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淼总觉得程鹤斯比起他莲哥,更加疏离冷淡,这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他莲哥么,虽然看起来冷,不好接近,但其实属于面冷心热那种。只要接触的够久,也能摸出个七七八八的个性,也知道他莲哥其实心特软,就是嘴硬傲娇,还有点一上头就控制不住脾气的暴躁罢了。
但程鹤斯么,说实话断续接触快一个月了,脾气四平八稳,既不暴躁,也不放声大笑,对所有人说出的话,看似认真倾听了,并且给出一个思考过后的合理答案,让人觉得好像他确实在给出解决方法,或者是建议。
但正因为太过于规矩、规整,太过于不痛不痒,所以才觉得这个人捉摸不透,无法窥视内心深处,无法得知他的真实想法。
要说是不是表里如一,但他的鼓点确实不像他的个性,这样的淡性子要不是内心有一团呼之欲出的熊熊烈火,谁能打出这样激烈的鼓点,那简直有悖常理。
程鹤斯就像一阵风,拂在脸颊上,可能觉得舒适,也可能感受不到任何,但这风也分狂风、龙卷风、冷风,若在前面加上形容词,那么感受会发生质的变化。会觉得疼,冷,想躲进温暖的地方,想避开这刮在脸上无形的家伙。
余淼自觉自己没那么聪明,脑子里装不下这么多复杂的东西,但程鹤斯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也可能是他想多了,毕竟他们也是天天见面,谁能一天24小时都能保持住在外给人捏的人设,总有露馅儿的时候,如果一直不露馅儿,那么就是他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要么就是演技太好,把自己给演进去了,要是后者,那太可怕了。
果汁的号排到了他们,余淼从杂七杂八的思绪里脱出身来,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带着冰沙的石榴汁入了喉,大脑都清醒了许多。
程鹤斯手里拎着两个透明袋子,一杯草莓汁,一杯柠檬汁,余淼等他走过来,然后一起去找贺莲汇合。
路上的时候,余淼好奇问,“程哥,你为什么想要组乐队啊,只是因为业余爱好想打鼓,所以想试试乐队么?”
“不是。”意外的,程鹤斯像是没有思考就回答了,“我跟贺莲的想法一样,想玩一群人的音乐。”
“啊?”余淼一懵,“难道你以前玩过乐队?后来解散了?”
“我没组过乐队。”
“那你为什么想几个人一起玩音乐,如果是消遣,一个人打鼓也够了啊,你这水平,不是随便玩玩,自己一个人还不耽误你学习。”
“因为有人想组。”程鹤斯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我想和他一起。”
这句话被淹没在突然的人潮汹涌里,冲散了。
余淼只能听见前面那句话,看程鹤斯躲开了人群走得越来越快,跑上去问道,“卧槽,谁啊,那人谁啊?兄弟?朋友?还是前女友?”
“所以你进我们乐队,就是为了完成那个人的心愿?”余淼追得急了,没追上,声音大了许多,“卧槽,看不出来程哥你还是个情种,那是你前对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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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莲进了琴行,门上挂的风铃叮当一阵响,吵醒了正在打盹儿的老板,琴行老板是个白须的大爷,一见到他,上下一扫,便道,“玩摇滚的吧,小伙子,可来对地方了。最近几天刚好进了新琴,你是弹吉他的,还是弹贝斯的啊?”
贺莲扫了店里一圈,觉得跟once也没什么差别,就是空间比他们那里宽敞了些,要说装修设计,还是觉得森野的审美更好。
“有鼓槌么,胡桃木,5b。”
“噢!打鼓的呀!”大爷一拍手,招呼他说,“跟我来,有一批新货呢。”
贺莲跟着进了里间,有一个展示柜里确实全是鼓棒,乱花渐欲迷人眼,大爷费着口舌介绍着,贺莲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每个都拿起来拎了拎轻重。最后觉得一对深褐色外表的更好,但不太想直接这么突兀的给程鹤斯,本来想借余淼的手买,但余淼肯定又要问东问西,干脆还是自己来好了。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了和原来外观一样,只是重量有点轻微差别的鼓棒,这样也好直接替换不会被发现。
老板边给他打包,边说还要不要再看点别的,贺莲就随手挑了几包琴弦一同付钱,这时余淼他们来了。
看到程鹤斯的第一眼,贺莲不等老板慢悠悠把袋子给他整好,就立刻拿过来自己快速塞了进去。被黑布包的严严实实的鼓棒藏在方正的纸袋子里,上面还洒着零散的琴弦做点缀,只会觉得他只买了琴弦。
“哦豁,要不是我带你来这里,估计你也不买琴弦吧,现在不还是买了?”
余淼说道,就开始新奇在店里逛起来。余淼能说,老板也能说,两个人就各自扯到了各种琴弦的优缺点,甚至都扯起了摇滚历史。
贺莲看程鹤斯站在门口要进不进,道,“你要买东西么。节拍器?”
程鹤斯看了他一眼。
贺莲就觉得自己说了废话,推开门道,“算了,你可能不需要。叫余淼快点,一会儿赶不上吃的了。”
又一阵风铃起,玻璃外的高个子的男生低头玩起了手机。
程鹤斯重新把目光放回了从刚开始一进门,就注意到的一对拨片。
这对拨片放在立式柜子上最显眼的地方,开门时,斜着的阳光刚好透过黑色半开口的盒子落在上面,散发着既温暖又锐利的光泽,一瞬间就想到了贺莲嘴唇上的银色唇环。
拨片也是冰冷的金属银色,水滴型的外观,还穿了一个小圆孔,棱角圆润,边缘打磨的极其轻薄,像一张纸。放在周围一堆设计、色彩鲜艳的拨片之间,显得有点过于普通了,像是没有染色的原汁原味的金属直接被潦草捏了一个造型就拿出来了,但如果薄薄的刃接触上能发出尖锐声音吉他弦,如果再被一只非常修长又漂亮白皙的手指捏住,这种普通立刻就能变成特殊。
至少那个人是有将废铁变宝的能力的。
琴行老板跟余淼说累了,就让余淼自己去逛了,回来就看见盯着他家拨片的男生,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这个男生一点也不像是玩摇滚的,那他一定就是弹木吉他,唱悠扬小调的,于是道,“小伙子,看上那对拨片了吗。可想好了哦,这是金属材质的,不适合什么民谣小曲儿,要是玩金属摇滚,或者是硬核摇滚倒还好,和弦能拨出那种效果。你要是喜欢类似的,我这边还有别的材质的拨片,要不要看看?”
程鹤斯回过神,朝他问道,“这对儿卖吗。”
琴行老板一愣,捋着胡须想了想,蹒跚着走过来把柜子上的黑盒子拿下来,说,“送人的吧?眼光真好小伙子。这对儿拨片是我早上刚接到的货,没摆上去多久呢,整个店里就只有这一对儿,和一个卖首饰的奢侈品联名的。看见这上面的小孔了吗,就是给人做项链或者手链用的,本来我就想进一个货看看卖的怎么样,这才第一天就有人买了,看来我得多进点咯。”
程鹤斯朝他微微笑了下,“麻烦帮我包起来吧。”
大爷拿了个印着他家logo尼龙黑色小袋子装进去了,秉持着和客户保持密切关系的想法,多说了几句,“真送人啊?关系挺好的咯。我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有个乐队呢,我那时候也给我们吉他手买了一对儿刻着他名字的拨片,可惜啊,最后还是散了。”
听着他的唏嘘,程鹤斯连着包装把小盒子揣进了卫衣兜里,道,“没关系。有机会的话,应该能听到我们演出。”
大爷爽朗笑了一声,“你们乐队叫什么名字?”
程鹤斯微愣,手里摩挲着兜里光滑的袋子,良久才回道,“还不知道。”
大爷也愣了下,然后立刻就懂了,哈哈道,“没事没事!等下次你们再来,就告诉我你们乐队叫什么,我买票去听。”
“嗯。”程鹤斯道。
“对了。”大爷下巴点点外面站着的人,又指指里屋聒噪的那个,非常熟络的问,“这两个小伙子都是你队友吧?拨片打算送谁呀,里屋的那个么。他刚刚也在看拨片。”
程鹤斯却只是看了眼门外此刻觉得玩手机无聊开始左右看风景的人,回过目光,道,“外面的。”
“啊?”大爷惊讶道,“诶?他不是打鼓的吗,难道还弹吉他啊?”
程鹤斯的目光略微疑惑了。
大爷继续笑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身怀多技啊。年轻真好!年轻真好!他刚才买了一对儿鼓棒呢,特别挑剔,店里所有鼓棒都给他拎了一个来回。”
程鹤斯微怔。
这个当头,余淼抱了一堆琴弦袋过来付钱了,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出来时,程鹤斯恰好和门外少年那双非常乌黑清亮的眼眸对上了,只是下一秒,眸子向下,那股子不耐烦的劲儿骤然出现在漂亮的眉眼间,他用非常悦耳的声音对余淼骂道,“你他妈搞批发么。森野来催了,他已经在火锅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