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这孩子再说出什么令人心梗的话，我强制带着他离开了宴会厅。
即使在这短暂的途中，又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波折。
达米安这孩子似乎并不肯跟我走，确切地说，他迫切地现在就想要个答案。
男孩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我，怕是要将我看出个窟窿来。生怕他再胡言乱语，说出点什么有的没的话，我赶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唔哼了一声，惊了一下，但终究还是被我如愿堵住了嘴。
苍天可见，别再让这孩子语出惊人了，我这做姑姑的实在是遭不住啊！
好在达米安到底还算把我当长辈看，在我搬弄他的过程中，男孩并没有死命挣扎，也免得我被不小心当成拐卖犯。
待我终于拖着达米安到了一处休息室时，我赶忙反锁关上了门，免得我俩的对话中他又冒出什么“金句”被旁人听了去。
“解释一下你刚刚的话。”我从没觉得这孩子能有这么折腾人，确保四周无人偷听后，连带着我问话的语气都多了几分烦躁与怒气。
当然，很显然达米安也在生气，他不满地瞪着我，把背板的直直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他到底哪来的劳什子问题！布鲁斯平日里到底是怎么教这孩子的？！
只是，即使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我到底还是捂住胸口，强制自己深吸几口气再说。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我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置气。
冷静，达米安他才十岁。
天杀的，可我十岁的时候也没这么不懂事过啊！
就算是布鲁斯，小时候也没这么不讲理过！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和布鲁斯在一起？”犹豫着，我到底还是发出了疑问，看着达米安的少年模样，我的眼神稍微软了点，“告诉姑姑，是有人在你身边说了些什么吗？”
到底是谁？那么没良心！闲言碎语都嚼到人孩子面前了！
达米安表情顿了顿，似乎被我点到了痛处，男孩拧了拧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乘胜追击，特意把嗓音又放软了几分，几乎是半哄半骗，引诱着他说出答案。
他暴躁地抓了抓头发，看起来还是试图拒绝交流，眼见他像只被困在笼里的鸟儿一样徒劳在原地打转，我不得不再添点柴火。
“达米安。”我握住了他那双无处安放的手，将热量源源不断递到他的掌心。
十来岁的孩子，手到不大，指节处却全是茧子，连带着掌心都是一片摩挲的粗糙。盘着他的手，居然让我产生了几分我在细细鉴赏一块顽石的错觉。
算了，他本就性子好动，还喜欢逗弄猫狗，摸爬打滚都擅长，在学校惹是生非，甚至还想过瞒着布鲁斯给自己打对太刀。
活泼至此，在手上映点痕迹，也实属无奈。
“总之，告诉姑姑，到底什么让你产生这种误会好吗？”我蹲下身问他。
只要这孩子敢说，大不了我改，我全都改了不就成了吗？
男孩抬头看向我，约莫是在掂量我这句话的分量，我耐心等待着他的答案，一时间没有再开口。
过了几秒，也许是几分钟，总之，在某个瞬间，达米安冷不丁开口了，男孩咬着唇，犹豫道：“因为你对那几个冒牌货都很好……对我也很好……”
最后那几个字他吐的很轻很轻，如果不是看到他的嘴还在动，我几乎以为那不过是我的错觉。
只是，冒牌货是指？
等等，不会是？
该死的，这孩子平日里就是这么看待他的兄弟姐妹们的！？
常言道，子女不和，多半是父辈无能，我几乎是下意识就开始在心底数落起布鲁斯的种种错处。
好烦，布鲁斯韦恩他到底能不能好好管管他的娃，怎么每次都得让我来。
等一下，是因为每次我都会下意识接过教育这些孩子的职责，才会让达米安产生误解的吗？
突然想到意识到如今这幅局面似乎是我本人一手造成的，我又一下子哑了火。
“我……我只是……”我张嘴停滞了几声，才勉强组织好语言，“我一直把你们当家人，包括布鲁斯。”
“亲人，不是爱人。”免得这孩子对“家人”再做出什么可怕的联想解读，我不得不见缝插针补充道。
达米安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光，灼热的呼吸喷洒而出，热气腾腾，他无声地张嘴，又死死闭合。
我知晓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但那又如何，事实如此，容不得半分商量的余地。
头疼，到底这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解，不过无论如何，这件事在我眼里已经解释清了。
我踌躇着，又开始思考到底该怎么合理纠正达米安叫他的兄弟姐妹们“冒牌货”这件事。兄友弟恭、家庭和睦……等一系列词在我脑里转了一圈，才缓缓蹦出个稍显合适的。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达米安又再次看向我，他的眼里是浓浓的困惑，不满溢在他的眉心，“那么，为什么是那个莱克斯？”
“就算不是父亲，为什么是那个莱克斯？！”他怒吼着，将这声不甘再次喊出。
我的侄子是在质疑我的择偶标准吗？婚约的弯弯绕绕和他一个孩子解释不清，也没必要说，而我和莱克斯的感情问题，我不确定这些东西是否存在，但那也不是他一个晚辈应该干涉的。
结果在此，无论如何，它发生了，就这么简单。
至于莱克斯，或许他并没有那么称心如意，但我也实在懒得更换。
我低头看去，男孩的双拳横握，紧绷在他的腿边，如同一头愤怒的小兽，他僵在原地，执拗地与我赌气。
但是，他的固执真的已经开始让我嫌烦了，我已经懒得再解释了。
“下次别再骂你的亲人冒牌货了。”嘱咐完最后一句，我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