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夏日,清风殿内飘满花香,沈妙颜捧着医书坐在树下,树冠的阴影洒在卷上,偶尔映照出斑驳的光点。
段暮染坐在一旁,伏案写着什么。
两个人虽不说话,却时不时对视一笑,显得颇为温馨。
只是这闲散的时刻还未令人完全沉浸其中,如影便火急火燎来禀报,“主子,虎明洞的帮主带了几个小帮派前来闹事,将...咱的殿门给砸了,现在还围在外面不退。需不需要属下将其揍出去。”
沈妙颜闻言抬起头,“虎明洞?”
据她所知,这是个劫匪门派,喊出的口号是劫富济贫,实际上是劫别人的富,济自己的贫,就这样的帮派,还有胆子上门挑衅?
段暮染沉思片刻,“揍出去吧,顺便再跟他说一声,三日之内不将劫来的东西散出去,就不只挨揍这么简单了。”
“好嘞!”一听到动武,如影兴奋得很。
沈妙颜看着他雀跃的背影莞尔:“如影喜欢打架。”
“他啊,快在殿里闷坏了,天天翘首以盼想着出巡,岂料这都延期一个月了,皇城那边还未来人,只能继续等下去。”段暮染停了笔,侧耳听着什么。
沈妙颜没有他内力强,听音远不如他,只能勉强听到来自殿门前的叫骂声,以及兵刃相较的声音。
“要不要出去看看。”沈妙颜有些担心。
“好像有人来了。”段暮染细细分辨,似是马车之声。
段暮染牵着沈妙颜到殿门时,正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门前,两边护卫各四人,带着腰牌,一看便知是宫里的人。
方才闹事的虎明洞的人已经一股脑全被如影打走了,如今见着有达官贵人在此,又偷摸地围过来看热闹,窃窃私语说着话。
“老大,这只鹅肥啊。咱就从这儿等着。”
“走,下山等着。不跟清风殿在这儿耗。”
沈妙颜对这马车没有什么感觉,觉得这帮主还挺有趣,侧过头看了两眼,只见那带头的绑匪脸大腰粗,穿着布衣短打,头上还系了个黑色的带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帮主似的。
她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段暮染顺着她的目光瞧去,解释:“虎明洞的人,怎么说呢,落草为寇。性子都很直,一根筋,出巡的时候带你见识见识,这帮主我打过几次交道,挺有趣的。”
沈妙颜点点头,应着好,目光开始打量殿前的马车,问:“这就是巡视官?”
段暮染说:“看样子如此。”
“那他不下车。”沈妙颜蹙着眉,心想着,此人好大的架子,难道还要人去请。
段暮染亦有所感,温和道:“不知贵客到访,清风殿有失远迎,还望阁下见谅。”
他内力深厚,声音传得远,声调却不高,听起来若清风拂耳,透着十足十的诚意。
只是那马车中的人,还没动静。
沈妙颜有些生气,小声哼道:“好大的架子。”
她声音很小,小到一旁的如影都没听见,却不知马车里的人是否听见,紧接着那严丝合缝的垂帘动了动,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直直指向她。
段暮染见状眼眸微眯,下意识将沈妙颜挡在身后。
这时,一直立于马车左首的护卫俯身靠近马车,像是听到了什么吩咐,朗声说:“久闻栖风阁沈姑娘医术无双,巡视官钦佩已久。现下并非是公子不愿下车,而是车马颠簸,身子不适,一时下不来车,可否有劳姑娘移步,为其诊脉。”
如影闻言,往前跨了一步,低声警告:“主子,来者不善啊。”
段暮染刚想拒绝,便被沈妙颜拉住袖子,“没事,我去给他诊。”料想在清风殿门口,旁人也不会将她如何。
沈妙颜拎着裙摆走下台阶,站到马车前,踩着马凳坐在车沿上,轻声道:“公子请吧。”
只听车内窸窣声响了片刻,那截白皙若玉的胳膊又伸了出来。
好修长的手指,好生漂亮的皓腕。
尤其这透着粉嫩的掌心,一看便知是个养尊处优,不舞刀弄枪的主儿。
沈妙颜将这手臂搭在自己膝上,道了声:“得罪了。”
开始搭脉。
甫一搭脉,她眉心忽得一皱,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开口说:“承蒙公子抬爱,这病理是否需要现在说。”
病症乃病人隐私,一般不愿意公之于众。
那名侍从代其回答:“姑娘直说便是。”
见车里人没有异议,沈妙颜颔首,朗声道:“公子舟车劳顿,导致胎相不稳,应是日前动过胎气,今日清晨才得以缓和。然伤胎根本原不在此行,而在于前次孕产时受惊,急产难阻又淤血未除,是以此次有孕格外疲累,除却日常腹痛外,还伴随偏头痛症状,以及后腰僵硬,双腿酸麻之症,可是如此?”
所以,并非是他摆架子,而是确实下不来车。
段暮染与如影听到此话,也有些恍然大悟。
“主子,竟来了个有身子的。”
“嗯。”
不知为何,段暮染心里竟有些慌。
沈妙颜说完,见车内之人仍未说话,准备离开。
岂料她还未动,那搭在她膝上的腕子轻翻,握住了她的手腕,紧接着车内传来温润的男音,惊得沈妙颜不由一愣。
“颜儿,别来无恙呀。”
沈妙颜下意识掀帘入内,惊道:“熙...熙哥哥!”
华丽的帐帘,无风自动,瞬间将二人的身影遮了个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