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邛觉得不爽，又说不出来哪里不爽。
当初寒假他收到关左的那条消息时就感到莫名其妙，但他终究是什么也没问，亏他还刚刚对关左两面三刀、翻脸无情的能力与天赋有点欣赏。
不过，就这样吧，尊重他人的交友自由。毕竟只有别人巴结他梁邛的份，从来没有哪段关系是需要他来挽回的。
梁邛后来在教室里等到了开完学生会周会的马俊文，二人一起去了食堂。
到两人吃上饭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一点半了。
马俊文第四节课下课的时候就饿得厉害，后面还强撑着去开了周会，这会儿坐下后便是一阵狼吞虎咽。而梁邛下课后还去打了半个小时左右、极度耗费体力的篮球，但他看起来却像是没什么胃口，没吃多少就停筷了。
在马俊文大快朵颐的时候，梁邛从衣兜里拿出了手机，从联系人列表里翻出了关左的账号。
二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冬天梁邛回复给关左的一个“行”字那里。
梁邛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始打字，发了条消息过去：【给个理由。】
不行，梁邛还是觉得这事得问清楚。
绝非是因为不舍得什么的，梁邛只是想知道自己哪里、什么时候得罪关左了，明明之前一直都合作得挺愉快的。不问清楚的话，这种“不爽”的情绪不知道还要笼罩他多久。
关左很快回复，但也只是发了个问号过来：【？】
梁邛：【以后不联系的理由是什么。】
关左正在校外的一家小吃店买馒头，收到消息后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消息内容以及发送者的ID后，在路边就近找了个花坛坐下，开始认真思考回复时的措辞。
他着实没想过梁邛会提这样的问题，或者说隔了这么久后还提这样的问题。关左在感到不可思议之余，也略感惶恐。
他必然不可能将自己对梁邛的芥蒂如实相告，而是另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如果我们再有来往的话，康岳杰不难发现这整件事都是我俩串通好了的。】
梁邛：【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个？】
梁邛：【我就算当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他也只能认栽，懂？】
关左：【我在乎。】
梁邛沉默了几秒，先是在输入栏里打出“你别在乎”这四个字，而后删掉，想了一会儿后又打下“你在乎这个干嘛？”这句话，又悉数删掉，最后发过去的是：【假戏真做了？】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梁邛心中是有答案的，关左是个聪明人，必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但为了保险起见，梁邛还是向关左确认道：【你跟他分了吗？】
关左：【分了。】
关左：【完美的恶意是不留痕迹的，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不是吗？】
梁邛那边安静了一会，关左耐心等着，拿出塑料袋里的大白馒头开始进食。
大概一分钟后手机震动，关左解开锁屏，看到了梁邛发过来的消息。
梁邛：【行。】
还是和当初一模一样的一个“行”字。
关左看完之后便退出了与梁邛的聊天界面，收起了手机。
·
梁邛都气笑了，松开了手机。
不联系就不联系，论冷酷无情谁比得过他梁邛？
虽然手机距离桌面只有不到一分米的高度，但在做自由落体运动砸向桌面后，还是发出了较为响亮的“砰”的一声。
坐在梁邛对面的马俊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看了梁邛几眼，询问道：“怎么了？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但梁邛并不欲多说，只是道：“吃饭。”便岔开了话题。
·
几周后，格雅高中的第一次月考总结大会于星期一举行。
早上八点，阳光灿烂、鸟语花香，已经到校的学生们在十分钟内便横成行、纵成列地在操场上完成了集合。
关左到校到得比较迟，进校门的时候就遥遥听见校领导已经在发表正式讲话了，然而关左仍旧是先不慌不满地去教室放好书包，再前往操场。
关左很快找到了本班队伍所在的位置，并悄无声息地站到了队伍的末尾。他本来就困，听了几分钟领导的发言后意识愈加混沌，没坚持多久就在晨风中阖上了双眼，安静地站着打盹。
而其他一些同样对大会内容感到无聊的同学则上进许多，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巴掌大小的笔记本，分秒必争地默背起了单词。
高二七班的班长周安是名个子矮小的男生，其职责之一便是在集会时维持本班纪律。他从班级队伍的头巡视到尾，还没来得及注意到站着睡觉的关左，就已经因为队伍里另一名站在关左前面几排、此刻正在偷吃早餐的男生停下了脚步。
那男生表面上看起来是在聚精会神地听讲，但实际上他鼓起的面颊以及他四周散发出的食物的芳香早已经泄露了他正在干什么勾当！
这个杀千刀的竟然在集会的时候、在一众老师领导的眼皮子底下偷吃早餐！
男生自以为天衣无缝，因而面色如常地看着班长快步走向自己，不料下一秒自己衣兜中的食品塑料袋就被周安一把夺了去。
男生：？
班长差点被他那无辜的表情外加泛着油光的小嘴气到心梗，用气音低声提醒道：“学生会的人看着呢，要是咱班被扣了操行分，有你好看！”
男生妥协，但一双眼珠子仍黏在被周安提在手里的、自己的早餐上：“那你先给我收着，散会了记得还我。”
关左睡得浅，在听见右前方一米远处二人的争执声时就缓缓睁开了眼。
与此同时，台上的领导结束了演讲，顺手就将话筒放在了讲台上，瞬间制造出了一阵刺耳的电流音，注意力早已七零八落的同学们纷纷闻声抬头，有的同学因为受不了甚至当场就捂上了双耳。
“谢谢李主任的演讲，”主持人是位机灵漂亮的年轻女老师，其反应迅速地上台救场，拿起了话筒，顺势宣布下一项大会议程，“我校优秀学生梁邛在本次全市统考中取得了全市第三名、理综第一名的好成绩，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梁同学上台发表演讲，为大家分享他的学习经验。”
原本还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学生们一听此话立刻来了精神。说小话的停止了交头接耳，背单词的收起了笔记本，走神发呆的也立刻六神归位，全场学生都极为同步地看向了讲台。
终于，在大家的注视下，梁邛登场了。
关左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而他周遭的人群却像是一壶烧开了的水，咕咕噜噜地沸腾了起来。
“哇——”
“好帅。”
“肯定啊，那可是梁邛啊！”
“我失语了，怎么有人能长这么帅成绩还这么好？”
“这次月考的理综卷那么难，梁邛考了多少分得的理综第一？”
“据说就扣了五分。”
“啊？？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我想要梁邛的脑子！”
在梁邛走向话筒的过程中，主持人老师仍未离开，而是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苦口婆心地劝诫道：“希望大家认真听听梁邛同学的发言，虚心学习别人的长出，想想为什么别人就能考试拿第一，自己考试却总丢分。”
关左对此置若罔闻，选择闭上眼睛继续瞌睡。
但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位老师提醒，除关左以外，无论男女，操场上的学生们都在翘首以盼。甚至有的站在后排的同学嫌弃自己视角不好，还奋力地踮起了脚。
梁邛今天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衣，腰背挺直，体态极佳。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直照的缘故，站在话筒后面的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在闪闪发光，偏偏梁邛脸上又没有任何表情，当真像极了睥睨众生的冷酷神佛。
“大家好，”梁邛的声音通过学校广播放大，清晰地响在每一个人耳边，“我是高二七班的梁邛。”
他这一开口，大家便立刻安静了下来。
梁邛垂眼扫了下操场上人海般的几千名师生，倒是一点也不紧张，连稿子都不需要看，便沉着地开始了他的演讲。
以往集会时，学生们没站多久就要开始抱怨自己已经腰酸背痛了，然而这次大家却表现得截然不同，似乎对梁邛讲的每一点都兴味十足。在一旁带班的老师们还从未见过学生们哪次集会时能给出这么多、这么积极的反应，都觉得新奇。
不过梁邛的演讲也的确有许多可圈可点的地方。
他在演讲时条理清晰，所演讲的内容也十分精炼，没有煽情的鸡汤格言，全是他总结的个人学习方法，干货满满。此外，梁邛还就巩固记忆力、高效利用时间、培养自制力等方面提出了各项建议，同时引用了科学家们基于大量实验数据得出的结论加以佐证。
或许唯一会让观众感到遗憾的就是他讲话太过惜字如金，废话一句不多说，演讲时长短到主持大会的老师刚下台屁股还没坐热乎他就发言完毕了。
梁邛讲完，台下便是一阵掌声雷动，其中卖力鼓掌的老师学生皆有。
主持人老师不得不又立即上台，对梁邛这种级别的好学生是越看越觉得无可挑剔，一路上都微笑着向梁邛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梁邛朝主持人老师的方向点了下头，而后便转身下台了。
关左一直知道梁邛在班上和年级上都很受欢迎，不过今天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切身体会到梁邛到底有多高的人气。
此刻的关左已经毫无困意，不是他不想睡，而是置身于同学们极度兴奋并不时高分贝鼓掌喊叫的环境中，他根本就不可能睡得着。
台上的大会又走到了下一项流程，现在轮到另一名领导发表长篇大论了。
梁邛从讲台上下来后就低调地绕到了集会方阵的后方，并在找到班级队伍后直接补在了最后一排。而关左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身边突然多出来的人是梁邛。
每个班都是两列纵队，梁邛的归队使得关左不再是一个人突兀地单在队尾。
因为是全校的集会，格雅高中一个年级有几十个班，操场的位置相对来说就比较有限，所以学生们在队伍里不得不站得极近。同样，关左和梁邛的肩膀此时只有不到半个手掌的距离，袖子也不可避免地会频繁地擦碰在一起。一阵清风吹来，关左还能闻见梁邛身上好闻的洗衣液的香气。
刚刚还在台上受众人仰望之人此时就站在自己身边，换做别人可能怎么都要高兴一番，关左却只觉得冤家路窄，想要立刻逃离这无比尴尬的共处时刻。
关左垂下头去，视线落在脚下的草坪上，没什么要跟梁邛说的，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梁邛倒是挺忙，他刚回到队伍，站在他前排的同班同学以及站在他旁边的隔壁班同学都在积极地与他搭话。梁邛很随和耐心地一一进行回应，和他们也很聊得来的样子，看都没空看关左这个方向一眼。
关左见梁邛完全不在意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因为离得近，关左轻而易举便能听见梁邛和别人的聊天内容。总的来说，他们聊天时所涉及的话题都是只有衣食无忧且学有余力的尖子生们才会感兴趣的事情，例如各大社团即将要策划组织哪些课外活动、要不要申请海外交换学期、国际高中生数学建模竞赛的报名截止日期，英语演讲大赛的后续比赛日程等等。
关左觉得这些都甚是无趣，听了一会儿就没再听了。
梁邛那个圈子里的人都会学又会玩，永远优秀且意气风发，而关左却……
算了。
关左想，他跟梁邛的人生起点本就不同，这种比较毫无意义。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月考总结大会终于圆满结束。在主持人老师宣布了解散后，学生们整齐的方阵瞬间从四面八方瓦解。关左和梁邛都很默契地在第一时间离开了班级队伍的最后一排，前者向左，孤身融入进浩浩荡荡的人群中，独自朝着本班教室走去，后者向右，被三朋四友包围着，还要去找自己别班的挚友。
关左没有回头看，但也意识到，梁邛现在是真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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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完月考总结大会的当天，数学老师因为还有别的事，便叫了梁邛以及其他几名数学成绩比较好的同学在晚自习期间去办公室帮忙批改班上前几天的数学作业。
数学老师人很好，再加上大家学了一天也累了，出去一趟至少也能站在走廊上吹吹风，因而大家都挺高兴地拿上红笔离开了教室。
这个时候许多老师都有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