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升你是不是欠——”
格桑站起身就要扑向周日升,却被金韵芝拽住了手。金韵芝随手将腕带扣回手腕,另一只手掐着格桑的下巴仔细欣赏着,他用指腹摸了摸格桑的尖牙后认真夸奖:
“小桑的这两颗牙齿尖尖的,很漂亮哦。”
漂亮?
金韵芝居然又在夸格桑,周日升第不知道多少次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金韵芝明明最讨厌格桑了,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都要压格桑一头才高兴,最近却总是黏着格桑,还老对他笑,夸他莫名其妙的地方。
周日升的嘲笑僵在嘴角,他拧着眉头忍不住质问:“我早就想说了,韵芝你和他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他是因为金韵芝才恨屋及乌不待见格桑,连带着开始欺负格桑的,现在金韵芝天天对格桑示好,他要怎么办?爱屋及乌吗?
看着格桑臭屁的表情,周日升想起来以前被成长的小胖子格桑单方面殴打的画面,脸色不好地偏过头。
这小子从小就不讨喜,跟头倔驴一样,挨欺负了连句软乎话都不会说,也完全不把他们这些年纪大的放在眼里。在他的记忆里,格桑从来没叫过他们哥哥,平时只知道听许愿哥的话,也只叫许愿哥哥。
在周日升眼里,格桑整个就是一扎手的刺猬,说不得摸不得。和格桑同岁的金韵芝就比格桑乖多了,嘴甜再加上长得又好看,是个人都要偏心的。
周日升从来不觉得自己偏心有哪里不对,他也不爱欺负别人,就爱欺负格桑,那能是他的问题吗?
格桑隔着沙发对着周日升比了个中指,恶狠狠骂他:
“你眼瞎吗?好个屁。”
周日升平日里就爱对格桑嘴贱,他是格桑除了金韵芝以外第二讨厌的人了,眼看着他最讨厌的人都接二连三地觉醒了异能,一下子成了基地贵族,享受着超高的待遇,格桑的牙都要咬碎了。
异能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人人都能觉醒,偏他不行。
被格桑甩开手的金韵芝好脾气地笑了笑,看着格桑垂在身侧,在灯光下更显清晰的血管,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全身的血液都躁动起来。
金韵芝已经很久没有进食真正意义上的食物了,他现在非常、非常想在格桑身上开一道口子,好好享用他最中意的血包。
挂在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八,金韵芝的头突然垂下来,下一秒他又活动着手腕抬起头,几乎是瞬间变了脸:
“是,谁会喜欢这么个讨人嫌的玩意儿!要是没有他,说不定我们早就到基地了,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他捡回来。”
金韵芝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他贪婪地感受着自己对身体的全盘掌控。被怪物操控的金韵芝清楚地记得自己在白天是如何对格桑献殷勤的,好不容易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他积压了一路的不安与愤怒顿时倾泻而出。
此刻他对格桑的恶意比以往要浓烈得多——怪物喜欢的,他都厌恶甚至恶心。
金韵芝把自己对体内未知怪物的恐惧与被压抑已久的歇斯底里都对着格桑发泄出来,他口不择言。
但寄生在他体内那个怪物近乎疯狂的食欲仍在影响着他,他看向格桑的充满恶意的眼神里还藏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觊觎。金韵芝边说话边咽着口水,格桑身上的香味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蔓延开来。
这个没用的小废物闻起来是在太美味了。
金韵芝咬住自己的嘴唇,对格桑的厌恶和旺盛的食欲在他脑内交织,被怪物意志影响的金韵芝暴躁地推搡着格桑:
“快滚吧白痴,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格桑被金韵芝推得一个趔趄,此刻发疯的金韵芝让他感到该死的熟悉。被一旁的徐悦扶住的格桑扭过头,他直直与金韵芝对视:
“金韵芝?”
洗完澡的许愿从楼上走下来,他穿着家居服看上去很温柔。
金韵芝来不及对格桑的疑问产生任何情绪,在看到许愿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就变得异常温驯。在他的时间里,他已经很久没见许愿了,他嗫嚅着喊人:“愿愿哥。”
在看到许愿严肃的表情后,金韵芝蔫蔫地低下头,又在下一秒快速抬起,他舍不得移开眼,看向许愿的神情里全是依赖。
“为什么要这么说?”许愿的眼神带着失望,他的表情冷下来,“金韵芝,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可以说这种伤人的话?”
“和小桑道歉。”
“愿愿哥,我”
金韵芝藏了一肚子的话都哽在嗓子里,他有些愤怒地抬起头,余光看到满脸无辜的格桑,他的脸都要扭曲了,格桑那张在大部分人看来精致又显得稚气的脸庞,让金韵芝压抑不住地想狠狠揍他一顿。
原本面无表情站在一边的格桑突然一阵鼻酸,他竟莫名其妙地感到说不出的沮丧,心情也莫名低落起来。
格桑鬼使神差地想起那天金韵芝说的那句“我们是一体的”,他看向沉默的金韵芝,脑子里冒出个荒唐的猜测。
看着金韵芝憋红的脸,感受着金韵芝因自己而起的愤懑委屈,格桑一时间感到有些割裂,他的头皮发麻,手臂上迅速浮了一层鸡皮疙瘩。
跟在许愿后头的朝荣把手搭在许愿肩上,见推不动许愿,他摸了摸鼻子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小孩子之间吵个架很正常,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好好休息吧。”
格桑复杂的情绪里忽地又夹杂了一丝隐秘的嫉妒,格桑搓着胳膊走近两步,看见站在台阶前的金韵芝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与许愿贴得极近的朝荣,他咬着唇,连下巴也紧绷着。
格桑心下了然,他对此刻的混乱感到更加头痛。
门外突然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是基地的治安警队来了,格桑和徐悦被他们客气地护送回了西城区——这是基地的死规定,异能者和普通人绝不能跨区混住。
许愿越过一言不发的金韵芝,他换上衣服和两人一起出了门。
朝荣把其他人都赶回各自的房间,他劝不动满脸阴沉的金韵芝,在强硬地把人按在沙发上坐下后才离开大厅。
自从小时候快被冻死、饿死的金韵芝被许愿捡回去起,金韵芝就对许愿产生了病态的依赖,这种情感越长大越强烈。
但许愿总是这样,对谁都一视同仁的样子,就是这样忽远忽近的态度才最可恨,他区分不出自己和怪物的区别,甚至不在意自己为什么突然发脾气。
被留在原地的金韵芝咬牙切齿地想着,他自残般地狠狠抠挖自己的手心。
许愿离开后,金韵芝的理智稍稍回归,恐惧在他的内心疯长。
在他被怪物压制的漫长时间里,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在某一天,他会被彻底取代吗?
金韵芝迟钝地想起之前格桑的发问。
格桑发现了。
他的秘密只有格桑知道了,格桑格桑格桑,讨人厌的、阴魂不散的格桑。
谁敢相信呢?
他们甚至享有共同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