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果然不曾令江英失望，张居然次日便从大理寺被放了出来。
如来时那般，周正特意将张居然送了回去。
“张兄，我还有事，便先回了。”
张居然作揖道，“多些周兄关照。”
看着周正的身影消失在人群当中，张居然凝着碧海蓝天，露出了微笑。
他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脱身，这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值得庆幸的事，他能照常科举了。
张居然刚踏入济生馆后院，便看到一抹熟悉的月白牙袍身影，他当即喜上眉梢，唤道，“今安？你怎会在此？”
江英闻声回过头来，眉眼中全是担忧，“张兄，你可是被大理寺带去了？”
“他们可有伤着你？”
江英边说，边绕着张居然转了一圈，在看到他身上没有新增任何伤口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今安，我没事，他们没对我怎么样。”
眼尖的张居然瞅到江英微湿的发梢，以及潮湿的衣裳，顿时心中五味杂陈，他喉咙哽了哽，眼角竟已染上湿意，“你……这是等了我一夜？”
江英眼中闪过一抹错愕，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有这般大的反应。
但很快被她掩饰了过去，“没有，我也是刚来，如今见到居然你平安无事，现下便安心了。”
“你骗我，”张居然极力忍住想要冲过去抱住江英的冲动，“你的发丝和衣服上都是朝露，这些可作不得假。”
江英见此事瞒不过对方，只好无奈道，“我昨晚来寻你，却不见你踪迹，药郎才告诉我你被大理寺抓走了，我实在担心……”
不等江英说完，张居然将江英拉回屋子里，将她按在椅子上道，“你等等我。”
江英疑惑地拉住他，“你干什么？”
“我得给你找身干净的衣物，将你身上这身潮湿的衣服换下来，以免着了风寒。”张居然满脸担忧自责地望着江英，“还得找个干净的毛巾给你将头发擦一擦。”
江英不语，凝着神色认真的张居然，平静无波的眼底掀起了一丝波澜。
自己对他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若是将来他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还会这样待她么？
向来狠心无情的她，竟然产生了一丝自责。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这样的事，她这十年来可干了太多太多了。
为何会这样呢？难道只因此人是被她拉入局中？
不，即便没有她，他终究无法置身事外。
而她虽然手段阴狠了些，却能够挽救他的性命。
此事无论如何，张居然都不亏。
想通之后，江英便不再纠结，她看着张居然道，“不妨事，我身体还没那般脆弱。”
“可……”张居然还是不放心。
江英打断他的话，扬了扬眉，戏谑道，“难道张兄想看我换衣服不成？”此话多少带了几分调戏之意。
张居然的脸瞬间红了，甚至说话都结巴起来，“不……我……我并……并无此意……”
江英看着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的张居然，顿时忍俊不禁，她倒是头一次见脸皮如此薄的男人。
有趣，比宫里那些人可有趣多了，不由让她生了些逗弄的心思。
“诶？张兄的脸怎如此的红？难不成真被我说中了？”
此话一出，张居然得脸更红了。
“居然你……”张居然急道，“……我……我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江英说着站了起来，一点点向张居然压了过去。
张居然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颜，那殷红的薄唇，不由咽了咽口水。
好……好想尝一尝是什么味道……
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张居然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他怎么会生出如此荒唐的念头来？
眼看着江英越靠越近，张居然再也忍不住，转身冲出了房门。
当一股新鲜又带着冷意的风吹过来，他脑子瞬间清晰了。
呼吸着有些凉意的空气，张居然的内心一点点平静下来。
他过去虽情感空白，但他却不是傻子，他知道，他喜欢上今安兄了。
是的，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张居然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但他却坦然地接受了。
不论世俗中的情爱如何，他跨越性别和皮囊，喜欢上了今安的灵魂。
只是，他苦涩地想着，若是今安知道自己对她存了这般心思，怕是要厌恶自己吧。
“嗯？跑了？”
江英看着张居然落荒而逃的背影，眨了眨眼。
不管怎么样，终于不用换衣服了。
“张兄……”江英从房里出来，“你怎么了？”
此时，张居然显然已经平静了下来，“我没事，你身上还湿着，怎么出来了？”
张居然推着江英催促道，“快回去。”
江英也懒得反抗，由着张居然又将他推回了温暖的屋子。
“放心，比这还恶劣的环境我都经历过，这点对我来说，真算不得什么。”
江英的话却没让张居然放下心来，反而让他眼底流露出更多的心疼来。
每个人包括他，内心都隐藏着一段为他人所不知的过去，所以他没有去追问。
待他日后科举高中，有了能力，他会护佑今安一生一世的。
江英却不知道张居然心中的千转百回，她只是对张居然眼中的情绪生出了些许无奈，生怕对方又要做出什么多余的事情来。
但所幸，她的担心多余了。
“方才是我冒失了，我方才都没有问今安你的意见，便擅自替你作了主。”
江英欲言又止，“我……”
“我去弄些炭火来，”张居然道，“将衣服烤干些，就不怕着凉了。”
对此，江英没有再拒绝了，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她就坐在那，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张居然熟练地忙前忙后。
很快，炭火便在屋里升了起来。
整个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暖和了。
待将一切弄好，张居然拉着有些困倦的江英坐在炭火旁的凳子上，“这里距离刚刚好，不会太热，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将衣服烘干。”
无奈归无奈，江英还是照办了。
其实若不是因为不能泄露自己的武功，这点程度，她稍微用丝内力，便能轻易烤干了，何须如此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