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黄口小儿,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
“不急,路途长远,远道而来,今日好作休息一顿,他日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祁云深转身告退,走出了将军营,不禁嗤笑一声,这俩中年大叔倚老卖老,挑衅在先,又中途歇罢,莫名其妙。
“小兄弟,喝杯茶水吧。”
“嗝...”
还喝?祁晚意打了个饱嗝,眉头紧皱。这军营士兵还真是热情,距离祁云深去将军跟前报道这段间隙,祁晚意已经喝了五六七八杯茶水了,就差喝饱了。
“祁副将。”
祁云深走进帐篷,沉默不语,挥手支退了招待两位士兵。
而祁晚意正准备等着祁云深汇报下,对面却毫无动静,气压低沉,好似乌云蔽月,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哥,你不高兴?”
一听这话,祁云深挑挑眉头,看着祁晚意的懵懂无知的模样,心情莫名轻松了起来。
“是啊,才一会没见着妹妹你,哥哥我实属高兴不起来。”
“......”
又有心思油嘴滑舌调侃她了,看来心情还不算太差,只是这当中有些一二,他如今不便言明,算了,待他愿意倾诉交代再说,不急于一时。
“你哥又不是三岁小儿,你就别操那莫须有的老母亲的心了,祁‘大’娘子。”
一副揶揄的口吻,祁云深淡笑着,眼神幽幽,饶有意味地打趣祁晚意。
祁晚意咬牙切齿,心底气不打一处来,她什么时候成了已婚的中年妇女大娘子了,就净在嘴皮子上占她便宜,这可恶的臭小子,每时每刻都在气她。
“带你去用午饭吧。”
“嗝~”
当着他的面,祁晚意打了一个响亮的打嗝声,祁云深低声闷笑,一时双手环胸,站着斜靠在一旁,嘴角轻勾,挑眉问道:
“你这是气饱了?”
“......”
祁晚意顿觉得胸闷气短,这小子居然还有脸说出来,要不是打不过他,算了,的确打不过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同他计较了,自我安慰,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愤愤不平地道:
“我这是喝茶喝饱了,还不是因为,唉,在此处等你。”
一想到那股浓烈的茶水味,祁晚意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眉头紧蹙,拼命忍住想吐的冲动,不能在他面前再次丢人现眼了。
“喔,那你乖乖留在这,等我吃饱了回头再找你。”
“哥,你带上我啊,我宁愿撑死,也不饿死。”
吃饱喝足了之后,兄妹俩刚从酒楼门口踏出,一只飞箭从祁晚意耳旁飞速穿过,鬓边一缕墨发被削落,锋利利落。
而祁云深眼疾手快,抓着祁晚意往后退,并推着祁晚意往里处走,待安置好她人后,他反身一个人追了出去,
待一炷香的时辰过后,祁晚意才听到前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忽而面前一阵凉风,鼻尖竟闻到一股铁锈的血腥味,气息温热,距离迫近,可到底不确定是敌是友,她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地发问:
“是谁?”
“你爹。”
“???”
“的私生子。”
“......”
听到熟悉清亮的声音,又没脸没皮的调侃的老熟人口吻,祁晚意这才深呼口气,放下心防。
这么重的血腥味,他该不会是受伤了吧?祁晚意迫切地搭上他的手,看到了她在喝茶等待的期间,祁云深和吕将军以及其军师之间发生的种种经历,深感不妙,一时心急开口:
“哥,你没事吧,有人要害你。”
“嗯。”
“??”
他竟这般淡定,甚至是早已预料到一样,似乎尽在他掌握之中。
“今夜,我特地带你出来吃饭,就是为了一探究竟。”
要是他们在营里出了事,太刻意了,反而不好下手,这是祁云深没让她留在军营吃饭的缘故。就是故意外出,以身犯险,诈他们出来。
“哥,你的意思是,是军营里的。”
“嗯。”
“......”
祁云深语气平淡,古井无波,反而让人无言以对。知道他无所畏惧,但是这也太无所谓了。不是,他俩这才刚到军营,怎么就树敌了,难不成,祁云深就是天生的“箭靶子”体质,老招人恨了。
他相貌不赖,眉如墨画,五官深邃,不笑时淡漠凌厉,如冷面修罗,一笑如夏日清风,沁人心脾,又恣意不羁。
按道理说,祁云深他这副人模狗样的长相,也算秀色可餐,不至于不堪入目,到处招惹仇家才是。
眼见着祁晚意要摸秃了头,也想不出,祁云深半弯着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叹了口气,无奈又有些宠溺地开口解释:
“还想不明白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哥一上来就占了别人的位置,你说,换做是你,你乐见其成吗?”
说到底,还不是皇帝老儿这老小子心机得很。
美名其曰怕是折损了他们祁家的名号,没有让祁云深从基层士兵干起,直接一上来就是个现成白给的副官,在军营里,仅次于将军一人之下,这也难怪这伙人没给他好脸色看。
见她愁眉苦脸,脸都要皱成了一条腌入味的苦瓜了,祁云深反而笑了,伸手替她捋了捋额前的几缕散发,语气轻快地问道:
“怎么,呵,你还担心起我来了?”
“是,实话实说,这点我并不否认。”
“......”
祁云深身子一僵,替她整理的手顿时一楞,神色微怔,顿时不知该开口说什么好。
后知后觉这话有些暧昧非常,祁晚意立马开口解释,假装无意地转移话题。
“我还不是担心你英年早逝,红颜薄命,不,是蓝颜薄命。毕竟——”
祁晚意侧过身去,垂着头,双手捂脸,顿时假哭了起来。
“呜呜呜,哥,如今咱老祁家就只剩你一个传宗接代的男娃了,起码给列祖列宗留个后,你再撒手走人也不迟啊。”
“......”
走人不急,揍人倒是蛮急。
祁云深后知后觉,无语地剜了她一眼,很可惜,她看不见这精彩的一幕,不然,这俩人又肯定要当场掐个你死我活,鸡飞狗跳。他抚眉托额,强忍着要揍人的冲动。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有你这个小神婆,还怕出事。”
“那可说不定。”
祁晚意只能站在一旁,搓着双手,一脸讪笑,她这身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占卜能力,时好时坏,她不能脱口而出就开口打包票,怕是日后自个脸都要被打肿了。
包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随之推门进来,是一个模样水灵,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青黛你过来,以后,她就是你的小姐,不,是少爷。”
“少爷好。”
“......”
祁云深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对她交代。
“晚意,这小姑娘是我特地给你找的人,乖巧听话,可信可靠,你呢,就安心留在这。”
“什么意思?”
此地客栈距离军营好几里地,而军营人多眼杂,他本来就没想着把她带在身旁。祁云深欲作转身离去,却被急忙冲上来的祁晚意抓住了手。
“为何不带我走,反正我女扮男装,也无人认出我是个女儿身。”
祁云深默不作言,侧目扫了一眼,祁晚意一身的男儿装束,那一马平川的小身板,压下忍俊不禁的嘴角,深吸口气,继而缓缓地开口道来:
“咳咳,单单从如今的外表打扮上,确实是看不出来。”
“......”
给他一个台阶上,这小子就要上天。语不惊人死不休,多习惯习惯就好,毕竟以后就是战友,难免有个猪队友,心胸理应要宽广些。
“所以带上我,万一日后有个万一,我还能帮老哥出谋划策。”
“不可!我无法顾你周全,军营全是男子,你一女子入营,无异于羊入虎口,况且,你失明又怎能照顾好自己。”
“女子又如何,不对,你怎么又给我绕回来了,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的。”
他之所以愿意带她走,是为了抓出幕后追杀他们的人。而此地边境偏远,暂时可保她安全无忧,是他的缓兵之计。
“你不答应,我就要闹了!!”
“好吧,我答应你。”
“哈?”
祁晚意没想到他竟然轻易松口,还没等她喜笑颜开,夸他脑袋开窍,才刚走出两步,她的右肩颈一疼,人便彻底昏了过去。
而祁云深从身后稳稳接住她,把她轻放在了绵软的床榻上。
“青黛,少爷就交给你了,好生照料,待她醒后,你通她说与我书信联系便好。”
小姑娘替祁晚意掖好被子,连忙点头答应,抬眼望去,祁云深已然身披黑色斗篷,随之潜入茫茫夜色,如一头蛰伏已久的毒蛇猛兽,身影霎时消失不见。
深夜子时,边疆军营里,祁云深手持一物,出现在将军营。
“今个白日匆忙,空手而来,今夜特地送来一物,当面祝贺弥补。”
“喔,你小子,居然这么孝道。”
朱闻一脸坏笑,口吻揶揄,颇为得意地打开一瞧,竟是一整只血淋淋的成年男性断臂!!
触目惊心,随之抛落在地,沾了不少泥土灰尘。形状粗犷,看模样,应是练家子,食指还戴着一枚熟悉的黑色指环。还能是谁,朱闻看到自己瞒着将军,私下派营里信得过的士兵,偷偷跟踪祁云深,给他一点教训。
却不曾想,祁云深这人行事,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惨无人道。
“你,你这个疯子!!!”
“如何,还满意吗?这次是手臂,下一次,说不准就是项上人头。”
祁云深像是想到有趣的事似的,嗤笑着补充道:
“喔,指不定是谁的脑袋。”
话音刚落,祁云深的眼神意味深长,意有所指地来回扫视着眼前这俩人。
朱闻的后颈莫名凉飕飕,心虚地避开了目光,而吕将军则怒气横生,拍桌而起:
“祁副将,你这,可是在威胁本将。”
“岂敢,将军,属下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若不是有人犯贱在先,属下也无可奈何呢。”
吕将军侧头看向一旁的朱军师,只见他缄默不语,不敢与其对视,顿时心下明了。
见状,祁云深不禁冷喝一声。原来并不是蛇鼠一窝,当真有趣,罢了,见好就收场吧。
“忘了说一声,这皇城下的纨绔成群,可不止是只有吃喝玩乐的废物,也有不要命的疯子。”
“你少大放厥词,你有何证据。”
朱军师不见棺材不掉泪,嘴硬得很,即便吕将军认出来了,这枚食指上的黑指环的主人是谁。
祁云深懒得同一个装聋作哑的人解释,旋即,收起皮笑肉不笑的神色,转身大步离去,背对着他们俩挥手示意,不以为意地道:
“今夜夜深露重,吕将军和朱军师,自当好生安眠,好自为之,他日拭目以待。”
“......”
“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