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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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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三皇子登门医馆,陆云乾终日惶惶不安。他处理好叶天的丧事之后立马跑到孟府,跟孟谦和赵括商量了一夜的对策。

虽然陆云乾从未踏入皇宫,可他深知天家规则的森严。身份的尊卑从来不会消失,这是他追随萧军征战之时就极为清楚的道理。如今,那个孟镝已经是身着华服的三皇子,若还眷恋青梅竹马之情,那就是他们陆家最大的灾祸。

孟谦认同陆云乾的忧虑,只因少时的孟镝恋着灵儿的虔诚,他看得真真切切,而且他太了解那个天生的情种,今天亦真敢持着腰牌登上医馆,明天就敢带着灵儿浪迹天涯。眼下三皇子就要年满十五,很快会得到陛下的指婚,倘若还沉浸在他能娶到灵儿的幻想里,出言抗旨那就是要命的罪过了。要的还不止他一条命。想到这里,孟谦都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说道,“想办法告诉他,一切都不可能!”

“说得容易!他能听吗?”赵括揉着太阳穴打哈欠。他觉得这个南郡回来的外甥是专门来出难题的。从前做五皇子萧亦增的舅舅时,日子过得轻松自在,五皇子勤奋精进,还得陛下青睐,让他省去太多心思,哪里会预料到三皇子能这般折磨他。或许这就是当舅舅的命,总要替外甥鞠躬尽瘁。

“他不是还在跟徐文广学习礼法嘛,让徐文广教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道理!”孟谦眉头紧锁,望着残烛的红泪,却也有一丝惋惜略过心头。动了真心何错之有,他们商议一夜只为斩断一份真挚的感情,确实残忍。自从结束战乱,他许久没做过残忍之事,好不难受。可谁让南郡留不住,这都是万般皆由命的无奈,“天家有天家的命,他得认!”

赵括领会其意,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他先要明白他的指婚全由陛下做主。”

“那以后他会不会再度带着腰牌来医馆?”陆云乾担心,他想起亦真临别前的泪目,噙满少年的不甘。

“不让他进门!”赵括喝了一口浓茶提神,“陆师傅,你就要拿出一副铁面来,直接在门口给他鞠躬行礼,弄得他好生为难,知难而退!”

“能行吗?要是一来二去地这样,恐怕早晚会有风声传进皇宫。”陆云乾踌躇。

“反正先不让他进门,而后就让家丁给我送信,我去送他回宫。”赵括继续说,“必须断了他的念旧。让他知道过去永远结束,而今只有磕不尽的头,行不完的礼!物是人非,让他失了希望就好!”赵括又端起一杯浓茶,清醒不少。

孟谦望着赵括费神的焦灼,露出一丝苦笑。虽然赵大人言语些许激烈,可思来想去,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亦真不死心,此事早晚会落得灾祸。

“赵大人说得对!”孟谦应和道,“毕竟他在南郡曾与你师徒相称,而今陆师傅要是对他毕恭毕敬,板起面孔,不念旧事,他自然会冷落了心思,我再和赵大人好言相劝,分析利害,他终归是不能做出格的事情。”

赵括点头,“对喽!等到他年满十五,陛下一指婚,只要他不敢胡来,婚事成了,剩下的事情都能顺其自然。”

孟谦扭头,“陆师傅,灵儿她……”孟谦有些哽咽,他想灵儿应该更为遗憾吧。那个生如夏花的女孩曾在每一个大年初一都要去清水岩庙虔诚敬香,只为保佑少年寒病痊愈。人生的事情太难料,她的愿望实现了,代价是永远失去了相爱之人。

陆云乾心意坚决,“孟大人放心,我自当严加管束小女!”

孟谦呢喃,“只好如此……”

第二天回家,陆云乾就将灵儿和苍林叫到后院,“来京都之前我就说过,皇子与我等平民身份悬殊,你们必须把过去都放下,最好永远不要想起来。前天的事情太失礼,现在我已吩咐家丁,一旦皇子临门,立马通报,苍林你同我去门前跪地行礼相迎,家中女眷一律不可再出门露面!”

陆云乾讲得斩钉截铁,听得灵儿一阵心寒,她明白爹的意思,轻轻咬住嘴唇,低下头。

苍林皱眉,他觉得爹自打来了京都就像变了一个人,“这……不好吧……”

陆云乾扭头,目光锐利,“前天你失礼怠慢,已经是铤而走险,再没有下一次!你听清了没有!”

苍林知道父亲铁了心不让灵儿再见亦真,只能低着头答应,“听见了。”

灵儿跟着答应,陆云乾看着那通红的眼眶没有再说什么。灵儿也借着去帮娘煮饭的契机,含泪离开。

苍林叹了一口气,“爹,你这有点太不近人……情……”

“说什么?”陆云乾眉头紧锁。

苍林不敢继续说。

“你跟李唐为什么带着他来这里?”陆云乾斥责,音量愈发升高,听得苍林有些胆颤。

“我们……”苍林吞吐,“我们……我们这不是看他只有一个人嘛……”

“不论他身边是否跟着护卫,他都是皇子,不再是从前的孟镝,你记住了嘛?”陆云乾再次强调,“我告诉你,你把你妹妹看好了,他们两人再碰面,我不饶你!”

苍林哭笑不得,“爹,这为难我干嘛啊!”

“你听懂没有!”陆云乾再度怒喝,吓得苍林打颤,“我若再发现他们私自碰面,绝不饶你……”

“听见了,听见了……”苍林不住地点头,他也是第一次领教爹的严厉,一时间有些慌乱。

恰巧李彦登门,身穿便服,手摇折扇,“侄子!今天能喝酒吗?”话音刚落,看见父子俩都红着脸皱着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明儿个就是你师伯的头七,今天晚上跟叶枫准备祭品。”

“哎哎哎,师哥,这事儿让家丁准备就行了呗,你劳累他们俩干嘛啊!”

陆云乾怒气未消,要斥责李彦,苍林见状赶忙圆场,“师叔,今天不合适。”他努力冲着李彦眨眼,意在今天不能招惹他爹。

李彦反应敏锐,立马领会,“好嘞,我先回去了。”他手指着北,苍林立马明白师叔的意思,北边的酒馆就是晚上的正地方。

京都走入初夏,天变得更长。晚霞的余温还留存在夜色里,微风拂过脸庞,仍旧是一丝暖意。这时节让苍林无数次念起南郡的夜色,而京都的夜自然要比南郡璀璨许多。广济路的深夜华灯琳琅,这是京都最为繁华的长街之一,酒肆茶馆,大小摊位都会开到二更才歇业,苍林自从来了京都,没有吃过重复的夜宵,真正是大快朵颐,无暇怀念林家酒馆。最让人满意的是京都的酒馆在夏天能用许多冰块来镇着黄酒,让他再度体会夏季冰饮的痛快。

白天发过脾气的陆云乾傍晚就回了厢房,叶枫懂事地在准备头七要用的东西,苍林见机行事,等娘和灵儿也回去休息后,走过来示意叶枫,“这些事我已经跟家丁说好了,他们自会安排,咱们俩现在就去街北酒馆,李彦师叔久候了。”

叶枫有些不放心,“可是师叔……他说……”

苍林“嘘”一声,拉着叶枫出门去了。

李彦如约守在街北的荣记酒馆,掌柜和伙计都认识这位爷,赶紧把黄酒小菜摆好。

苍林拉着心忧的叶枫落座,李彦笑道,“侄子深得我心啊。”

“咱们叔侄有默契!”

叶枫很少喝酒,两杯落肚,脸色乍红。苍林练就了海量,跟李彦相当,棋逢对手,自然酣畅。

叶枫不敢贪杯,忧心忡忡,“苍林,我担心……师叔他……”

“没关系的,你别害怕!我嘱咐家丁备好一切,你出门之前不是看见了嘛!”

叶枫点头,可又有些犹豫,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我还是回去吧。”

苍林要拦,李彦摆手,“叶枫,明天师叔驾马车来接你们,一起去祭奠你师父的头七。”

叶枫施礼,“谢师叔。”

待他走后,不等苍林问,李彦就说道,“他啊,没了师父,如同没了父亲一样,哪里是七天的时间能抚平的伤痛呢。”

“可我记得这些天叶枫也没有怎么哭啊。”苍林有些意外,他以为师伯的离开会引起叶枫的嚎啕。

“悲到深处,是绵长而无声的苦楚。”李彦搁下酒杯,搓了搓手里的冰碴,“甚至在多年之后的某一天,恍然之间,仍旧会觉得空了半条性命。”

“哦……”苍林告诫自己莫再念起前尘,他觉得意外,师叔看着嬉笑轻松,却似乎有些许刻骨铭心的过往,那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李彦立即展出笑颜,再度推杯,苍林继续敬酒,将疑问咽进肚子里。

二更的梆子在街边敲响,各家酒肆到了歇业的时候。苍林和李彦喝得非常尽兴,前后脚离开了荣记。一路上,陆苍林哼着流行歌曲,心情雀跃,他高兴的是自己喝了那么多酒,仍旧身形稳健,走路不晃。柔和月色伴他溜达回医馆,叶枫和一个家丁还守在门口,看见苍林精精神神地回来,气定神闲,毫无醉相,这才放下心来。

苍林笑道,“不要担心,我这酒量可是跟青竹葫芦练出来的。”说到这里,他开始想念布幽,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银匠到底去了哪里。

二更鼓终于敲响,亦真在刑部的书房里聚精会神等待接应的秦松。

书房门响了两声,亦真起身撩袍,拽了一下青蓝色的衣襟迈步出门去。

这一路灯火有些幽暗,秦松领他走的后门,不忘嘱咐,“四皇子届时会在牢门外给剩余的守卫们训话,三皇子尽管跟着我,牢头儿那里我打过招呼。可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牢头儿会过来提醒您,千万不能迟了。”

“知道了。多谢。”两人步履匆忙,青石板上听得靴子踏地的咚咚声响。

临近牢房门口,亦真将外袍的帽子戴起,跟着秦松进门。夏日的暖阳照不进阴气的牢门,血腥的味道立即冲击鼻腔,亦真忍不住打一声喷嚏。每下一层石阶,血腥味道更重,熏得亦真有些反胃,前面带路的秦松举着烛灯提醒皇子看路,亦真低头跟着他,一路无言,直到听见哀嚎和呼喊。

亦真不由得停住脚步,呼吸加速,刺鼻的血腥和腐臭味道愈发尖锐。

秦松扭头,解释一句,“三皇子,刑部毕竟是刑罚之所,拷打用刑在所难免。”

亦真紧锁剑眉,微微点头,继续跟着秦松。

再下几层,接近底部,呼救喊冤的声音萦绕耳畔,亦真试着去看牢门里的犯人,可映入星目的却是一个个披头散发,鲜血淋漓的躯壳,他恍惚那到底是人还是鬼。

“最下边是关押死囚的牢房。”秦松举着烛灯直行,他目视前方,不理两旁的呼叫。

亦真有些恍惚,秦松走到他身边,“三皇子,继续往前走。”

“他们既已处死刑,又何必要这般拷打。”亦真困惑,他仿佛又见云州荒地上的一双双麻木的眼睛。

“四弟他……”亦真咳嗽一声,“四弟他一直秉公不阿,也不会让下属这般拷打犯人……”

秦松叹息,小声说道,“三皇子,四皇子分身乏术,连叶天的案子都没有时间过问,怎么会事事亲力亲为呢。”他不能再多言了。刑部大小官吏再加上守卫和狱卒得有几百号人,提审囚犯,量刑拷打,自有一套属于下层差人共识的规矩。你掏了银两,死也死得舒坦些,身无分文,便是要吃尽苦头,再说不上几次刑,狱卒又怎么知道到底能捞多少油水出来,这就是他们斩获收成的方法,况且刑部做事最为辛劳,谁能放过犒劳自己的机会。秦松担心蒲斯年的境况被亦真看见会闹出什么事端,临近牢门前先说道,“刑部自是刑法严峻,残酷是肯定的,三皇子千万冷静。”

当啷一声牢门打开,秦松拽了一下狱卒的袖子,顺着自己的袖子落进去一袋银两,叮铃几声,狱卒拱手,低声道,“谢大人。”

“一炷香啊。”秦松背着牢门。

狱卒在身后应道,“明白。”

而后秦松叮嘱三皇子几句,同狱卒一起快步离开。

枯黄的荒草上沾着褐色的血迹,旁边躺着一具瘦削的躯壳,两股鲜血未干,薄如纸张的腹部缓缓起伏,还有些许未凝的黑血缓缓滑落,方能证明躯壳还有生命。

亦真慢慢拖着脚步靠近,“斯年……斯年……”他看清了躯壳斑驳的胳膊,鞭痕交错,凌乱冗长的头发糊在面前,看不清脸。

亦真再唤几句,躯壳终于有了反应,黝黑的手沾满血痕慢慢拨开头发,枯黄的眼睛眯着,不敢望着对面的烛光。

“斯年……”亦真泪目,他搁下烛灯,提升音量,“斯年……”

蒲斯年看清了来者,尽管他欣喜万分,甚至觉得这就是梦里的走马灯,可胸前被烙铁烫红的血肉还在化脓,苦痛压得他无力起身,嘴角缓缓扬起,哑着嗓子,“孟镝……”

亦真扑通一声瘫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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