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喜在进一步行动之前,先和雾香交流了自己想要和她互换身份的事情,不过,所用措辞自然是她在基于现实修改增进过的。
“昨晚秦府出事,让我料到,秦昊会用同样的方法,对待我和金瑶蒂。所以,我要是以真实的身份去救人,后果极有可能不堪设想。”
雾香倒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她暗暗感叹这萧喜鬼主意真是层出不穷,同时,她也发问:“我又没在秦府待过,怎么知道你说的就是真的了?万一你就是想用这样的办法抢我一步带走金瑶蒂呢?你的话,我实在不敢信。”
萧喜面色从容一笑,朝雾香展示了自己的手腕,道:“我身上都被你烙了印,本就逃不掉了,不是么?”
雾香听着她的口吻,感觉自己的智商又一次防不胜防地被对方按在地上摩擦了,她不免有些羞怒,也不追究下去了,而是瞥过目光,朝通往上层红楼的扶梯上大步迈去,最终还有的没的嘟囔着:“我早就知道了,用得着你提醒?还不快点办正事?!”
萧喜脱去粗糙的衣物,抹去了涂抹在脸上的色粉,换上了雾香紫纱质地的长裙,散开长发,同雾香一起带上面纱的的她,乍一眼看去,竟和雾香之前的模样无甚区别。
萧喜恢复神色,她一路上握紧颤动的吊坠,并根据它颤动的幅度,来确定金瑶蒂的位置。不消多时,她就来到了五层一处宽敞的厅堂上,红楼空无一人,一个姑娘和伙计都不见踪影,这不免给此处蒙上了一种怪异的神秘感。
不过才至五层,她们抬首高望,却还有数层高楼横梗其上,最高层的红楼之上正是牵引下数百丈红色纱幔的中心地点,那里挂着锦绣玲珑的玛瑙晶灯和方圆并尽的各色灯笼,各处装横更是奢靡非凡。
红楼通向外面的四方门窗都大剌剌地敞着,环绕在四处的深红色纱幔被鼓鼓气流腾吹而起,滑荡出层层红艳艳的水波,无色的阳光无法完全穿透这些看似散漫却包裹严实的红波。
于是,站在此处看红楼,便觉得这里每寸角落都被这些穿过纱幔的奇幻的红色光芒团团圈住。
红波扑散在她们警惕的面容上,给她们本就秀美明媚的眉目更添了几分红颜之色。
此时,一道极为宽大的如同瀑布般的红幔在她们前方不远处,突然“哗啦”一声拉下来,吓了她们二人一跳,萧喜的反应倒是稍微稳定些,雾香则后蹬腿半尺距离,龇开狐牙,颇为谨慎。
萧喜感知到手心中的吊坠震地她骨头都在颤动,她睨着眼,向前看去,似乎想用眼神洞穿其中的所有玄机。
雾香有些急不可耐,她刚要张牙舞爪的上前撕碎这故弄玄虚的红幔,却被萧喜及时拦下。
“是金瑶蒂……”
“你说什么?!”雾香震惊,她松下双臂,移目盯向前方。
果然下一秒,她就乍舌不已,嗓子也跟被毒哑了一般,毫无知觉,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红幔之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挥舞着飘飘长袖的女人的身影,她微微后仰着脊背,高抬长腿,翩翩裙摆被高高挥起,她似在跳什么舞。
但此处周围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伴奏,所以这副场面根本谈不上什么惊觉,反而叫人悚然不已。
“你……说这个女人是金瑶蒂?可她不是疯傻了吗?怎的……会跳起舞来?”
雾香抱着手摩擦起双臂上惊起的鸡皮疙瘩,神色不定地问道。
女子的身影不停地旋转、变幻着,明明动作不止,可却总给她们一种说不出来的僵硬感,正是这样的视觉感受让她们倍感森冷。
不久后,萧喜就发现了这些僵硬感的来源,她颤抖着面颊上的肉,因为得压着情绪,所以她的声音很是沉重,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金瑶蒂并没有在跳舞,而是有人在控制她做这些动作给我们看。你仔细看,有好几道泛着更浅的红色的长线连接在她的关节上,她的模样,和寻常市井上看到的木偶戏没有区别。”
雾香被吓了一跳,她瞪着眼睛,看着纱幔内部的绰绰人影,终究是看清了萧喜口中的那光是听起来都骇人的“木偶线”。
萧喜继续道:“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这个人影和现在光照之间的状态很不对,此时我们周围红纱绕身,按道理,是不可能让充足的光亮进来的,而这个人影却呈现出较浓的暗色。
红纱幔是被故意放下来,当作投幕的,其实金瑶蒂身在别处,眼前的人影是被投射过来的,为的无法是刺激我们,更是威胁我们。
秦昊的意思不过是,我们若是不来,他有的是办法折磨金瑶蒂,木偶戏不过只是前戏。”
雾香听得面庞抽搐,她怒火不止,不知从哪里挑来了一把长剑,朝前方奔刺过去,裂帛之声迸开,红色纱幔被一下斩裂。
随着纱幔世界的瓦解,萧喜迅速抬眸,穿过了中间阻碍她视野的空隙,攥住了远处隐没在窗子边缘那处光亮最充足的角落,她在哪里撇见了半边人影,于是,她低呼一声:“找到了。”
眼看着雾香还要往前面瞎莽,萧喜恐其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好学着雾香日常出招的模样,朝前奔过去,抢在前头拦住了她。
“别冲动,这是请君入翁,对方如此招摇,必是有陷阱。”
萧喜话语音方落,红楼纱幔就尽数晃动起来,它们放肆地将她们围在中央,并以肉眼无法追踪的速度转动起来,所谓的纱幔早已不见,眼前的不过只是留着残影的红圈罢了,这只红圈越包越小……
果然有陷阱……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
萧喜其实根本无法看出这些红圈的动作规律,就连它们越靠越近的趋势都只是根据四周传入她耳边的风声判断的,风声越大,红圈的运动轨迹便离自己越近。
雾香这边已经快被绕地头晕目眩,险些站不住脚。
萧喜曾在沧淩城芍七的剑灵之境的中见识过有着类似行动轨迹的火圈,她倒不如初时那时反应强烈,尚能稳住几分脚力。
但这样干等着下去终究不是什么良方,尽管她知道,如若有进一步的举动,必会触发其他更甚于此的机关抑或是奇门遁甲之术……
眼前疯魔化的红纱幔便是奇门遁甲之术的衍生物,此等术法无法单独运行,它并非机关,所以如若要动用,就必须有幕后之人实时操纵。
既然如此,她何不抓紧这个机会,叫那秦昊睁大眼睛看看她伪装成的新身份。
萧喜很快带过这些念头,趁雾香不注意,直接从她身上抽走了她惯用的那把长剑。
她身上被雾香下过印记,而它刚好可以给她提供足够的妖气,以作掩护身份的工具。这些细枝末节之事,她实则早在初入红楼之时便料定好了。
她抽走长剑,收入水袖,身子则转至红幔之上,她纵倒身体,将其与红幔形成了横竖相对的直角,她的双腿踏上周围猖狂风声中的红圈上,借着它高速旋转产生的悬力,忍耐着脚下摩擦出的风风火火之感,她终是抓住了平衡点。
这些纱幔当真是在极快的速度朝里聚近,而它们包裹的中心的空间越是减小,它们飞速转动的速度产生的风力便越是强悍。短短片刻时间,待在中心空间的雾香早已不受身体控制地脱离了地面,她被喧嚣的风随意卷上天。
恰巧此时,纵站在红幔之上的萧喜掌握了飓风席卷的方向,她稳住中心,蹬在软塌塌的红幔上,借向上的风力而行走,她似化作了行走在旷野荒原的一匹紫狐,水袖以一致的方向向后翻飞,乍一眼看去,便像是紫色的狐尾,拖曳在身后。
她唤动体内的灵根脉络,腿脚越来越快,她又似失去了痛觉的死士,全然不顾这么做的后果,眼中坚毅地仅剩对百里红楼之上的望云高端的执念。
拖着紫色残影的她越奔越高,她忽地伸出长臂,抓住了还在风中凌乱的雾香,不让其继续被漫无目的地卷上高处。
紧接着,她翻出背在身后的长剑,以不可抵挡之势劈开了周身的宛如红色魔鬼的纱幔。
纱幔割裂,风力渐弱,而萧喜却全无随着重力回到地面的意思,她使了个眼神给雾香,随后又道:“萧喜,你绝对不能去,否则,那只会让金瑶蒂陷入更深的危险之中!”
雾香处于慌乱之中,本就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听萧喜这番话,起初还要反驳,但在接应到对方的眼神后,她就立马闭上了嘴。
因为,她还记得萧喜之前跟她说的身份互换的计划,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萧喜在刚刚非要在红幔上显摆一番才动剑撕裂迷障,而非在一开始就拿剑刺破红幔——萧喜那是在故意展示自己的身形,从而让她看起来更像是只紫狐妖,而非萧喜她自己。
倒是深谋远虑。
雾香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就主动松开了抓住萧喜的手,让自己随着重力自然下落。
她在五楼之上的连廊上抬头仰望着拽着撕裂了的红纱向上行动自如的萧喜,纵使面上看起来极不情愿,心中却默默地祝她好运。
萧喜,你用着老娘的身份,最好给我好好地回来,可千万别给老娘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