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聚焦在舞台上弹奏钢琴的许文斐，她身穿白色礼服，一字肩领口，裙摆拖地，盘起的发髻圆润饱满，天鹅颈一览无余，仿若八音盒里的少女。

她弹唱的是英文歌曲《Lost Stars》。

从她出现在艺术节的舞台上那一刻起，台下就人声鼎沸，无一不期待接下来的演出。

毕竟许文斐高二了，明年的艺术节就不再会看见她的身影了，她那时会在教室里备战高考。

她刚按下几个钢琴键，穿出来的每一个音都像被精心打磨过的珍珠。

待她对着话筒演唱时，清澈纯净的歌声传遍了操场的每一个角落，全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几秒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和欢呼。

Led屏幕上清晰无比地展示了许文斐的侧脸，又引来不少的惊叹。

池屿坐在观众席中，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的。

他们高一的艺术节表演上，他就对许文斐印象深刻，只不过那时他们还不认识。

准确来说，是许文斐不认识他。

而此刻，他们已然相互熟悉了彼此，池屿想到此处心中更添几分喜悦。

许文斐像一只色彩绚丽的闪蝶，演唱完毕，她朝着观众深深鞠躬，她的裙摆随轻盈的步伐摇曳，恰似闪蝶灵动的翅膀扑朔。

她所到之处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可池屿只想让她降落在他肩头。

他猜自己真的喜欢上了她，心跳能证明。

坐在旁边的男生一边挥舞荧光棒，一边对池屿感叹：“不愧是女神，长得这么牛逼就算了，唱歌居然也这么牛逼。等等，她好像在看我。”

池屿闻声抬眸，和许文斐的笑眼撞上了同一视线。

只有上天知道，两人的心跳同时漏了一拍。

“待会儿肯定有一堆小迷弟要追她，校园墙好多问她q.q的——诶！你去哪？”

池屿留下一句“我也是小迷弟”后，就离开了座位，消失在夜幕中。

“池屿说他也是小迷弟，是我想的那个‘迷弟’吗？”

另一个人也觉得不可思议，猜测道：“他和许文斐关系还挺好的，估计在开玩笑吧。”

相处了这么久的同班同学，都觉得他是个无性恋。女生离开，男生更是走远点。

等池屿感到后台时，一群人围着圈看热闹。

看张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向许文斐表白，看许文斐一脸无语。

“许文斐，我是真心喜欢你，我都追你这么久了，能不能当我女朋友？”

周围的学生喝彩起哄。

许文斐的好心情瞬间蒸发，一滴不剩。她属实不明白她都拒绝张凌那么多次了，他是怎么敢当众表白的。

难道是赌她不好意思拒绝？

那他有点追的不认真了，居然不知道许文斐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没有那么善良地考虑他表白失败了会不会难堪。

李瑜媛还在候场，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否则张凌根本就没有掏出玫瑰花的机会。

好烦。许文斐冷着脸，准备开口回绝这场荒谬的告白。

结果及时雨出现了。

池屿从拥挤的人群里站了出来，淡然地对张凌说：“她有事先走了。”

“池屿？你来干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张凌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手里还提的有花，他可能会一把抓住池屿的领子。

池屿看出来了，但他仅仅盯着张凌的眼睛，像猎豹捕食前的锐利眼神，寒光直射。

他的声音平静却充满压迫感：“别来烦她了，这样的告白真的很糟糕。”

张凌咬了咬牙，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随后池屿拉起许文斐的手就远离人群，走出后台。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张凌愤愤不平地朝围观群众喊，人群即刻消散，这场闹剧成了艺术节的节外小品一般，很快就在学生间传开了。

离开后台后，池屿紧张到忘记松手了。

又遇到巡查老师的盘查：“你们俩是哪个班的？给我站住，不准跑！”

轮到许文斐拉着池屿的手往前冲，一直跑到没有手电筒和镁光灯的地方，在操场边上的乒乓球台。

许文斐气喘吁吁地站住：“总算甩掉了，今晚上这都什么事啊。你看看，我的妆发没乱吧？”

她水灵灵地看着池屿，十二月的风吹拂她的发丝。

池屿赤红着脸：“你真好看。”

许文斐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瞬间语无伦次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松手了？”

池屿低头看见相握的手，明显是许文斐牵着他的，他饶有兴趣道：“我松开了，你呢？”

暧昧是共享一束月光。许文斐后知后觉也松开了手，两个人再次相视而笑，默契如同电流般穿过彼此，他们先埋头憋笑，然后开怀大笑。

笑声能驱逐所有的烦恼与阴霾。

“你今晚算救场，还是把我推向另一个火坑？”

池屿挑眉：“什么火坑？”

许文斐揶揄道：“你帮我拒绝了告白，还当众牵着我离开，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找男朋友呀？”

“对不起，我当时太急切了。”

“我可不是想听你道歉的。”

“我喜欢你。”

池屿的声音清澈，微微垂首，浓密修长的睫毛也轻轻颤动。

“你是在表白吗？”

“许文斐，我很喜欢你。”池屿的耳垂红得快要滴血了，“但是能不能等等我，等我们高考完再在一起，我不想因为恋爱耽误彼此的升学。”

有人说早恋耽误学习，有人说恋爱能促进上进心。

但依池屿多年观测，他发现很多情侣都会小吵小闹，然后上课时无精打采。他不想去赌他们的未来。

许文斐启唇：“你看上去很自信，好像我一定会答应你似的。”

“因为你刚才没松手。”

所以他的勇气才多了几分。

“你真的很讨厌，那你毕业了再告诉我呀，你这么早表白，让我之后怎么面对你。”许文斐心里有些不满。

池屿委屈地垂眼，很难不叫人心生怜爱：“我怕你遇到其他人，我怕我来晚了。”

许文斐嗤笑：“张凌那样的绝对不可能，知道我牛奶过敏还一个劲儿地塞牛奶，我和芋圆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家里卖牛奶的。”

但池屿只听见了前半句，然后认真回应道：“我记住了。”

许文斐心里痒痒的，这套忠犬型男人对她十分受用，她傲娇地仰头：“好冷哦，某人会不会关心我呢？”

池屿轻叹一声，对自己没早点发现她还穿着露肩礼服，于是立马脱下冬季校服外套，给许文斐披上。

许文斐满意地穿上了大她两个码的衣服，她开心地说道：“我在台上时，看到你有很认真地看我表演，给你个五星好评。”

“你竟然看得见我在哪里。”

舞台下全是荧光棒和几千名学生，池屿没想到许文斐真的是在看他。

“当然了，人山人海，我只看得见你”，说完才察觉到有些肉麻，许文斐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加快步伐：“快到芋圆的节目了，我们一起去看吧。”

池屿浅笑，启唇：“好。”

那时的他们才高二，七年过去，他们都成了教高中生的老师。

当池屿意识到距离那场艺术节表演已经有七年时间之久，他的回忆如定时炸弹般炸开，年少时的告白成了远古的呼唤。他怀疑上天刻意安排，让故事的走向崎岖不平。

他应约走进演播厅里，好几位老师在调试灯光或调音或叮嘱学生站位。

合唱团的三十位学生看见突然闯入的池屿也是一脸惊讶，不乏有人说悄悄话，猜测这位帅哥的身份。

认真给小提琴调音的许文斐闻声抬头，发现池屿来了。她立即向众人介绍：“这位是物理老师池老师，让他看看我们还有哪些细节需要完善。”

物理老师向音乐老师点评合唱效果，听起来就毫无逻辑，当耐不住池屿长着一张好面孔，大家都欣然欢迎。

“你好，我是肖棠。”

一位短发女老师向他自我介绍道。

许文斐朝池屿笑着说：“这位就是我们的总指挥，美女肖老师。”

池屿礼貌地点头：“你好。”

“你找个位置坐下吧，我们就要进行最后一次彩排了。”

所有人按部就班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因为是彩排，许文斐没有做妆造，长发随意地挽起，全神贯注地拉小提琴。

尽管她不是独唱，但池屿只听得见她的小提琴声，悠扬婉转，为学生们的歌声增添华彩，每一个音符都被镶上梦幻的花边。

合唱结束，池屿和其余围观的老师纷纷鼓掌，被问及有什么不足时，池屿摇摇头，说都很完美。

他确实是这样觉得的。

学生们士气大涨，欢呼过后背着书包离开了学校，开始七日国庆小长假。

一一道别，许文斐收尾整理完现场的桌椅和乐器后，她跟着池屿走出演播厅。

“觉得怎么样呀，池老师？”

池屿认真回答道：“很好，很杰出。”

许文斐挑眉：“我说的是我的小提琴演奏水平。”

“我说的也是。”

“哦……”许文斐心里的小鹿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看见天不怕地不怕的许文斐，一听见夸奖就害羞，池屿忍俊不禁。

许文斐摸了摸鼻子，打算跳过这个话题：“后天就是芋圆的婚礼了。”

“我收到她给的机票了。”

利川到A市的航线距离有一千五百多公里，所以李瑜媛把他们的往返机票都包了。

然后池屿有些不解：“他们十月一日结婚，但是返程机票是十月三日的，李瑜媛说想让我在A市多待几天。”

“不愧是我好闺蜜。”许文斐得意道。

“什么？”

“我是说，芋圆人待客太热情了。”

池屿肯定道：“他们确实想的很周到。”

两人走到停车场，是时候该开车回家了。

许文斐灿烂一笑：“明早再见啦！”

“好。”

别看池屿答应地爽朗，但他却一头雾水。

明早他还要赶飞机，明早他们怎么会“再见”？

还有，许文斐为什么不坐他的顺风车了，今天居然这么着急回家。

难不成她还和别人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