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施接到刘经理电话时，他的人也找到了卢一的车，他无法确定这个“一会儿到店里”是多久，于是决定直接去停车的地方。

昨天，林北施还可以假装洒脱地说，找不到人就回台湾。但今天，绝不可以——

昨晚他乖乖在家等着，没有因为厌倦而离开；他们只是安安静静抱着睡了一觉，自己没有揭穿他的身份，也没有质问他的反常，他不需要有任何担心。

已经装傻到这种程度了，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要跑…

卢一的车停在路边的公共停车位上，一时无法确定人去了哪里。林北施正犹豫要不要请罗叔帮忙，找人调取道路探头时，刘经理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林少爷，卢总他到了，您什么时候来啊？”

刘经理不敢催，但看到卢一打开第三瓶酒时，他实在担心再喝下去这两人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到时更难收场，才打了这个电话。

人已经到了店里，但车还在这儿…

“他一个人吗？”林北施压着火儿问道。

“不是…”刘经理不敢多说。

林北施沉沉呼出鼻息，低声道，“……别让他们跑了。”

“好的。”林少爷用的“跑”而不是“走”，刘经理立刻就懂了，安排保安守在了各个出口。

挂上电话，林北施没急着上车，而是看着眼前的工人装好了GPS才出发前往夜店。

以前都是别人对他用这些手段，他厌恶至极，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做出这种事，还是对自己喜欢的人。

……

已到营业时间，夜店里的音乐声响起，客人也逐渐入场。

两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其实烧掉欠条没多久，我就后悔了。”

“怕我不认账？”

“不是，我就是希望那真的是卖身契…那样你就会对我言听计从了…”

言听计从这四个字赵哲风说得格外清晰，听得卢一很不舒服。他笑了笑没回答，想着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况且…有也没用。

“我还记得那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我问要不要带你入行，利用课余时间做模特赚钱时，你跟我说，你想做经济人，自己赚钱只能赚一份，让别人替自己赚钱，才能越赚越多。

那时候我就隐约发觉，你的野心很大，自己是驾驭不了你的。”

“为什么非要谁驾驭谁呢？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分开。自由点不好吗？”

“只有…没感情的一方，才觉得自由好。”

卢一挑挑眉，思考了几秒，“有道理。”

“那钱，你先留着，不用着急还给我…”

“为什么？”

“我常常觉得很可惜，为了还债、为了给你妈治病、为了买回房子…你总是入不敷出。以你的能力，如果能把赚到的钱都投进去，经济公司也不会只是现在的规模。

就当给你的公司投资好了。你比我聪明，也比我有冲劲，把钱投资给你，比我自己投资赚得多…”

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却是想卢一一直欠着他，一直记着他。

就像他自己说过的那样，以摄影公司的规模，他不会在乎多赚少赚这一星半点儿。

不过卢一此时只想着，能不动这51%的股份收益自然是最好的…他能感觉到其中有很多欠妥之处，但又跟大脑短路了似的，怎么也想不通猫腻在哪儿。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赵哲风的提议。

“行。”

“跟你谈生意还挺简单的，你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要是我跟你说去酒店的时候，你也能这么爽快就好了…”

又来了…卢一扯了扯嘴角，很无语。

他看了眼桌上的红酒，瓶子里还剩一半。总共喝了多少来着？居然记不清了…脑袋开始发涨，眼睛也有些模糊了。这点儿红酒，不至于会醉吧？

他拿起手里的空酒杯愣着神。

“再倒一杯。”赵哲风说道。

卢一照做了。

“不喝吗？”

卢一一口喝掉。

赵哲风笑了笑，看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坐近了些，“也喝了不少了，该酒后吐真言了吧。”

“什么真言？”卢一按着额头问道。

“我并没有要求一定要和好，只是说去酒店你都不答应…你从来都不是清心寡欲的人，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拒绝我。让你上我，很吃亏吗？”

“……”吃亏吗？卢一没计算过吃不吃亏。不想就是不想，跟吃亏还是占便宜没什么关系。

“你之所以拒绝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有了喜欢的人？为他收了心？可是怎么可能呢…你只会为钱收心吧？难道…那个人能给你的，比我多？”

“我不知道…我不想要他的钱…”卢一不想跟他说这些的，但又仿佛有什么牵制着自己，让自己必须回他的话。

“哈？真的有人了？他在哪呢？”

“他…回家了。”卢一脱口而出又急忙否认，“不是，我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赵哲风质疑道。

“我、我不知道。”他脑子的东西很多，很杂乱，他有想法却无法组织出有逻辑的长句子来回应。

他看到赵哲风在笑，笑容有些扭曲，有些阴测测。

“你喝醉了对吗？你现在脸红红的样子，就跟那天一样，还记得吗？”

“那天？”

“我们…第一次…去酒店…那天，”赵哲风越凑越近，故意放慢语速，“那天你醉得更厉害，今天…好像还差点儿意思。”

“我醉了…我又醉了吗？”

“对，你醉了。”赵哲风肯定地向他灌输。

店里吵得不行，卢一却从嘈杂中清晰分辨出了几声“哒、哒、哒”的响动，如昨晚一般。他想，是不是真的醉了？都开始犯困了吗？昨晚也是听到这声音后，才慢慢睡着的。

“嗯，我醉了。”卢一重复了他的话。

“你还记得那天，你是怎么哄我的吗？”

“不记得…”

“那天…你叫我什么，也忘了吗？只有你会那样叫我的。”

“……”

卢一听到那声音越来越近，“哒、哒、哒…”

“不好意思啊？以前你叫得可好听了，我想听。”

卢一声音很轻地说：“……小哲哥。”

说完这三个字，那声音也停下了，卢一用力拍了拍耳朵。

赵哲风看了一眼停在卢一身后的人，没当回事儿，手又搭在了卢一腿上，继续诱导道，“跟我去酒店好不好？”

“我想…洗把脸…”

“不洗了…去酒店再洗，好不好？”

“……”

话未出口，卢一就感觉有只手按在了后颈。

这样的动作，再加上凶厉眼神，在赵哲风看来，是带有很强的攻击性的。但卢一没像躲自己那般皱眉挡开对方的手，这让他很不爽。

赵哲风不客气地问：“你谁啊？”

林北施没搭理。他弯下腰，低头对卢一说道，“跟我回去。”

卢一闻言回头，熟悉的脸庞印入眼帘，即使近得连呼声都听得真切，卢一依然觉得是自己醉了。

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看向他，还是那张脸。

卢一伸出手抚上林北施的脸，又猛然收回手，他不知该怎么面对，只能紧张无措地转回身子，低下头。他感觉到那只手掌在收紧。

后颈传来的疼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清明了少许。

他想问：你怎么回来的？你的腿怎么样了？

可他本不该知道这些事，又怎么敢问出口呢？

“我、我去洗把脸。”卢一腾地站起身，突然感觉一阵眩晕，他想要扶住沙发靠背站稳，却被林北施一把扯到了怀里。

“我带你去。”

赵哲风怎么可能甘心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连忙站起身阻拦：“你干什么！”

林北施瞪向赵哲风，虽然很想动手，但他还是不得不考虑一下现在怀里的人没骨头似的瘫在自己身上，而自己还瘸着条腿。

“滚！”他冲赵哲风吼道。

赵哲风看他虽然身形高大，但拄着拐，自然不会退让。拉扯不开便想直接推倒他。

刚卯起劲还没使出来，却被人揪住了衣领，“你他妈的还要不要脸！”

赵哲风回头的同时想要挥开对方的手，没想到对方抓得很死，他大声反问道，“你他妈又是谁！”

“你管我是谁！欺负残疾人还敢冲我嚷嚷！”那人脾气也不小，直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卯起劲把赵哲风往地上推。

“……”因为被当作残疾人而得到帮助，林北施既无语又觉得受之有愧，但面对一个热血好心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关你屁事！”赵哲风与他推搡着。

“我就管了，不要脸的垃圾！”

没说两句两人已经挥起了拳头。

站在远处一直观察着的刘经理见势不妙，慌忙带着保安往这边赶。

林北施意味深长地看了刘经理一眼，转身带着卢一去了洗手间。

……

从刚刚开始，卢一什么也没做，什么话也没说，就一直挂在林北施身上，呆呆看着他。

来到洗手间，林北施锁上门，用命令的语气说：“去洗脸。”

卢一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反倒收紧了些。

“洗脸，清醒了我有话要问你。”林北施再次命令道。

“不问…别问…”卢一将脑袋埋在他颈间，颤抖着小声说道。

林北施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知道卢一不想面对的是什么，他不会逼问的。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躲？我没有…”卢一抬起头，眼神迷离的看着他，迟钝地回应他的话。

“偷偷跑掉，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不是躲是什么？”

“听不懂…你说什么…”卢一说得很慢。

同样一身酒气，但林北施看得出，他跟那次装醉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林北施稍向后仰，想拉开他的手，帮他洗洗脸清醒清醒。

卢一凑过来，吻住了他的嘴唇。

林北施想问清楚，却无法拒绝他的吻——你什么都不懂，最懂怎么对付我…

沉醉其中的林北施，感觉到卢一的手游移到了腹间，“你的手在干什么？”

“脱掉。”

“你想干什么？”他没想到卢一敢玩儿这么大。

“裤子、脏了…”

林北施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裤子分明是干净的，“没脏。”

“脱～”

又开始哼唧，林北施要疯了，“你…这不是在家里，不能脱！”

“要脱～”

林北施本来就一手拄着拐，一手捞着他，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上来不说，还一直挣扎着要脱裤子，林北施哪还有手阻止。

刚才满脑子都是怎么教训他，怎么让他不敢再跑，现在林北施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这洗手间的门结不结实？林北施可不想让别人看见。

无奈之下只能用下肢的力量，把他压在洗手台边，帮他扣好了裤子。

林北施哪是不想，他是觉得自己现在这样，肯定发挥不好，如果是在家里、在床上…即使只有左腿能使劲儿，也有很多别的姿势可以选择…

汗珠如潺潺溪流向颈间滑落。他探头垂眸，一口就咬住随溪水沉浮的叶片。

林北施哪里还忍得了，情不自禁闷哼出声。

“你想…在这里吗？”他也不是不能配合。

“软软的…”

卢一含含糊糊吐出三个字，听得林北施又羞又急。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说着话还轻轻摆动了两下臀部证明给对方看。

“你不是…”

“不是什么？”

“你软软的，不是…他。”

“他？你的小、哲、哥吗？”林北施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哥？你不是…”——你比我小，怎么会是哥哥呢。

“你这家伙！”林北施退后半步，托着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你看清楚，我是谁？”

“林、林北施？”

“叫他叫得那么亲热，叫我就连名带姓是吗？”林北施是喜欢卢一叫他名字的，很喜欢。他独有的腔调，缠绵的尾音，每次听到都让林北施意乱情迷，只是他对另一个人的称呼太过亲密，让林北施心生妒忌。

“怎么会…软软的？”卢一自顾自念叨着。

林北施气急败坏地抓起他的手，让他亲手验证，“再胡说，x死你！”

卢一一边亲吻着，一边很自觉地覆上礼物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