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帮我，我以后一定报答你的，嘤嘤嘤……”
柳溯一个激灵，鸡皮疙瘩立刻蹿了一层，但他好歹是经历过几次大场面的人了，现在倒也没那么害怕。
难道是九头妖怪的手下来找他了？！
这屋子隔音一般，他仔细听了一阵，外面没有脚步声响起，而且还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很像是冲厕所的声音。
所以，这声音暂时只有自己能听到？
柳溯等了一阵，虽然耳边那一道格外尖细的声音还在持续，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桌子没有飘起来，椅子没有自己动腿儿，床边上没有手伸出来，窗玻璃上也没有古怪的人影。嗯，飞云道士的平安符也还在身上，这回应该不是相柳的手下，要不然他现在应该已经快死了。
柳溯不知怎得居然有些心安，缓缓向后躺去，默念着“我是聋子”打算将就着过一夜。
但直往后到了一点，他的脸色就变了，整个人瞬间僵硬成了一条人棍——后面有只手！
一只毛茸茸的小手！
“啊——”
柳溯的僵直状态没有维持半秒钟就被毛茸茸小手主人堪称恐怖的尖叫声打破了，这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方来客，音波杀伤力简直能当作大杀器来用，等柳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滚到了床下边。
还附带着一个晕晕乎乎的脑子和恍惚间闪过的太奶奶满是褶子的脸。
柳溯的太奶奶活得久，一直到他上高中时才以一百零二岁的高龄在梦中驾鹤西去，而且生前脑子相当清醒，奇迹般得从来就没有认错过小辈。但在此时此刻，曾经很熟悉、很慈祥的那张脸居然显得有些说不出得陌生。
当然，也有可能是柳溯撞坏脑子了。
“痛——呜呜——”
耳边的声音还在唧唧歪歪，柳溯不由大怒：痛什么痛！？自己还没痛呢！
但作为一个只多点臭钱的普通人，他深知打不过就跑的战略，回过神就目不斜视地往门口冲。
不能回头！回头就会变成盐柱、变成亡灵！
三步、两步、一步……
“呜——等等——”
“什么东西！”
胡思中气十足的怒吼和房门被暴力打开的巨响一起传来，在黑夜里响得像是向敌方阵地轰击了一般。
不想回头的柳溯终究还是在某位狐仙的残暴手段下不由自主地腾飞了起来，在某一个刹那看到了罪魁祸首——一只毛燎了半边的黄毛小狐狸。
没有什么传闻是说不能看狐仙的，嗯，胡思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柳溯很是庆幸，但他转眼看到那扇门，立刻陷入了更深的绝望——美艳助理深夜暴力破门，二线男星生活竟然如此不齿！
扒一扒某L姓明星的“零”绯闻！
《月之下》剧组出现重大事故！有图为证！
……
还不如被黄毛狐狸挠死呢！
柳大明星一时心如死灰又忍不住心存侥幸，盯着在夜风中晃晃荡荡的金属合页出了神——也许，这门还能抢救一下？
“柳哥！柳哥！？你……胡、胡……”睡眼惺忪的助理傻了眼，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瞪到了极致，放在默片时代绝对是个很好的演示案例。
何必来得这么快呢？怎么就不多睡会儿呢？但凡再多个五分钟，胡思说不定都能弄出些补救办法。
柳溯眼神幽幽，跟还在梦游一样，小周被看得整个人都发毛了，只觉得晚上的柳溯似乎不再是柳溯了，而周围更像是有一双眼睛在窥探着。
而胡思，平淡地笑了笑，延续着她一贯的作风，甩锅甩得相当干净利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听见一声巨响，过来看看。”
听了胡思的胡说八道，柳溯终于变了眼神，慢悠悠地扫视了一圈，甚至转过身看了一遍，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才挤出几个字：“应该是门不好。”
你确定？还能整个儿掉下来？小周的眼神充满怀疑。
“啊，确实可能是门，这种老房子哪里都可能出问题的。”一道微哑的声音响起，不知怎么的，柳溯整个人一激灵，像是被一股凉气从天灵盖一直灌到了脚底一样。
是管明。
“我以前住过这种房子的，很脆弱的。”管明蹲在地上，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人长了一张十分端正的脸，此时的眼神更是纯良无比，再多疑的人都不会怀疑他。
但柳溯就是那个例外——这人来得也太巧了！
而此时的小周已经被三言两语忽悠瘸了，认定了柳溯就是太倒霉了，于是十分同情地开口道：“柳哥，这会儿安排新房间恐怕有点困难，要不你跟我挤一挤？”
跟谁挤倒不是问题，但不还有一个黄毛狐狸么？柳溯的眼神不自觉飘到了胡思身上，小周的脸色不自觉开始变青。
胡思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眨了眨眼故意道：“是啊是啊，山里危险，万一大敞着门有什么蛇虫鼠蚁的进去呢，是吧？”
一个小时后，刚刚在小周的呼噜声下进入梦乡的柳溯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在做梦。
“嗯哼，没错你在做梦。”
一身高调红衣的胡思跟放ppt似的出现在梦里，手里还提溜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儿。
狐狸头的。
两只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柳溯，脸颊两侧少了些毛，应该是被燎着了，虽然没有口水滴下来，但老实说，还怪恐怖的。
柳溯看了眼就立刻移开眼神，生怕这位狐小朋友再次整出些什么花活儿来。
“小侄子，赶紧给人家道歉！”胡思上下晃悠了一下小孩儿，虽然认了亲戚，但听着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威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如此，小狐狸的声音还是吵得柳溯脑子疼，立刻点头，“好好好，我原谅你了。”
胡思十分满意，摇了摇小侄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明白了吧？人类就是要这样做的！你都快化形成功了，别整天一副狗德行！”
“幸亏你碰见的是柳溯，要不然换了别人，说不定就直接找个道士把你炖了吃了！狐狸肉可好吃了，特别香，人族都喜欢吃！尤其是你这种开了灵智的小狐狸……”
……
不知道是恐吓还是教导的一番话之后，胡思单手拎着胖狐狸转身就打算淡出梦境，只给柳溯扔下一句：“行，那就没你事了！祝你好梦！”
可柳溯不是这样的人，都把他胃口吊起来了就想这么走了？！
“等等！你说清楚，ta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不远处的胡思扭过头来，笑得异常灿烂，“他不知道我已经考上编了！”
第二天，柳溯出现在片场时，所有人都顶着两个硕大的青黑眼圈，跟熬了大夜一样，就连从来精神抖擞，似乎根本不需要睡眠的刘导都难得地连打了几个哈欠。
反倒是柳溯和小周，精神得有些不太正常。
柳溯自己没好意思八卦，便打算暗戳戳地指使小周去打听一下，不过在这种事上，小周的行动力很明显比比他以为得要高很多。
还没想好措辞，小周就已经找到了目标，熟稔地和孙场务聊了起来。这位可是重量级的八卦集散中心。
柳溯装作没看到地低下了头，翻看着剧本。
今天的第一场是陈三和姜安的野外查探，难度不大，只要外景不出问题就行。
“柳老师吃早饭了么？这是我家管老师让我带过来的清心茶，最近天气潮热，这个祛湿的。”
胡思的播音腔响起，柳溯眼前陡然多了一个不锈钢保温桶，看着就是不少份量。
这么养生？管明是哪里人来着？而且，单独给他？
柳溯抬起头快速扫了一眼，还真就只有他有。
“呵呵，你当管明是做餐饮的么？”胡思习惯性地嘲讽起来，“你要是不喝，我就拿走了！”
正好瞅见保温桶的主人路过朝他笑了笑，柳溯习惯地露出营业性笑容，扭头对着胡思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要是不是管明，要是胡思不是只能变成人的狐狸，柳溯肯定就直接收下了，回头再送点东西也算是礼尚往来，不过就是片场的日常而已。毕竟在一起拍这么久，只要关系不是太僵，总会有点来往的。
但可能是最近的怪事太多，柳溯一时间居然有点怂。
于是压低了声音开口：“嗯，你给我透个底，我……我看上去火气很大么？”
眼看着胡思的一弯柳眉越飞越高，柳溯已经知道了答案，面色朝着青菜的健康颜色一去不复返，还没等他制止，胡思就吊着嗓子开了口：
“不像，看着挺虚的。”
路过的摄像大哥投来了诧异的一眼，锃亮的镜头上隐约映出一张傻脸——柳溯的。
大概，三小时之后，大半个片场都会知道柳溯是个很虚的人了。
不，应该半小时就可以了。柳溯从不敢低估八卦的流传速度，更何况，还是这种事。
而胡思十分明显地嗤笑了一声，开始瞪着漂亮的桃花眼给柳溯打包票，“放心吧，这个汤，不仅清心祛湿，还滋补元气，总之，没问题的！”
“……你该去做商务推广的。”
胡思认真地道了声谢，也不管那一个保温桶了，直接扭头离开。
保温桶里是一汪茶色的清汤，闻着略带青涩味，像是某种植物捻出来的汁液。柳溯找了个杯子倒了些，温度刚好。
就着管明的清心茶，柳溯摸出了手机，拍了张照片放到微博上，@管明1234567，顺道还给胡思发了条消息。
再划拉到绿□□面，飞云道士安静得很，最近的消息还是在一个礼拜之前，周莱那边倒是热闹一点，直白地问了问客串的流量小花宁盼什么时候到剧组。
柳溯想了想，发了个白熊摇头的表情包过去。
周莱没回。也对，现在才上午八点，按照她的作息，估计正是睡得最香的时候。
另一边，小周终于回来了，脸色诡异，磕巴了一阵才问道：“柳哥，你昨天晚上睡得好么？”
柳溯不明所以地点头。
小周重重地叹口气，“不少人都没睡好。”
嗯？柳溯的第一反应就是昨天那只小狐狸闹的，但恰在此时，胡思回了消息——让他小心点。
柳溯心凉了半截。
下一条消息——“SC局就是妖界的铁饭碗！”
柳溯笑出了声。
小周看不见消息，只以为柳溯不信，急急忙忙解释了起来，“是真的，孙大哥都被鬼压床了呢！刘姐也做了一晚上噩梦！还有郑导……”
柳溯一脸懵，“……啊？”
“没事哥，咱们火气旺，”小周一脸认真，顿了顿铿锵有力地吐出两个字，“命硬！”
好好好，这薛定谔的火气。柳溯服气了。
好在已经准备就绪，要开始走戏了。前二十九年从来都是科学的忠实拥护者的柳某人得以摆脱了愈来愈浓厚的玄学气氛。
虽然在一个星期之前，陈三已经发现了端倪并和姜安决裂，但在今天的几场戏里，姜安都还是陈三的好友。柳溯原先还担心管明的情绪转换不过来，但出乎意料的，这位刚刚转行的视频博主相当适应，甚至可以说，他的演技要比不少当红流量还好。
柳溯十分庆幸，毕竟这不是独角戏，他的演技还没好到可以完全忽略搭档的程度，要是搭档太拉，他也容易出戏翻车。
“好，可以，管老师你再往后面走两步，欸对，就这样……”
透过喇叭，刘导的声音有些失真，管明点了点头，在林间荒地上走得异常轻松，一看就是走惯了的。
柳溯有些羡慕，说起来，他也是健身房的常客，但在健身房里拉拉搬搬，干些做功为零的事和野外还真不一样。管明看着细皮嫩肉的，任谁看都是城里长大的乖乖学生仔，难道平衡能力是天生的么？
“第二十三幕第一场，action！”
场记板一拍，陈三和姜安上场。
休息时间，柳溯翻着剧本，抱着装了清心茶的饮料有一口没一口地嘬着。
片场上忽然有些骚动。
柳溯不明所以地抬头，直觉像是出了事。
身边，小周没说话，只是把手机递了过来。熟悉的热搜界面上，“朝晖大厦”四个字边上带着一团火焰。
转头一看，胡思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