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市郊，马场上绿草如茵。
冬日里阳光依旧明媚，陈栋盛穿着笔挺的英伦风衣骑在棕色的马背上，漫不经心道：“没想到你这么有闲心，会约我出来骑马。我听闻令堂对你最近一系列的收购与合作的举动并不满意，正在试图游说董事会罢免你的董事长职务。”
李郁骑着一匹深棕色的骏马，慢悠悠地踱步在冬日的马场上。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卡其色的学院风羊绒背心。他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总裁，而是像一个二十出头，仍在读书的富家公子。
李郁眯了眯眼，不在意地说道：“自从我爸爸生病，集团的权力早就一点一点地过度到了我的手上。哪怕她与父亲的手里还象征性地握着几个点的股份，实权早已被架空。”
“现在我手中的股权超过30%，董事会里将近四分之三都是我的人，她这么做只是白费功夫。”
“小李总真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便已实权在握。”陈栋盛让马停下，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比你年长几岁，却只是一个手中没有股权的副总。”
李郁挑眉，他似笑非笑看着陈栋盛，“我听闻怡瑞华盛顿总部近期有一场微量的权力更迭，重组之后以你父亲的话语权，他很快会任你为整个亚太区的话事人。”
“亚太区的董事层架构复杂，不少人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我的父亲虽然在北美有些影响力，可是手并不能伸到X市。”陈栋盛弯下腰轻柔地抚摸棕马的颈项，自我调侃般笑道：“小李总高看我了，你能够为了自己的女人动用上亿的投资额度，可我连开除一个副总监的决定权都没有。”
“或许我能帮你。”李郁骑在马背上，看着远方缓缓开口，“稜华科技的小公子有在传媒界发展的意向，他的父亲得知自己的儿子在你们的公司实习，非常愿意入股你们X市的分公司进行合作。”
“江恒？”陈栋盛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李郁，“他的父亲愿意入股帮我？”
“他想给自己的儿子的未来铺路，顺手卖给你一个人情。”李郁指着远处的建筑，“不过他在欧洲谈生意赶不回来，便让自己的侄子来X市代替他谈本次的合资业务。我已经约了人在马场的会所喝咖啡，就看你是否愿意赏脸。”
“我当然愿意。”陈栋盛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感谢小李总有心为我牵线搭桥。”
“没事，我正好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李郁看着他笑道，“听闻贵司要在我们集团旗下的度假村团建，不知能否让我一起参加？”
陈栋盛一愣，随即笑道：“当然，每名员工还能带一名亲友或者家属，我会让秀卿带上她的姐姐。”
“不胜感激。”
李郁满意地勾起唇角，绅士地朝他点头，一扬马鞭，潇洒地消失在了马场的远方。
……
“X市的富豪们都这么讲究？谈生意需要特意来到这种地方喝咖啡。”
会所的露台上，陆云苓的秘书打量着四周高雅的环境，感叹道：“在硅谷，大家都是直接约在楼下的星巴克见面。”
“入乡随俗吧。”陆云苓淡淡道，他看着两名穿着马靴，身材英挺修长的男子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陆云苓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西装，“小李总，陈总，幸会。”
陈栋盛打量着眼前端方温润的男子，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不错。
在沙发上坐下，陈栋盛对侍应生挥手道：“一杯黑咖啡，一杯正山小种给小李总，谢谢。”
双方有心合作，谈判自然十分顺利，协商达成一致后，氛围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陈栋盛从雪茄盒里抽出一根古巴雪茄烟，夹在手指中间笑道：“稜华能在这么多家4A公司里选择怡瑞，是我们的荣幸。”
“江恒在怡瑞学到了很多，何况你们公司还有业界最优秀的创意总监。”陆云苓也笑道，“就算我不相信我叔叔选择公司的眼光，我也相信她的。”
“你是说温秀卿？”陈栋盛闻言一怔，他讶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和她认识？”
陆云苓也愣了愣，他的余光瞥见男人的神情，试探地开口道：“是的，我和她是大学时期的……好友。”
“好友？”陈栋盛闻言似乎松了口气，随即他再次皱起眉头，用一种全新的目光重新打量着陆云苓。
“可是我记得她在艺术设计学院，你学的是纳米材料与技术。”
“她的朋友想和我们课上的助教约会，所以总是拉着她来我们学校蹭课。”陆云苓解释道。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忆，唇角勾起，“她们第一次来听课就迟到了，整间教室除了前排都没有位置，于是不得不从我的身边经过。”
“我记得她那时候手里拿着冰咖啡，被地上的书包袋子绊倒，咖啡全部洒在了我的电脑键盘上。电脑里有几段非常重要的代码，我没有忍住对她发了火，双方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好，没想到后来……”
陆云苓说着笑意渐渐地散在眉宇间，他从往事中回神，见陈栋盛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他的气压似乎比方才商谈正事的时候更低了。
“……”
李郁看了看陆云苓，又看了一眼陈栋盛，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适时地出来打圆场，“既然大家都是共同的朋友，那我想合作起来一定会非常顺利？”
“但愿如此。”陈栋盛眯起眼，对陆云苓伸出一只手，“只是希望某些人不会以公谋私就好。”
陆云苓根本没有听出陈栋盛言语中的挑衅，他依旧温柔得体地笑着，回握陈栋盛的手，“是啊，大家都是成年人，格局没那么狭隘。”
“祝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
温秀卿回到家，看见温玉卿和温梦卿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看着妈妈辈们最喜欢的电视剧。
“我们公司年末去泰国团建，可以再带一个人。”温秀卿将背包往沙发上扔，“你们谁想要和我一起去？”
“我！”温梦卿立刻兴奋地喊道，然后她又将手放下，“哦，我不行，我答应了小玉，在寒假里和她一起负责法律援助中心的事务。”
“我猜是有人复合，在寒假里只想要和小男朋友在一起，舍不得分开。”温玉卿揶揄道。
她转过头看着温秀卿，脸上带着一抹歉意，“秀卿，我很想去，只是店里的事情让我或许走不开……”
“没关系，交给店里的负责人就可以了。你忙了这么久，也该让自己休息一下了。”
温秀卿坐到温玉卿的身边，挽着她的手臂，亲昵地撒娇道：“我们只是去一个星期，晓恩她也答应了和江恒一起去。”
“这样啊？”温玉卿的脸上闪过一抹心动，她为难道：“可是这样一来，X市的店铺就彻底没有人管了。”
“线上店铺的运营已经进入正轨，线下店铺要年后才竣工。”发现温玉卿动摇，温秀卿继续循循善诱，“姐姐，交给你的部下们去做吧。错过了这次机会，等线下店铺开张后，你能出去度假的时间会更少了。”
“你说得对。”
温玉卿想了想，觉得温秀卿说得有道理，她欣然同意，握着温秀卿的手笑道：“原来你还想着姐姐，我以为你会趁着这个机会，和你的男朋友度过一些不想被人打扰的二人世界。”
温秀卿闻言，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李郁这回真是欠了她一个好大的人情。
温玉卿心下松了口气，趁着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吧。
至少在短时间内，她不需要去面对那个将自己内心平静的湖面扰乱一池波纹的人。
……
怡瑞财大气粗，有了小李总的支持后，非常豪气地包了一整架空客客机，又特意让上面批准航线。
创意部的员工们和家属满满当当一共几十个人，他们恰好坐在头等舱和商务舱的位置。
落地后转乘快艇，来到了李氏所属的小岛上的私人度假村。
“独栋别墅，私人泳池……”温秀卿将行李随意地放下，整个人向后躺在铺满了木兰花瓣的大床上，她一脸幸福地说道：“天哪，这是我第一次认为产品实物比广告里描述得更好。”
“秀卿。”温玉卿站在后院的落地窗边，局促地唤她。
隔着夜晚宁静的湖面，温玉卿恰好能看见独栋别墅的后院里，李郁正在和陈栋盛捧着酒杯说笑：“你没有告诉我李郁也会过来。”
“嗯……我也是临时才知道。”温秀卿看着温玉卿视线的方向，她决定装傻到底，“郁哥和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们小时候经常一起出去旅游，你就当作多了一个朋友，不用介意吧？”
温玉卿咬了咬下唇，她犹豫再三，终究没有将李郁那天的告白说出口。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温秀卿的肩膀，“那我回房间睡觉了，你早点休息。”
“姐姐。”
在温玉卿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温秀卿喊住了她。
温玉卿诧异地回过头，她看见温秀卿放下手中的水疗单，神情变得认真，“你真的不明白自己对郁哥的感情吗？”
温玉卿怔愣在原地。
明白什么？
她到底该明白什么？
晚风扬起白色的轻纱窗帘，将茉莉花的清香带入房间；星光散落在湖面上，宛若晶莹剔透的水晶碎屑。
对岸的男人似乎若有所感，他侧过半张清俊的脸，视线穿过内湖朝着她看了过来。
温玉卿感到胸口酥麻，似乎有一群蝴蝶从她的身体穿过，不知名的情感振翅欲飞从喉头涌出。
她匆忙地将视线避开，只感觉脸颊被烧得滚烫——随即她反应过来，在黑夜中，对方根本无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清她的脸。
只是她失态的模样被温秀卿尽收眼底，看得一清二楚。
“我只是忽然感觉李郁和以前不一样。”温玉卿最终妥协地选择坦白，她颓然地坐回床上。
李郁对她来说，是曾经的一个听话懂事，讨人喜欢的弟弟。
她身为姐姐，从来不需要在他的面前拿捏任何分寸。
可是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
李郁的温度，李郁的气息，李郁坐在她的身边修改企划案的时候，手上漂亮的青筋。
李郁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忽然带上了别样的、属于异性独有的魅力。
这让她的思绪变得失控，她想要转头逃离，她害怕对方听见自己快得不像话的心跳。
“姐姐。”温秀卿看着姐姐一脸茫然的模样，温柔地牵过她的手，耐心问道：“我问你，在戴妮出现的时候，你确定自己没有一点害怕或者妒忌、你确定自己害怕李郁会真的喜欢上她，然后离你而去吗？”
温玉卿没有回答，可是她的神情足够让温秀卿明白一切。
她知道姐姐被说中了心事，轻笑着揶揄道：“和我想的一样，我认识的那个温玉卿，几乎不会被人气到失态，去放狠话设赌局。”
温玉卿嗔怪道：“我是为了店铺才这么做的……”
“好，我知道。”
温秀卿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你不用着急回答我，你可以自己慢慢地去想明白。当然，别让郁哥等得太久。”
“毕竟，他已经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