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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本是无情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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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妙理嘴唇上叫他自己咬出了一层又一层深深的齿痕,阿史那哈赤赞了他一句“美人”,然后将他随手赏给了亲卫,他又被那羯人强掳上了马。

伏在马上,他的头朝下,腹部被马鞍最前端顶着,在马匹快速奔跑时,他的胃里一阵翻涌,整个人头晕目眩。

阿史那哈赤独自走在最前头。

格桑叫阿史那哈赤栓在马后,随着他骑马的速度行走,背后的郡王府已然隐在火海里。

一路上,时不时有三五个羯人士兵挥鞭赶着一群排好队的人往外走,队伍里有男有女,抱着婴儿的女子有走得稍慢的,怀中的婴儿就被羯人用刀挑了出去,摔在路边。

道上的沟壑里尽是尸体和残肢,流不完的血水顺着排水沟淌向结了冰的护城河。

格桑被路边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牵住心神,他转头正看见拉着阿娘手喊饿的幼童被羯人一刀劈去半个脑袋。还有十来个羯人围着小女娘大笑,排着队等白日野合。

他再转着头环视四周,入目皆是人,躺着的、站着的、认识的、不认识的、死的、活的……

格桑闭了闭眼,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靠不住的系统久久没有回应,到如今满城上下都已走入了绝境。

什么任务,什么将军,整个儿淄京的兵都叫胡狗屠尽了,莫说做大将军率领三军征战沙场,他已然成了俘虏,连最宝贝的武器都丢了,还谈何当将军。

邵岩落地的头颅又在他脑海中浮现,他的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再睁眼时已是满目赤红。

格桑被牢牢捆住的手腕忍不住勉力挣扎起来,又被一圈圈麻绳绷得死紧,勒出的紫红淤痕还带着磨破皮肉溢出的血,腕子上暴起的青筋如节节错枝的树根。

骑在马上观望的阿史那哈赤回头瞥了一眼格桑,看见他脸上不再像平静无波的一潭死水,满面皆是被愤怒激起的浓烈杀意,连眼睛也充斥着一片红。

阿史那哈赤轻佻一笑,他狠狠拽动系在格桑身上的麻绳,叫格桑一个踉跄,灼人的眼神也定回他身上:“眼神不错,小狗崽,你倒还有点血性。”

“可惜了,日后只能做条狗。”

羯人在朱雀门外擂鼓,接连不断的箭矢收割了为数不多的守卫禁军的性命与肝胆。

浸在血里的夕阳为淄京披上一层流动的熔金。

阿史那哈赤领着兵进了宫门。

-

赵衍翻出了登基时的帝王袍,他对着镜一板一眼地替自己更衣。

还没等他戴上通天冠,进忠就急急撞开了门,他伏在地上高呼:“陛下!朱雀门……破了……”

赵衍整理好头冠,不急不忙地转头看向他,面上透着不解:“进忠啊,你怎么还在这儿?你逃命去吧。”

进忠颤颤巍巍抬起头,皱巴巴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奴才不走,奴才老了,活够了。”

赵衍叹了口气,将他扶起来,又搀着他走到龙椅前,让他同自己一块儿落座。

感受到黄金龙椅冰凉的触感,进忠惊得抖着手就要跪趴在地上:“使不得啊陛下!奴才不敢!”

赵衍撑着下巴露了个笑,他强硬地按着人坐下。

“快坐吧进忠,你不坐,待会那胡狗可要坐了。”

夕阳照不进空旷的大殿,赵衍陷在高台黑影里,他冲着堂下高声吩咐:“天暗了,燃烛点灯。”

自殿外响起有节奏的脚步声,荆冥换了身兽皮盔甲捧着酒壶和丹药,慢慢踱步到大殿中央。

“陛下,请用金丹仙露。”

赵衍挺直脊背快步走下高台,他冷笑着看向荆冥:“原来你是胡狗,是朕看走了眼。”

荆冥不语,只是回以微笑,对上赵衍恨不得将他生吃了的眼神,他索性向赵衍行了个羯人礼。

赵衍用力甩袖转身,他抓起殿上的白虎樽狠狠掷向荆冥。

“还轮不到你这胡狗的狗奴来催朕的命,滚!”

荆冥静静看了他半晌,又施施然退到殿外去。

不多时,外间传来阿史那哈赤的放肆笑声。

融在赵衍影子里的进忠弓着身子捡起落在阶梯上的长刀,高举双手奉至赵衍面前:“请陛下执刀杀贼。”

赵衍将酒撒了自己满身,又握住刀对着摆在案上的空酒壶与丹药盒胡乱劈砍,待他转过身,阿史那哈赤已带着部下踏进了金銮大殿。

羯人行至赵衍面前,伸手欲押他跪下。进忠扑到赵衍身前抵死相护,挣扎间他头上的幞头滚落在地,白发披了满肩。

赵衍竭力挣脱肩上的手,他挥着衣袖厉声呵斥:

“天子有天子的死法,怎可乱我衣冠!”

阿史那哈赤抬手叫停部下,他抱胸看着面前的主仆二人,目露轻视之意,他笑道:“赵衍,你若自行了断,我可留你全尸。”

赵衍胡乱挥舞着长刀,后退数步。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阿史那哈赤的面容,目眦欲裂,怒极反笑:“哈,阿史那哈赤,你这个养马放牛的狗奴,你,你也有今天。”

阿史那哈赤收了笑,冷冷看他。

待退到高台下,赵衍转过身,一级一级走上阶梯,沉着声音喃喃自语:

“朕欲求长生,却断了大胤的气数。国破,我之过。”

“怪我眼翳认不得雪灾作白幡,耳聋听不见羯鼓即丧钟,我的喉舌锈了天下兵武,偏用文火慢炖这四下豺虎。”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说到最后,他竟放声大笑起来。

“我德薄,致胡尘蔽天,九庙倾颓。”

赵衍在龙椅上缓缓落座,他的左手举起进忠端来的烛台,苍白的面容在烛光下忽明忽暗。

“我愿以血肉饲鹰鹫,换万民。”

“若尔等羯人凌辱我子民,我必以我骨血咒羯,族灭嗣绝!”

话音刚落,赵衍决绝横刀自裁。他的左手打翻了烛台,跳跃的火舌点燃了他的衣角,再蔓延至他全身,最后将日日受万人朝拜的高台也一并吞噬。

进忠匍匐在地,额头紧贴地面久久不起,他像平日里宣旨一般拖长了嗓子留下一句余音绕梁的绝唱:

“恭送陛下。”

话毕,进忠脚步蹒跚地迈上阶梯,仍是以跪伏之姿叫火海淹没了。

阿史那哈赤面色难看,他旋身大步走出殿外,羯人叫喊着四散开来取水救火。

-

被阿史那哈赤留在殿外的格桑与羯胡大巫荆冥站在一处候着。

金銮殿的殿门大敞着,只是光线昏暗,隔着拥挤的羯人士兵,格桑隐隐看见赵衍含恨的面容。

他看着这位抚养自己长大的君王在火海中化为焦炭,他的耳边仍回响着赵衍痛极的泣血之言。

滚滚浓烟飘过儿时赵衍牵着他走过一遍又一遍的四方殿,又升上宫外的天。

格桑用力睁久了的眼睛酸涩不已,他眨了眨眼,面上一凉,蓄满了眼眶的泪自他眼角坠落。他的手被缚在身后,不得拭泪,只能呆立在原地,任眼泪不受控地流了满面。

荆冥转头看向格桑,他的指尖点在格桑眉心,指甲留下一道划痕。

“你本应是个天生少一魄的无情人。”

这位羯胡大巫的绿眼睛紧盯着格桑,他疑惑地歪了歪头:“怎的平白生了情谊。”

“怪事。”

荆冥的手指停在格桑的眉弓上,又下移按压住他被迫闭上的眼睛。

格桑的睫毛不停颤动着,他的眼球传来一阵压迫感,荆冥的力道越来越重,像要活生生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荆冥的指腹被带着湿意的长睫轻轻扫过,留下淡淡的痒意。

他停住了动作,目光凝在格桑的睫毛上,他忽地捻住一小簇颤动的睫毛,使着力往外拔,得逞后才缓缓抽回手。

眼睫处传来细密的痛感,格桑皱着眉茫然地睁开眼,对上荆冥满意的笑脸,只觉得荒唐至极。

荆冥半点不像胡狗口中有百般神通的大巫,他就是个莫名其妙的神经病。

格桑木着脸垂下眼不再看荆冥,余光扫过荆冥反复揉捻睫毛的手指,他不自觉又开始眨眼,竟觉得左眼轻飘飘的,像是睫毛全被拔光了。

走出殿外的阿史那哈赤直奔格桑而来,他将格桑狠狠按在石柱上,弯刀在他的脖颈间游移。

“狗崽子,我要给你换身皮。明日祭天,我还要叫你亲眼看着那些两脚羊做祭祀的人牲。”

格桑的脸紧贴着冰凉的石面,他忽地扭过头,将脖子直直送上阿史那哈赤的刀尖。

“想死?没那么容易。”

阿史那哈赤的刀急急收回,一时没握稳,锋利的弯刀径直掉落下来,叫格桑徒手接住,血流了满手。

格桑被愤怒的阿史那哈赤翻了个面,他无畏的眼神激得阿史那哈赤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羯胡君长的刀自是好刀,方才弯刀掉落之处的绳索已然绽开。

格桑状似顺从地垂下头,背后的手像感觉不到痛似的使着蛮力。终于,绳索被他生生扯断了,他的眼里迸射出快意。

他抬眼看向阿史那哈赤,昔年邵岩转着断枪的样子犹在脑海里回现,那至今仍未长大的小小儿郎学着他阿兄的口吻骄傲道:“枪折了便用拳,拳断了就用牙。”

格桑动作轻柔地贴向阿史那哈赤,未等阿史那哈赤反应过来,他已经一口咬住对方的脖颈死不松口。

阿史那哈赤痛极,口中不自觉溢出惨叫。恍惚间,他手中的弯刀也被格桑劈手夺了。

羯人士兵将格桑团团围住,荆冥缓缓靠近格桑,低声呵斥他松口。

阿史那哈赤的脖子不停地涌出大股鲜血,他喘着粗气,又气又恨,一时间竟觉得自己身上趴了匹茹毛饮血、凶恶至极的野兽,正要将他拆皮扒骨,吞吃入腹。

格桑将阿史那哈赤一脚踹开,他闪身躲过袭来的刀刃,手中的弯刀划出半轮血光,将离得近的羯人斩在刀下,又反手扼住荆冥的喉咙,一手刀将人敲得半晕,挟持着人从缺口逃走。

奔跑间,格桑张嘴吐出一大块血肉,他皱着眉连呸三下。

倒地的阿史那哈赤让人搀扶着起身,他的面色苍白,纵使双手紧捂着脖子,仍止不住鲜血。

“追!把他给我捉回来,生死不论!”

阿史那哈赤的声音虚弱,他盯着格桑背影的眼神像淬了毒。

格桑拖着荆冥翻身爬上望楼,又快速落了锁,叫紧随其后的羯人暂时无法闯入。

阿史那哈赤领着弓箭手立在城楼下,他不顾属下的劝阻,誓要亲眼看着格桑束手就擒。

格桑立在高高的城楼上,他远远看见那头好几座宫殿都燃起了熊熊大火,不灭的火海烧得护城河的流水也解了冻,自远而近的冰裂声像极了少年们此前在国子监折断的竹剑。

渐渐化冻的流水载着数不清的残肢和故人头颅越飘越远。

格桑对底下的劝降声充耳不闻,他的心神也随着流水游向了远方。

在狼牙箭矢穿透胸膛的瞬间,格桑听见黑水河畔的童谣响彻淄京:

“东市鱼,西市酒。醉汉卧数星斗斗……碑倒碑,坟叠坟。新鬼踩着旧鬼魂。”

格桑死死拽着荆冥的脖子,拉着他一块跳下高高的望楼。

失血过多的阿史那哈赤越发虚弱,他只看见融为一体的两个黑影从高处滑翔而下。

在跌坐在地前,他伸长了手喃喃道:

“阿塔,我见着长生天的鹰了。”

-

不知过了多久,又逢雀鸟在树间歇脚。店内,说书人拍案惊四座,临了临了,他摇头道:

此时残阳如血,却见宫槐玉碎,又听乱鸦啄碑说旧封侯。

身如裂帛承千箭,魂若飞烟绕九垓。孤鸿犹划山河界,冷月常疑今古哀。

不如典了冕旒冠,换盏穿肠酒。醉拍阑干笑数,当年护城河,漂满故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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