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新年,在营业中溜走。
女娲斩黑龙的故事,姜逾只看了一次就失去了兴趣,她跟不同的男人玩着相同的恋爱游戏,最后跑到徐颂妗的工作室里凑热闹。
徐颂妗工作室在第五区、星雨大楼附近,空中交通便捷,整片区域尽收眼底。
“街道布局跟十一区一模一样。”像以前课本上的植物的花萼。
“你飞了好几次,还没发现整个城市很像卵状体?”徐颂妗大为惊讶,“我以为你的知识水平好歹进步了,没想到还是……啧啧啧。”
被戳破知识水平的姜逾脸一红,她见过城市规划图,像时钟一样的区域。
“其实是四块子宫,|阴|道|向中心点的拼成。”
徐颂妗:“据说是四位神明的子宫——我也不懂是哪四位,网上的争论挺多。”
维姬上明确写着七八位的神祇,备选还有一堆不认识的名字。
除了在《桃夭》剧组,姜逾鲜少在其她地方见到神有关的东西……不,应该说神的涵义、属于女人的东西,已经遍地开“花”,在随处可见的物质环境里,在每一个普通女人的身上,只是她认不出来而已。
徐颂妗白了她一眼:“没事谁去拜啊?”
话里话外毫不掩饰的功利。
似乎是想到姜逾如今作为B市旅游推广大使的身份,徐颂妗轻咳一声:“旅游的时候还是会去拜拜的,优秀传统文化嘛,爬山拜庙还能锻炼身体。”
“我错看你了……”姜逾说,“我以为你是那种旅游只顾着钓|吊|子|的人。”
徐颂妗:……
她噎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在热恋期,你别说这种影响感情的话。”
这下姜逾好奇起来:“是谁?”
是谁有这个影响力,让徐颂妗放弃她那一大堆梦男粉?
“黄思思。”
姜逾露出意料之内的表情:“是宣发策略吧?”
“不,是真的,我认真的。”
姜逾失笑:“少来,你哪一次不说自己是认真的?”
……
“爱的本质是猎杀,是权力,母亲对女儿如此,女人对男人如此。”正对着江景晚霞的纪知微在书房中写道,“女人如何消灭一个竞争对手?爱他,让他成为贤内助。”
“女人如何消灭一堆对手?爱她,让她成为女儿。”
“爱是符合道德的绳索,是普世价值的牢笼。”
过去的女儿总是带着救世的情节,意图拯救母亲、或者救赎某个男人。
纪知微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做的义务,无论是哪个母亲,都犯不着她来拯救。
在她生命的最后,她最挂念的不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已过世的母亲,她既不悔恨自己的平庸,更无需任何人的认可,她只是遗憾——没有署名第一作者的遗憾,即便她的研究是不被允许的沉默。
“母亲的苦难并非由女儿造成,女儿自出生起就要为母亲的背负兜底。”
不过这里最大的好处,大概是她一出生,名字就已经在继承遗嘱上了。
至于男人?
纪知微不在意这里的男人,她不认为这群男人有寿命颠覆回以前。
第三区有一所男校,随着赘出去的男人越来越多,学校人越来越少,可成本与利润却还要保持上涨,因而学费简直成倍数式的上涨。
普通人家盘算着养男儿的花销,男校额外的择校费、美颜护肤、日常生活,她们觉得不如把钱给女儿回报大。
这是一个人为构陷的普通数学问题。
第一区曾经有一所男校,但现在没有了,第三区也快了。
设计这个系统的人一定学到了某些地方的精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至于这里的男人是不是过去的男人,这种蠢问题,纪知微居然认真细想过——“我也曾有过被同一的时候,没有人问我是否愿意、是否有必要承担,那现在这样,他们不是活该吗?”
得出的结论是应该加倍心疼自己。
“连出生权都没有。”
将文件打包发送。
导师很快回了消息:“这是你一周的成果?”
“1。”
导师发来语音长条:“上周的组会还记得么?我问你,你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不要说你看过的文献,要说你的成果、你的思考!”
“不要临摹她人的框架,不要陷入到她人的路径中去,你应该多在思想的世界中攀爬或游走,不要用上下、前后的二元限制你自己。”
纪知微只后悔没把导师关系写进去,她打起精神应付起难缠刻薄的女士,算了,毕竟她是第二作者,比之前强多了。
之前,她只是存在于致谢里的女学生。
“感谢您的指导,最近我重新对母女关系有了一点头绪,以下是我的内容……PPT明天八点发您。”
……
徐颂妗的恋情是地下进行的,毕竟她还舍不得氪金的梦男粉。
涵姐安慰她:“被抓拍没关系,只要不承认就好,我们的运营团队是专业的。”
一身奢牌穿得跟白背心的姜逾一样,徐颂妗毫无掉价的意识,她反而安慰团队成员:“我是没关系啊,是黄思思那边烦人得要死。”
《春天野草》中,徐颂妗的人设不怎么好,傲慢、自负的荧幕形象,完全是从徐颂妗本人性格中定制而来的角色。
路人对徐颂妗的感官不好,以至于拉低了对《春天野草》的评价。
没想到最急的不是剧方,而是……大男主的粉丝。
这个大男主,可以是黄思思,也可以是野草。
这部剧本身以营销大男主、男本位方案为主,虽然是其她主演人设稀烂,导致电视剧的口碑崩坏,但受到最大的负面影响的人仍然是黄思思——以营销“大男主”出圈的黄思思。
为了挽救大男主的口碑与黄思思的形象,即便是爱男的男主粉们,也不得不洗起徐颂妗人设的可靠之处,并把质疑的声音打为“小糯夫”。
纪阅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要为女人说话。
当然了,其实他可以作壁上观,可是这样的话,挨骂的人又变成了黄思思,或者野草。
已经有视频嘲讽野草人设的割裂了,虽然这位男up主以“渣渣”代称其她四位主演,但评论区与风评最直接的焦点仍然是黄思思,即便粉丝及时捂嘴控评,但好像仍然步入了某种怪圈。
他们嘲得愈发大声。
还有些“心疼四个渣遇见一个颠雄”的言论。
“如果都接受不完美的大男主剧就好了。”
一个微妙地想法闪过。
在工作室打卡的姜逾百无聊赖地谈到新剧:“如果都接受不完美的大男主剧就好了。”
徐颂妗诧异地看向她。
只见后者不紧不慢:“这样他们就会把弯曲的当作正常的,把献祭的当作得到的。”
“不过都不接受也好啊,这样剧方发现营销男人没什么好处,分给黄思思钱就少了,分给我们的就多了,这样能够减少你的竞争压力。”
“营销起来打起来更好了,黑红也是红,我们吃到了热度,又不是挨骂的主力军。”
纪知微在做PPT——“系统的倾斜是客观的、是拓扑性质的,是不以人的喜恶、意志而转移的。”
徐颂妗:“如果让黄思思成功当大男主了,怎么办?”
“那意味着他完蛋了。”
这个世道,哪有干净的牌坊?
每一次都会吸干的精气,每一次都压断脊梁。
独立男性、大男主、男本位,话术越来越普遍,价值越来越膨胀,仆隶自以为男王,王冠成为淬毒的锁链,愈发坚固冰冷。
回过头来才发现——已无立锥之地。
假使在过去,有一个女人从兄弟中咬下一份继承权,他们大抵会指责她的贪心。
假使这个女人发家致富,赚了一笔钱,带家里人住上大房子,并且愿意给弟弟买房子,他们大抵会夸赞她是大女主、真正的女|权|。
假使在现在,有一个女人愿意留一间房间给兄弟,他们大抵会赞颂她的慷慨。
PPT第二页——“当沉默成为共识且普遍、没有丝毫彰显的必要的时候,才是权力背后的运转之时。”
经纪人涵姐为徐颂妗筹划着下一次热度:“承认自己被愚弄,看见不足,可是比什么大男主都强,不过黄思思已经骑虎难下了。”
“他的粉丝也把他架起来了。”
“等他们彼此攻讦,你再出来英雌救美。”
“你就可以借‘恋爱’的名义,踩着黄思思的人气,博一个深情的名号,然后吸引新男粉入圈。”
“不过现在的火候不够,还可以再等等。”
徐颂妗居然用恋爱来消除一位争夺番位的竞争对手,她敢这么行事是因为这里的女人对男人都很差吗?
当然因为她不会受到实质性的惩罚,她只是犯错,不是犯法。
女人犯错了是很正常的,大家要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在这一刻,社会的补偿机制与物质资源出现了,毫无犹疑地倒向女人。
徐颂妗期待那一刻。
姜逾临走前拍了拍徐颂妗的肩膀:“幸好我不是男人。”
作为女人,作为同剧组、同顶流的竞争对手,她们居然能够通过卖橘的方式消弭不当竞争,甚至发挥出“1+1>2”的热度,哪怕后续提纯虐粉,大家互放黑料也不会影响到根本,真是幸好。
幸好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