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赛结束后，拜仁慕尼黑轮空，德国栋迎来长达二十天的自主训练。诺埃尔·诺阿一如既往让选手们自由支配训练内容，他将通过导师室的监控远程指导。全凭选手自觉，连五十岚栗梦都窃窃吐槽，以导师的身份来说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不负责任？说得没错，该对他们的职业生涯负起责任的人只有他们自己。

拜仁慕尼黑信奉的理念是超合理性，他只会把拥有足以取胜数值的人选入队伍。在此之下，则不启用，在俱乐部也是同样的规矩。除合同与数值以外看不见实体的东西，不会作为诺埃尔·诺阿的评判标准。

依据选手个人数值制定专属训练计划，是马克·史纳菲和克里斯·普林斯的专项，合同上可没说他要给一群青少年当一百天的保姆，那是另外的价钱。

洁世一，似乎在BLUE LOCK备受关注的年轻王牌。上场比赛以首发位置作赌，在最后关头左右了他的决定，算是这份工作开展以来较大的变数，而洁世一和冰织羊在比赛中确确实实证明了「傻瓜二人组」的价值。

仅此而已，如果说世界第一先生的首肯带有私心，滑天下之大稽。

现役世界第一前锋不擅长执教，自德意赛场双方导师的惨烈对比，BLTV订阅球迷的质疑愈演愈烈，更有甚者在诺阿出现的画面密密麻麻的弹幕刷屏：无能，下课！虚有其表！

诺阿是不太在意，他这些年风霜雪雨什么没见过，闲暇时间分秒必争地休息。又不是克里斯，谁会一天天的没事干尽重刷自己的视频片段，盯着无滤镜三十多老男人饱经风霜的脸，寿命都快折损了，不利于他的身心健康。

也不能一棒子打死，稀罕老男人视频的恐怕确有其人——洁世一，典型的另类，据说集训提交的资料上，最喜欢的球员一栏填的是他的名字。

有眼光。

德国栋导师室，诺阿神色淡淡望着洁世一，自己略有青睐的这位少年前锋。

其他小鬼都或多或少对他尚存敬畏之心，只有洁世一这小子，三天两头来找他补课。自己被迫加班的劳碌命，洁世一要当一半的黑心地主，和绘心甚八一个德性，日本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难道不知道，工作日以外的邮件是要拖到周一，泡上咖啡，优哉游哉地边浏览体育新闻边回复才对吗？

推磨的般若，催命的鬼。绘心的合同，洁世一的嘴。

弹幕文化从日本兴起，但不适用于印欧语系，诺阿眼睛和耳朵分工协作，心有余力不足。“暂停，洁世一，”他打断对方的滔滔不绝，命令道，“现在开始你要学会安静地思考，不必急于用言语阐述出来，尽量用精简的话概括出你的理念。”眼睛始终盯着洁世一头顶。

“啊！对不起，我自顾自说了一大堆。”洁世一自觉说得太多，不好意思地变成了圈圈眼。

“没关系，你先思考，记得闭上嘴。”诺阿微抬下巴，好整以暇，观察着洁世一的反应。

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洁世一最听人劝，足球领域刻苦钻研的好学生，和凯撒那种刺头没法比，果真敛眸沉下心思索，乖巧得让人称奇。

怪不得俱乐部那帮老古董想买这支稚嫩的刮刮乐，低投入，高回报，未踏足社会的孩子也好操控。

洁世一恐怕还不知道，五大联赛的豪门俱乐部谈判桌着火，外界已经为了他的归属权争得头破血流。BLUE LOCK的门面，精神领袖，是这一批足坛新秀里最受瞩目的大鱼。

「呃，啊，居然自己一个人说了这么多东西！嗯……这就是所谓的“忘我”吗？」

「确实如此，在德意赛我从对手身上收获的东西还没能好好整合归纳，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无法完全消化。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史纳菲接受我的理念。多变的战术体系吗……好！我要分析一下！」

「等着吧国王，下次再见面时，我要让你看到全新的洁，来拼杀到死吧。」

嗯？他还找了史纳菲？

看不出来，小小年纪挺会做时间管理的。

诺阿眼睁睁望着，洁世一头顶悬浮的荧光屏飘出新的句子。

「不愧是诺阿，一瞬间便洞悉了我的心境。现在的我的状态……动摇吗？」

「不行，如果不能坚定贯彻自己的理念，二十天以后对巴黎圣日耳曼的比赛，单凭这样的我是绝对无法战胜凛的！」

「呼……好好想想，现在的我还缺少哪些东西。面对即将出场的“凛X士道”组合，一昧地慌张是没有用的，要竭尽所能在战场上发挥出洁的作用，我要让诺阿看到洁对于拜仁慕尼黑的价值！」

「诺阿……诺阿……啊！」

洁世一睁大眼睛，猛地抬头，诺阿像看电视剧般欣赏着他的面部肌肉变化。

「诶……啊……心态？原来是这样，就是这个…！」

「不得了，完美，怪物一样的心态……不光是脚法和战术，身为职业选手的心态也是学习的一环，像诺阿那样强大的心理素质……可恶，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说明过去的我还是不够细致入微，这样的话就要去一趟英格兰栋了。」

嚯，计划里还有克里斯的参与。

诺阿一目十行，他看的速度几乎赶不上洁世一夸他的速度。

“谢了，教练！”洁世一郑重其事，“你真是太了不起了，简直是天才啊！”

无功不受禄，但目睹了洁世一心理历程，诺阿受之无愧，点点头，“那么，是时候测试你新的理论了。别着急，你坐好。”

洁世一乖乖把双手放在膝头，眼中饱含期待。

诺阿转动椅子，按下连接主监控室的对讲机。那头呲啦呲啦响，很快绘心甚八半死不活的声音从公放喇叭传出来，“接下来你要说的事最好真的要紧，顺带一提，想放假给我死了那条心。”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诺阿面无表情，瞄了眼洁世一，后者听到绘心甚八的狂言见怪不怪，尴尬得圈圈眼复发。

「唔哇，绘心果然对谁都这样，真有气势啊。」

心底涌现出微妙的，仿佛对儿童恶作剧成功的快乐。诺阿干脆不转头了，继续盯着洁世一，“你家小孩出问题了，带去检查吧。”

「咦？这是……在说我的事？」

洁世一愕然。

那头绘心甚八沉默了几秒，“洁世一又捅什么娄子了？”

「真的是在说我啊！」

洁世一慌慌张张，手脚摆放得更加规矩。

“他头顶冒出了个显示器，在实时滚动他的心理活动，”诺阿声音毫无波澜，“洁世一一句话也没提到你，毫无大人样这点，你混得真是失败啊。”

「诶？什么显示器，那是什么意思？」

洁世一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

“喂——洁世一，别再那里犯蠢闭嘴听着，”绘心甚八如同监控了他们的一举一动，“从导师室出来，我在总监控室等你，路上什么人和你搭话都别搭理，明白了吗？”

洁世一汗颜。

「那是什么，保育园的园长吗？我好歹十六岁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严重到连搭话都不允许。」

诺阿鼓掌，“自诩是正经的大人，在孩子心里却树立不起一点威严啊白痴。”

绘心甚八：“今天下午八点加开导师会议。”

诺阿：“住手吧。”

绘心甚八：“下周每个导师必须给我上交一份选手评语，记录入库上报足协。”

诺阿：“绘心甚八，你这是毫无合理性的迁怒。”

该死的官僚主义。

·

洁世一，净给人添麻烦。

绘心甚八拇指和食指捏着体检报告的最后一页，松手，复印件掉到地上，蒂襟安理无奈上前去捡。

所有数据一切正常，洁世一生龙活虎，健康得长命百岁，想死都死不掉。司空见惯了，好好看看其他BLUE LOCK选手，有哪一个像洁世一似的，一天天闹子不语怪力乱神，他的风水和基地犯冲是吗。就算找个阴阳师来驱邪消灾，这笔费用足协能报吗？报不了。

洁世一，烧钱玩意！

死人般的眼珠子一错不错，洁世一双手背后立正站好，神情不知所措。

「呃，到底是什么事？气氛好严肃，我做错什么了吗？」

「难得看到活的绘心，像这样一直站着就好吗？是不是要汇报一下情况什么的，啊，但是上一次我骂他“混账四眼”，也还没来及向他道歉啊。」

呀呀，现在知道慌了，害怕了？手脚发麻了？

为时已晚了！

看着这张无辜青涩的脸就来气。

绘心甚八认为连例行忠告都可以略过了，他甚至并未告知洁世一猫腻，看当事人一头雾水的模样，摆摆手，“不影响训练，赶紧滚吧。”有多远滚多远。

“是。”洁世一应声，转身朝外走。

「奇怪，到最后也没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面向所有选手的个人考察吗？类似企业面试，嗯……要不要和黑名他们说呢？如果是保密的，针对每个选手有不同的面试，提前告诉他们可能会适得其反。」

「连这种事都要亲力亲为，绘心先生，真是太厉害了。」

「心态……这也是我缺少锻炼的地方。平静下来，不可以因为一时的成功就沾沾自喜，要想更进一步至少也得做到绘心一半的冷静才行！我还差得太远了。」

「好，就铭记此刻的心情，一边思考一边投入训练吧。」

绘心甚八无言，总监控室的自动门开合，洁世一头顶的荧光屏没入门扉一半，依稀还能看见滚动的日语叽叽喳喳规划着训练日程。

废话真多。

唯有每分每秒全力奋战的人，才能成为世界第一。

哼，连敬语都不说，拍马屁都找不准点子，狱中的井底之蛙啊。

那份「自我」，在知晓世界之前，在暴露在世界的眼光下之前，还少不了他任劳任怨为这帮小鬼遮风挡雨。

绘心甚八转过椅子，蒂襟安理抱着文件站在一边，眉眼弯弯道，“刚刚洁选手进来以后，注意力始终在绘心先生身上，一直在夸您呢。”自己的本职工作更多是对外交涉，对内BLUE LOCK管理的重中之重由绘心甚八全权负责，军功章上刻着谁的名字不重要，实绩为先，蒂襟安理实实在在为绘心甚八高兴。

这话听在绘心甚八耳朵里就变味了，他食指不轻不重点了点桌面。

哼。

……油嘴滑舌的小子，白痴吗他。

无论如何，自己是肯定不会放在心上。

·

「冰织警惕着周围，在他出色的观察下BLUE LOCK MAN根本没有可趁之机。」

“诶，洁君？”球场上的冰织羊难得分了下神，漂亮的眼睛时不时扫向洁世一头顶。

「一边冷静地组织进攻，一边保留球权规避身体对抗？！」

「干得漂亮，冰织也在德意赛中受益匪浅啊。不能输给他，观察，再更加仔细地挖掘出细枝末节加以利用，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帮助我完善“武器”的。」

「咦黑名？即使独自行动与冰织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

洁世一的注意俯瞰整个训练室，黑名兰世从视线死角杀入敌前试图逼抢，这也在洁世一的预料之中。

「早就发现你了！好险，就算我提前预判到了黑名的走位，晚一秒的话可能就被他翘走了。这迷人的速度，可恶，他是海里的鲨鱼吗？如鱼得水啊！」

「游刃有余地防守，像红色的风一样，帅得不得了啊黑名。」

再夸夸，再夸夸。黑名兰世下意识想跑动得更潇洒些，走神的功夫，被雪宫剑优撞得身子一歪，重心不稳差点一头莽到界外。雪宫剑优感同身受，他竭力忽视洁世一头顶的播报字幕，但自己的姓氏出现时，像大字号的巨幅海报般显眼。

「不管看几次，雪宫的击坠球实在是太完美了，完全没办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这就是一对一强项选手的魅力吗？如果我是球迷，看到射门轨迹改变的那一刻恐怕要兴奋到叫出来吧，哈可恶，这个厉害的家伙……冰织，他行动了？！」

冰织羊趁着雪宫剑优晃神，低射远角传球送至球门前，洁世一及时赶到，仿佛严丝合缝嵌合的两枚齿轮。

分毫不差。

“上吧，利己主义者。”冰织羊沉声。

「干得好冰织，他捕捉到我看漏的位置，帮我堵上了防守的漏洞！果然，冰织他和我抱持着高度一致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