铁路?我们又不会修铁路,抓我们干嘛?”南蝶重新提起水桶将水倒进一旁的水缸内。
“当然不是让我们去铺铁轨,但是这其中有数不清的辅助活会落到我们身上。”
她能看出来,小琼仙不想去修铁路,似乎还有想带着她跑路的念头。
“想必这铁路也是战事需要,如果非要我去,我也是愿意的,这好像我唯一能做的。”
小琼仙踮起脚伸手轻轻拍了拍她额头:“姐姐,你可知道那条公路修进去了多少人命?国难当头为国出力自然是人人有责,但是真投入其中,可就不会像说话这般轻飘。”
“修路会把命修进去?我没想这么多,但听你说起来似乎很可怕。”
“成果是伟大的,但过程黑的很,而且,那个苦,不是你能吃的。”
南蝶紧紧握着水桶盯着门口:“吃不吃得了,我们都跑不掉了。”
她们被聚集到了一个广场,台上站着一个人在努力演讲,演讲内容无非是战事紧张需要开辟出一条后方铁路之类的话。
在这种时刻,为国就是为己,几乎所有人都会自愿参与,她和小琼仙也不例外。刚刚还劝她赶紧逃,说她吃不了那个苦的小琼仙已经听的热泪盈眶,挥着拳头呐喊着口号。
1938年12月
南蝶和小琼仙被分去敲石头,不够碎的石头,只能靠人力一点点敲碎,南蝶的手在敲石头的第二天就已经缠上了纱布,手掌已经全被磨破。
工地上男女老少什么样的人都有,虽然很苦,但大家似乎都很渴望这一条救命铁路能够修成。
她在这里看到了更多的烟鬼,终日浑浑噩噩,能偷懒就偷懒,有些甚至连小孩都比不过,不过脾气倒大的很。
工地上死人更是常有的事,有炸石头时不小心炸死的也有累死的更有莫名暴毙的,而这些一般都会被草草掩饰过去。
不过南蝶就没有那么幸运,她不小心误杀了那个意图对她行不轨之事的陈二,此刻正在被审判。
只因为犯事的她,而她身上有此地掌权之人想要的东西,这一抓到机会,自然是不依不饶。
“南蝶,你今天要是跟了我,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会帮你处理干净。”杨管事凑近她低声提醒。
跟他?管事的杨宝全,每天只知道抽大烟,一口烂牙一张嘴就臭气熏天,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不知道借了谁的势能来这里作威作福,跟他还不如死了。
“跟你?杨管事,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何不大点声说,让大家都听听。”她摇头后退,不想接近他一分。
杨管事见她不从,眼神露出得不到就毁灭的意图,转过身向人群大声说:“经过我的审问,就是她杀了陈二!”
“他骗人!他根本没有审问我!”早就想到过她不从会有什么后果,但即使这样,她也不愿意像这种人低头。
她能硬刚杨宝全,却面对不了一群人。
周围的人群开始转变口风,从上一秒的鬼神杀人瞬间转为确认她是凶手无误。他们附和着杨宝全的话,要她杀人偿命。
而且,她确实杀了人,哪怕是自卫误杀,也是杀了。
她顿时感觉浑身无力,无力反驳一群人的嘴,一时瘫坐在地,不知道再说什么。
“把她带下去关起来,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杨管事已经迫不及待发号施令,她心里清楚落到他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你们要对我姐姐做什么!”
“平时一天死几十条人命也没见你们这么上心,为什么要揪住她不放!”
小琼仙被人紧紧抓住,只能歇斯底里的质问,甚至想好站出来替姐姐担下杀人罪名。姐姐是她心中宛若谪仙般的存在,她不能容忍这些人欺辱姐姐。
“你们不许碰我姐姐!陈二其实是……”
“谁都不许动她。”
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小琼仙。
南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只觉得如梦似幻,不敢相信,沈季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沈季修!姐姐是沈季修!”
她猛地回头看去,居然真是沈季修,眼泪也在与之四目相接时夺眶而出。
“谁?谁敢叫我别动?”
杨宝全见手下皆不敢动,撸起袖子转过身去:“谁啊?”
“是我。”
杨宝全一看居然是位军官,再看肩章,似乎官还不小,虽然不知道来意,还是立马收起威风换上谄媚笑容:“不知是哪位长官,居然亲临这里指挥,怎么没有消息提前过来,我也好准备着。”
沈季修仿佛没有听见一样直接略过杨宝全奔到南蝶身边,杨宝全还想上前跟着,刚迈出一步,就被沈季修身后的卫兵扣住动弹不得。
“长官,犯事的人你不扣,你扣押我做什么?”杨宝全跪地挣扎。
“没眼力见,看不出来吗?不想死就别乱动。”卫兵用枪拍着杨宝全脑袋警告着。
“看什么看,不用干活吗?你们不干是等着我们干?”卫兵驱散了聚集的人群。
“南蝶,你还好吗?痛不痛,有没受伤?”沈季修握住她的手左右查看着她的情况。
你还好吗?每次再见,都会问她好不好。
南蝶还是不敢相信此刻穿着军装完完整整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就是她日思夜想的沈季修。
“怎么了,被吓到了吗?我回来了,你别怕。”沈季修将她拥入怀中轻拍着背安慰。
再次回到熟悉的怀抱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她把头埋在他肩上:“沈季修,真的是你?不是我又晕倒了在做梦?”
“是我,当然是我。”
“你知道你在我梦里回来过多少次吗,每次睁开眼都是一场空,我怕我太怕了,那种无力的失落感……”她紧紧抱住沈季修泪水打湿他的肩。
“是我,沈季修回来了,南蝶别哭别哭,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沈季修轻声安慰着怀里的南蝶,渐渐发现原本泣不成声的人忽然没了动静。
“南蝶?”
南蝶已经晕了过去,缠在手上的厚布条已经渗满了血。
“姐姐她受了很多苦,手已经快废了,沈季修你快救救她。”小琼仙飞奔过去守在南蝶身旁。
“你是,浪仙楼那个……”沈季修记得这个小姑娘,没想到现在居然跟在南蝶身边。
“先别说,先救姐姐。”
沈宅
军医用剪子小心翼翼剪开南蝶手上的布条,越往里就越血肉模糊,有些布甚至被结痂包住缠到肉里。
“她晕过去了也好,少遭一点罪。”
“那姐姐会不会被痛醒过来!”小琼仙站起身想要过去,却被正给她看手的医生按住。
“不许动!你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沈季修坐在床边死死盯着南蝶的手,布条全被清理干净,露出那一双已经不成样的手。
“你轻点,小心点,再轻一点。”
沈季修在一旁不断叮嘱,梁杰一时都不知道还要再怎么轻,停下动作看向他:“飞卿,我已经很轻了。”
“总之,别弄疼她。”
梁杰把手中的工具递过去:“如果你不相信我这个牛津大学医学院毕业并且救你无数次的外科医生,那就你自己来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担心她。”沈季修催促他:“快些给她处理吧,梁大医生,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这姑娘你哪里认识的,和你什么关系,你居然这么紧张她。”
沈季修没有回答,他全神贯注的盯着南蝶,生怕她忽然皱一下眉。
梁杰见状不禁摇头:“没见过,没见过的这样子的沈大长官,除了……”
“莫非这姑娘就是你在战场上无数个夜晚在梦中呼喊的南蝶?”
沈季修不语,却也已经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不回去,如果回了家就不用受这些苦了,哪怕看你嫁给他人,我也不愿意见你吃这些苦受这些伤。”沈季修看着南蝶依旧紧闭的双目不禁自责:“或许我当初不应该把你带出来,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没能一直守在你身边。”
带出来?嫁给别人?还说自己没用?
梁杰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浑身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女孩是怎样一个人物,能让沈季修说出这些话。
“飞卿,你居然落泪了,想当初那穿胸而过的日军刺刀和打在腿上的三颗子弹你都没哭,今天你居然哭了。”
“还用你胸前中的那一刀,那么长那么深,皮肉都翻卷了,我边给你缝边以为你活不了了,结果你迷糊喊着她的名字又活过来了。”
梁杰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沈季修好像是神人一般,在战场受伤无数,却每次都能恢复的像没事人一般。
“沈季修,你不许这样说,你知道姐姐不愿意听到这些话,她那么坚定的等你,你应该知道她的心!姐姐要是听到你这些话她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