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林山抬起手腕：时针已经走到十点。
“郑超！”他冲门口喊了一声。片刻后，秘书小跑着来到他跟前。
“你去看看，蔡珍珍上班了没有。”
“好的老板！”
过了几分钟，他回来报告：“老板，她来了。”
“来了？在哪儿？”
“在工位上呀！”
“啧，你能不能带着脑子上班？”齐林山放下手里的书，没好气地说，“我问你，她现在是什么职位？”
郑超一头雾水，傻傻道：“职位？她现在……啊！我想起来了！从今天起，她是您的助理！”
齐林山白他一眼：“那她的工位应该在哪儿？”
“在您的办公室外间……”郑超闷闷不乐地说，“我对面还有个空位，她可以坐那里。”
齐林山嗤笑一声，道：“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了……”郑超无精打采地说，“我等会儿就去跟她说，让她马上搬到我对面的工位来……”
“还不算太笨。”齐林山说完，见他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又被甩了？”
郑超一脸委屈地说：“我都好久没约会了，哪来的机会被甩……不过想一想，还不如被甩呢……”
齐林山对他失去耐心：“别废话。你到底怎么回事？甩脸子给谁看？”
郑超越发委屈，犹豫了一会儿才带着哭腔说：“老板，蔡珍珍当了您助理，那我以后干嘛去呀？您该不会想……开了我吧……”
齐林山无语地看着他，摇着头说道：“你现在才思考这个问题，不觉得太晚吗？”
郑超顿时有如五雷轰顶，呆若木鸡。齐林山横他一眼，道：“以你这种程度的智商，就别学人家胡思乱想了。她是助理，你还是秘书，两者不冲突，懂？”
郑超眼里放出光来，一瞬间就恢复活蹦乱跳。齐林山看着他屁颠屁颠地跑出去，第一百零一次后悔自己竟然招了个铁憨憨当秘书。
十分钟以后，郑超一脸焦急地跑回来：“怎么办？那个蔡珍珍不肯过来，我和庄总监怎么都劝不动！”
齐林山听完脸色阴沉，道：“你跟她说，敢不听话，那六千块就别想要了。”
五分钟后，蔡珍珍气冲冲地杀进来，郑超手足无措地跟在后头。
“齐——”蔡珍珍顿了顿，道，“齐总，那六千是我应得的酬劳，庄总监亲口说要给的。”
“是他说的？”齐林山道，“那你找他要啊。”
蔡珍珍气得倒吸一口气，缓了缓才说道：“您堂堂一个公司老板，不会想要赖账吧？”
“我这个人很公平的。”齐林山淡定地说，“如果我的员工诚实正直，言而有信，那么我也绝不会亏待她。可是，如果她背信弃义，那我也没必要跟流氓讲道理。你说是吧？”
“请你有话直说。”蔡珍珍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到底哪里给您抓到把柄，落下个背信弃义的罪名？”
“看来你也不算太蠢。”他不由得瞟了郑超一眼，“我现在就让你心服口服。”
说完，他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紧接着，蔡珍珍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出来：
“我同意调岗，做齐总助理。”
蔡珍珍一脸震惊。齐林山又点了一下屏幕，她亲口说过的话又被播放了一遍。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蔡珍珍涨红了脸，“你该不会用AI伪造我的声音吧？”
“我就知道你不肯承认。”齐林山嗤笑道，“回头我把录音文件发给你，是真是假，你自己鉴定去吧。”
蔡珍珍眼皮一跳，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似乎是隐隐约约想起了昨天的事。齐林山不禁心里一阵得意，暗道：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珍珍……”郑超犹犹豫豫地说道，“你的调岗通知已经发下去了，你还是从了老板吧……”
蔡珍珍仿佛觉得他的话十分刺耳，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齐林山也觉得他的话刺耳，尤其是“珍珍”两个字，格外刺耳——奶奶的，蔡珍珍没有姓吗？！
齐林山压下心头火，道：“庄小欧已经同意你调岗。等于说，你就算想回市场部，人家也不要你。”
“还不是因为你威胁他？你说他要是敢不同意，你就把我开了！”蔡珍珍气得拳头都攥了起来，“齐林山，你简直欺人太甚！”
“那不过是他单方面的说辞。”齐林山厚着脸皮说道，“他不好意思当面承认不想留你，给你个台阶下罢了。”
“我不想跟你啰嗦了……”蔡珍珍失望地看着他，“总之我不会同意调岗的，你要想开我那就开了吧。”
“行啊！”齐林山再次拿起手机，“那我现在就打给徐立之，你亲口告诉他，叫他愿赌服输，乖乖给我白干一年吧！哼，还说什么看好你，我看他就是眼神不好，应该先去眼科看看才对。”
蔡珍珍气鼓鼓地拧着眉，眼看他真的开始拨号，她叹了口气，道：“你把手机放下。”
齐林山放下手机，双手抱在胸前，得意洋洋地看着她。蔡珍珍沉默半晌，道：“行，大家各退一步。我答应调岗，但你也得答应，等我做完周六的活动，下周再来你这里报道。”
“跟我谈条件？”齐林山笑笑，“请问你手里有筹码吗？”
蔡珍珍恨恨地瞪着他，齐林山耸耸肩，道：“行吧，谁叫我天生大气、胸怀宽广呢？这样吧，你听我指挥，我叫你干嘛你就干，不叫你的时候你就在市场部待着，帮庄小欧好好干活，OK ？”
蔡珍珍刚要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大声道：“不对啊！”
郑超满脸疑惑地看向她，片刻今后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拍了拍大腿，道：“是啊！这不是领一份钱，干两份活吗？”
齐林山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这个跟了自己两年多的秘书到底是站哪边的。蔡珍珍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但终究还是点了头。
“行了，你先回市场部吧。”齐林山用命令的口吻道，“下午五点准时过来，陪我去张哆啦直播间。”
蔡珍珍走后，郑超神色凝重地杵在原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齐林山嫌弃地摇摇头，道：“你刚才怎么回事，屁股坐歪了吧？”
郑超酝酿片刻，终于还是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道：“老板，我觉得您这样是有点强人所难了，感觉就像电视剧里那些强抢民女的恶霸一样……这样真的好吗？”
齐林山伸出一根手指，戳向门口的方向，送给他一个字：
“滚。”
郑超走后，齐林山拿出手机，第一百零一次打开相册里存的蔡珍珍当模特的那些照片，来来回回看了又看，边看边生气：
这个蔡珍珍，不但唯利是图，还恬不知耻！就这样还敢自称没谈过恋爱？试问哪个没谈过恋爱的清纯女孩会这么开放，把自己的身体展示给无数人看？简直岂有此理！
下午五点整，敲门声响起。齐林山拿起手边的书，道：“进来。”
郑超领着蔡珍珍走进来：“老板，我把珍珍带来了。现在要出发吗？”
齐林山眼睛盯着书本，头也没抬。郑超又问了一遍，他还是不发话。
片刻后，蔡珍珍说道：“齐总，请问您现在出发吗？”齐林山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道：“走吧。”
郑超双手举着外套，伺候老板穿上，没想到被他伺候的人却说道：“她陪我去就行，你先下班吧。”
他吃了一惊，随即脸上布满乌云。刚要开口，却被老板抢先说道：“闭嘴。”
郑超抿住嘴，千言万语都在他那盛满委屈的小眼神里。齐林山白了他一眼，道：“都说了不会开你，你要再敢啰嗦，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嗯！”郑超眼中立刻恢复了神采，整个人都振奋起来，“那我送你们到地库！”
于是，便出现了齐林山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跟班的景象。所到之处，员工们暗戳戳地吃瓜看戏，还有人窃窃私语。
事实上，齐林山几乎没有用过个人助理，从前那些个女秘书，他也只是在公司用用，不让她们掌握他大部分的行程。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郑秘书算是个例外，他不仅是秘书，也在事实上承担了一部分助理的工作，对老板在工作上的行程以及小部分的私人行程了如指掌。在齐林山把需求下得明确的情况下，交代给郑超的大部分工作任务，不说完成得有多优秀，至少及格是没问题。因此，齐林山也没想过要给自己再招一个助理。这种状况持续了两年多，如今蔡珍珍打破惯例，自然引起格外的关注和讨论。
三人下了地库，郑超给齐林山开门、关门，依依不舍地冲他挥手告别，他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
此刻，蔡珍珍坐在副驾，齐林山坐在她左后方，斜眼看着她。
她看起来并不是很擅长穿搭，所以偏好基本款，今天穿的是一件咖啡色圆领毛衣，黑色西装款短毛呢外套，搭配一条深蓝色围巾，谈不上时尚，却也干练大方。夕阳的光线从车窗外斜斜地射进来，在她身上投下不断闪烁摇曳的金色光束。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觉得车里太热，摘掉围巾，一截脖子瞬间露了出来，旋即被黑色的过肩发掩住大半。
齐林山不由得想到她脖子以下的身体……那是比小麦色稍微浅一些的颜色，有着健康的光泽感，紧致而富有张力的线条，仿佛在皮肤底下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涌动着一股原始的力量。细密的汗珠从她皮肤里沁出来，散发出野蛮危险的、如同原始森林般的气息——是的，她的身体就如同一座活火山上的森林，纯真与欲望在这里野蛮生长，底下则蛰伏着炙热的岩浆……
意识到自己竟在胡思乱想，齐林山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向车窗外。远处的天空被夕阳染上淡淡的粉紫色，喧嚣的城市在霞光中仿佛也变得恬静淡然。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你会开车吗？”
蔡珍珍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他在同她说话，片刻后才回答：“会，但是开得一般。”
齐林山嗤笑一声，道：“女人说开得一般，那就是几乎不会开。抽空好好练练吧，车都开不好，到哪都算不得合格的助理。”
蔡珍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齐林山接着问道：“有车吗？”
“没有。”她冷冷地说。
“也是……”齐林山笑笑，道，“我那有台不用的，你拿去开吧。”
蔡珍珍明显吃了一惊，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不要。”
“不要？”齐林山睁大眼睛，“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你是不是傻了？”
蔡珍珍扭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要！”
“那你怎么练车？什么时候才能把车技练好？”齐林山咄咄逼人地问。
“这个你不用管。”蔡珍珍把头转回去，道，“你看结果不就行了？”
“切！”齐林山嗤笑一声，忽然灵光一闪，“你该不会是交不起停车费吧？也是，以公司这个地段来讲，你有车也停不起。”
“知道你还问？”蔡珍珍没好气地说，“我们这些平民的生活，不劳烦您这样高贵的大老爷操心。”
“真酸……”齐林山笑道，“要不这样，停车费我给你报销，还有油费，也报了，就当我扶贫吧！但愿你好好练车，别回头害我出车祸。”
蔡珍珍沉默片刻，接着再一次说道：“我不要。”
齐林山不禁有些恼火。这个该死的小助理，才刚上岗几个小时，就敢对他多番顶撞，给她恩惠还不领情，简直岂有此理！
“我想你还没摆正自己的角色。”他严肃地说，“作为助理，给老板提供情绪价值也是职责之一。你倒好，非但缺乏专业素养，连基本的礼节都不懂。我看你是不想通过试用期吧？”
蔡珍珍明显怔住，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同时也请你适可而止，不要做得太过分！”
齐林山没跟她计较。沉默十来分钟后，他说道：“在目的地附近，找家高档点儿的西餐厅。”
他的助理又反应了一会儿，回头问道：“你的意思是，等下先去餐厅，吃完饭再去张哆啦的直播间？”
“知道还废话？”齐林山刻薄地说。
蔡珍珍皱起眉头：“可我们都约好了六点到，要提前彩排。迟到不好吧？”
“拜托你动动脑子。”齐林山没好气地说道，“八点开播，九点才播到咱们的品，我六点到了去干嘛，坐冷板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