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人生就是未完成的待办事项（三）

看日出要凌晨四点多起床，两位大叔表示起不来，真的起不来。

伏黑惠：又没说让你两去！

凌晨四点，天还完全是黑的，伏黑惠和美谷寿美子准时到达山下，爬上山需要一个小时，这样到达山顶的时候就刚好是日出。

虽然是摸黑进山，但是美谷寿美子看起来一点不怕，反而还游刃有余。

似乎看出了伏黑惠的疑惑，美子解释道，“以前经常和朋友上山来玩呢，不过像今天一样看日出倒还是第一次。”

伏黑惠：“是很好的朋友吗？”

美子：“是很好的朋友。”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半边天开始亮起来了，他们走在林间小道里，视野也变得清晰起来。

美子深吸了一口晨间的凉气，看起来兴致很高，她在石阶上蹦蹦跳跳，嘴里还哼起了小曲。

伏黑惠都忍不住担心她会不小心失足摔倒。

爬到山顶的时候，正是日出的时候。

红色霞光慢慢从地平线弥漫上来。

光影的交汇在此刻又是如此的深邃。

太阳正在缓缓地上升，美子一动不动地全神贯注地盯着日出的方向。

伏黑惠站在一个身位之后，看向美子的侧脸。

在浓烈的霞光之下，少女的面目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难以识别的轮廓。

伏黑惠突然察觉到某种既视感，是什么？

这或许就是解开谜题的关键。

片刻后，太阳完全升起，已经让人不能直视。

美子抹去眼角的生理性眼泪，转头问正在沉思的伏黑惠，“伏黑先生，你的答复是？”

差点忘了还有这件事。

坂田银时在睡眼朦胧中听见了手机的震动声。

他在迷糊中从被窝里伸出手抓住不停震动的手机并砸向了地面。

终于不闹腾了。

但是旁边同样被吵醒的五条悟幽怨地说道：“你扔的是我的手机。”

坂田银时把被子拉高遮住整个脑袋，假装啥也没听见。

五条悟蹲在地上在手机残骸中寻找电话卡的时候，坂田银时的手机也开始震动起来。

已经没了睡意的坂田银时气冲冲地翻开被子，一看手机，是跟踪狂杀手A发来的邮件。

“这家伙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号码？”坂田银时骂骂咧咧。

杀手A的效率很高，当时现场咒力所属的野生咒术师已经找到，也不知道他是花了多少代价搞来的情报。

坂田银时打开邮件一看，标题就是开门见山的“咒术师就是美谷寿美子。术式是转移伤害一类。”

等等，坂田银时搞糊涂了，谁是谁，五条悟可是亲口说了美谷寿美子是普通人。

下面还付了一张照片，似乎是前几年的照片，此时的美谷寿美子还留着长发，容貌也有所变化，不过青春期少女有点外貌上的变化也很正常。

“难道是美谷寿美子在祓除咒灵时受了重伤，于是把伤害转移给了路过的白木原，导致了白木原重伤不治而亡？”

红彤彤的太阳在少女的身后，而美子的整张脸都在阴影里。

有点诡异，伏黑惠想，他拿出了失踪者白木原美子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留着超短发略显中性的英气女生。在此时极致的光影条件下，照片和眼前人的轮廓对上了。

“向我告白的到底是谁？”伏黑惠问道，“是美谷寿美子还是白木原美子？”

“不可能的，”五条悟反驳了坂田银时的观点，“伤害可以转移，但是术式是不可能转移的，只能说明我们见到的‘美谷寿美子’并不是美谷寿美子。”

“请容我拒绝，”伏黑惠郑重地说道，“对你，我并没有什么超出朋友的想法，白木原小姐。”

“真是令人陌生的名字，感觉上次听已经是上辈子了，”白木原美子一边感叹一边又嘟起嘴装委屈道，“是我不够优秀吗？”

您这演技还不够优秀？伏黑惠在心里吐槽，资料上的白木原美子可是个走在路上会被认成冷漠酷哥的中性女生，而此时眼前一派矫揉造作的绿茶少女跟她可一点不像。

“为什么要装成美谷寿美子的样子？甚至连性格都模仿？”

白木原美子头疼地挠头发，“可以不说吗？”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两人开始下山。

“可以不跟我说，”伏黑惠说道，“但是警察那边还是要去澄清一下。”

白木原美子似乎在思考，跟着伏黑惠走了一段下山的路后，她忍不住问到，“为什么不问美谷寿美子去哪了？”

伏黑惠平静地看向她，“战斗到最后一刻，为拯救他人而死，甚至还有人能记着她，已经是咒术师最好的结局了。”

“你们，”白木原美子的眼眶里积蓄起眼泪，“你们咒术师都是这样不可理喻的傻瓜吗？”

伏黑惠转过头，不想看女孩子的眼泪，只是生硬地问道：“看一次日出已经完成了，后面还有什么？”

白木原美子被气笑了，偷看她的秘密居然还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这男人果然除了脸一无是处吧。

但是那又如何呢，比起自己的小情绪，还是完成对挚友的承诺比较重要。

白木原美子深吸一口气：“后面还有和朋友一起做一道很麻烦的甜点……”

伏黑惠突然感觉到了不妙：“很麻烦是指多麻烦……”

“架锅，烧炉！”

伏黑惠的话音未落，就见一口锅在少年少女惊诧的目光中从天而降。

两位穿着厨师服的白毛大叔也突然出现。

料理助手五条悟：“厨师长，今天我们的目标是——”

资深主勺坂田银时：“五彩斑斓的黑色马卡龙！”

这听起来真的很麻烦，伏黑惠忍不住吐槽：“在这荒郊野岭？”

坂田银时点头确定，“这荒郊野岭有何难，我们万能的跑腿小哥在此。”

五条悟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伏黑惠：当个跑腿你有什么好骄傲的喂。

五条悟举起双臂示意他手上带来的两个塞满了东西的塑料袋，神情得意地说道：“蛋，糖，杏仁，我都带来了！”

伏黑惠：喂——

白木原美子捂嘴偷笑。

四人真的开始在这荒郊野外搞起了高难度甜点，甚至对如何实现五彩斑斓的黑色这一点激烈讨论了一个小时。

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第一锅才正式出炉，但是柴火的火焰温度不好控制，第一锅全部烧裂了。

“好可惜。”白木原美子叹息道。

“没事，”坂田银时说道，“有了经验，下一锅肯定成功。”

“可是，材料都用完了吧？现在去买时间还来得及吗？”

五条悟骄傲地举起塑料袋，“蛋，糖，杏仁，我都带来了！”

伏黑惠：……

白木原美子捂着肚子开始笑，“你们，你们真的好有趣。”

最后，日落前，一个完美的外表黑色内里五彩斑斓的马卡龙诞生了。

白木原美子小心翼翼地捧起它，小小地咬了一口，甜味迅速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好甜，怎么会这么甜，齁得我都要掉眼泪了，”白木原美子放下手里的马卡龙，咽下嘴里甜到苦涩的甜点，“这些桩桩件件，都是她提到过的——如果她是一个普通人那么想做的事。”

“当时我还想，都是些多么普通的事啊，让我陪她一件件完成吧，可是……可是她把我受的伤都转移给她自己了……”

“她说：‘代替我活下去’。”

代替我去看日出，代替我陪小孩子们玩耍，代替我尝尝五彩斑斓的马卡龙……

代替我再看看这世界。

咒术师临死前的遗言本来是一种祝福，但是说出口的那瞬间它变成了一种诅咒。

白木原美子困在其中而不得解脱。

“你有选择的权利，”五条悟说道，“你应当还有二三十年的寿命，这是美谷寿赠予你的礼物，但她不会要求你作为谁而活下去。”

“这我当然知道，”她当然知道她的朋友是个多么温柔的人，白木原美子提高了音调，又不甘心地哽咽道，“可我接受不了啊，为什么，她在不为人知的黑暗角落里为大家的生命奔走在死亡线上，她这么辛苦，可是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没人会感恩她的好，凭什么啊？”

这世上仍有很多人在黑暗中踽踽而行，守望光明而不得光明。

“你为她立碑了吗？”五条悟问。

“没有，”白木原美子倔强地回道，“美谷寿美子还活在这里呢！我活着她就活着！”

五条悟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

“那就再等等吧，或许很快就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