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颜心下烦闷，顾不上身后传来闷哼，起身便走。

谁知刚刚站起，连一步还没迈出去，衣角便被扯住了，她忽得起了恼意，没好气地说：“做什么？”

“...肚子疼。”段暮染声音闷闷的，不同于以往的清冽，更像是病后的沙哑。

“疼就找大夫。”

“沈妙颜！”

或许再忍受不了她的冷言冷语，或许明明知道她心里没有他，但他也不能就这样放她离开。

段暮染从背后紧紧抱住她，声音低沉带着恳求，“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走，无论我怎样做，你都不能回过头看我一眼，那个人，就这样好吗？”

沈妙颜原本还有些生气，听他这样说，耳边拂过他温热的话语，有些不解，哪个人？谁啊？

忽然间她福至心灵，琢磨着，他对她态度不同，似乎是在那日师兄来找过她之后。

难道...他都听到了。

也好，大不了今日就将事情都说清楚。

沈妙颜忽得回过身，抬起眸仔仔细细瞧他，心道也许有些事情真说开了，自己会立马死在这里也未可知，可......她又觉得他并不会杀了她。

即便知道她对他的孩子下了手，他也不会伤害她。

这些时日，她在他身边，似乎将他看得很清楚——清风殿的殿主，看似冷漠，实则有一副温热良善的心肠。

以至于她明明带着仇恨而来，却渐渐被他暖化了大半，以至于产生诸多怀疑，熙哥哥到底是不是因他而死，自己有没有报错仇，以及...她自己的心，究竟归于何处。

当那日她收到家中来信，心中纠结万分时，当她看他重孕陪同宁愿延产时，当她看到有人偷袭他的胎腹时，当她听闻栖风阁要协助旁人讨伐清风殿时，那些担心、忧虑、不舍、不忍、恐惧，都在将她推向一个不敢面对的事实。

那是以往不曾有过的感情，甚至会被她划归为失常、甚至错误的感情，令她迷了心智，只想待在他身边。

哪怕他冷言冷语说出“与你无关”，她还是不舍得离开的沉醉与纠结。

再加上，她的心时常跳得过快，她知道，这不是病，而是......一种令人失控的情感。

段暮染见她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目光深且难测，心中渐渐惶恐起来，抱住她的手不断用力，心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走，他轻轻唤她，“阿颜......”

沈妙颜回过神，珍而重之地抚上他胎腹，决定不再拖了，仰头便问：“你那天是不是听到我与师兄说话了？”

段暮染一愣，终于，终于要说出来了吗？

他毫无掩饰地颔首：“是。”

“从头到尾都听到了？”

“是。”

“段暮染，你喜欢我对吗？”

“......”

他没回答。他不太想用“喜欢”这个词，但若要用另一个字表示，他又觉得此情此景，难以说出口。

所幸，沈妙颜无需他说，单从表情即能揣测通透。

她接着说：“从那日开始，你便对我的态度有变，我猜想着，你定是在想，熙哥哥是谁，而沈妙颜，是否在这之前，同别人孕过子。”

段暮染神色复杂，微微眯起的双眼闪过一丝赞叹，好聪明。

“是。”他松开抱着她的手，略撑着腰坐在旁边，顺手将玄色的披风解下，露出身前难以掩饰的一团浑，端坐在扶椅上。

沈妙颜看着他大着肚子还坐得这样挺，略皱了皱眉，也跟着坐下开口说：“那我便直说了，熙哥哥是我同门，名字叫成熙，我与他自小青梅竹马长大，感情很好。”

她瞧着烛火诉说，眸中露出无限怀念，仿佛那人就在火苗中跳跃，冲着她微笑。

而段暮染则不由自主地握起双拳，隐忍着听她柔情地叙述另一个男人，却也知道，他不能打断，也不能生气，只能继续认认真真听下去......直到听到他想听的部分，才豁然松一口气。

“但是，我将他一直当做哥哥对待，我们从未做过任何逾矩之事。熙哥哥他心怀天地，怀仁济世，我感之敬之，将其视作榜样，誓要同他一样将医术修炼得出神入化，以求救更多的人。”

说着说着，沈妙颜忽得垂下头，住了声音。

“然后呢...”

“可是，他这样的好人，却不明不白死了。你知道吗？”

那一刻，段暮染忽觉沈妙颜眼中闪过怒火，内含怨恨地看着他，看得他心头一跳，腹中的胎儿也不安稳起来，他沉声问：“怎么死的？”

紧接着，沈妙颜的回答，令他如受重击。

“是你，是你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