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有些郁闷的看着被熄灭的灯，“就算有月光，现在也什么都看不清啊，我们要在这里一直等着吗。”

“这倒不用，”子卿看着远处的河面，“今日风有些大，那些灯来的比较慢，是我的错，应该带你吃些糕点喝些热茶再过来。”

“比起喝热茶，”林霖伸手舀了一捧水，“其实我还是更愿意喝一些......”

“不可以，不允许，”子卿立马回到，他又看了一眼林霖跃跃欲试的神情，“虽然说它确实不烈，没什么酒味，但绝对不能喝太多。”

“啊，是月亮，可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

林霖有些失语的看着河灯照映出来的弯月，明月的另一半在水中轻轻摇晃，点点花灯在上面点缀。

她的眼睛还没有好完全，望过去的时候看不清桥洞的一砖一瓦，只能看见一条“星河”拨开落花与垂草，向着看不清终点的桥对面流去。

她张开手，向前探去，仿佛真的将明月握到了手里。

“要去放河灯吗，”子卿看着林霖眼中的那轮月光，“把你想的放到灯里，流向远方，点点灯火如星，但聚在一起，可以点亮月亮。”

林霖笑了起来，“你这句话准备了多久，今天终于说出来了？”

“是啊，”子卿变戏法似得从身后摸出了两盏没有点燃的花灯，“从我六岁那年就期盼给别人分享这个秘密，只可惜城内与我同龄的人实在是太少，大人实在是太过无趣，小孩又不懂这些意象。”

说到这里，子卿的眼中泛着柔和的光，“还好等来了你，可以和你一起去看月光，若只有我一人来看，倒真辜负了这番美景。”

“这样说来，我们天生就是该成为好友的，”林霖摸出来了一个火折子，和一截短短的蜡烛，“这样就算我们两个人一起准备的灯了。”

子卿看向那根蜡烛，“这是......”

“这是我刚恢复的那会，你放在屋里的那根蜡烛，”林霖看着他说道：“每次你将灯吹灭的时候，我就知道到睡觉的时间了。这么一来一往下来，我能看清屋里东西的时候，发现它还剩下一些，这次兴起，把它带了过来。”

“那你要准备把它放到河里吗？”

“可以啊，”林霖想了想，将河灯里原本的蜡烛取了出来，“等它在我手里放旧了，就像之前一样，你拿故事来和我换吧。”

“这样即使我们分别了，也还有事情能让我们重新聚到一起。”

他们手中的灯落到了水中，飘飘荡荡的顺着水与风和其他的灯汇聚到一起，向着传说中春朝神所在的方向漂流而去。

两个人一个蹲在地上看向远方，一个撑着坐在地上望着月亮。

良久之后，桥洞又恢复了黑暗，子卿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走吧，带你回去。”

林霖也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说起来，我好像很久都没有在夜晚里出来了。”

“嗯？”

“我以前在白天经常吃不饱，”林霖轻轻一笑，解释道：“但我现在已经很久没有为这件事情发愁了，因为我很久不会饿了，每天都很开心。”

“你......即使呆在京城也会挨饿吗？”子卿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的这句话。

“是啊，其实不止是我，还有离我们很远很远，但也在城里的一块地，那里几乎全是乞丐和吃不饱饭的小商贩。商贩的东西几乎只能在他们那里卖，我们这里的人不会要；乞丐倒是可以来我们这里乞讨，但得到的钱买不到聚芳斋的半颗糕点。”

想起这些，林霖的心底还是有些难过的情绪在流淌，“我原本是想离开这里的，但我在那里还能去小厨房里偷东西吃，偷不到也可以去院子里拿些落花，填饱充饥。若真离开那个囚笼，恐怕活都活不下去，我很感谢他把我捡回来，但在那种情况下还要被他们打压，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我恐怕是真的会疯掉。”

子卿没有说话，静静地跟在林霖的身后，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声响。

“我恐怕是真的喝多了，”林霖叹了口气，“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过吧。”

“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来找你。”

走在回去的路上，林霖还是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踩在地上的时候，都有一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在靖城居住的这些天就像是梦一样，美好的不真实，但就算再不真实，她也得回去，去斩断那些孽缘与仇恨。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去管那些事情了呢。”001冷不丁地在她脑海里调侃了一句。

即使过了这么久，林霖还总是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大跳，“虽然你总是神出鬼没，但我还是很感谢你这段时间没来骚扰我。”

“宿主为什么会这么想？”林霖居然从001奇妙的声音里听出了些惊讶的情绪，“难道宿主不认为我给你带来的都是喜讯吗？”

“我不这么认为，”林霖揉了揉吹得有些发凉的脸颊，“你每次通知我的时候，基本上事情都正在发生，我根本不能去规避灾难和即将发生的事情，更何况，你给我的惊吓比惊喜更多。”

001刚想反驳几句，但细细思索过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后，肯定了自己基本上不带什么好消息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好吧，宿主，这次又得带给你不好的消息了。”

“嗯？”林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子，打算听听它能说出个什么一二三来。

“很遗憾告诉宿主，林舒然并没有死。”

林霖垮下了脸。

“但还有一个消息，”001补充道：“她现在也不算是人。”

“什么？”

“您的第二位兄长林书把她还未凉透的尸体带走了。”

“然后呢？”

林霖随口答到，一脚迈进了门扉。

“然后他把林舒然做成蛊尸了。”

林霖狠狠在台阶上绊了一下，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完全站稳。

“你说什么？”

001并不惊奇于林霖的态度，即使是它，得知这一切的时候也很意外。

“林书把林舒然做成了蛊尸，但也不完全是蛊尸，因为林舒然被炼化的时候还没完全断气。”

林霖的心头闪过一股难言的恶寒，刚才喝酒酿与放灯时的兴奋产生的些许热意全在此刻烟消云散，连丝尾巴都不剩下。

良久后，林霖才逐渐回过了神，匆匆走进了屋子里，取出一只新的蜡烛点了起来。

“其实我一直明白，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林舒然捏了捏杯子，“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林书居然能丧心病狂的把林舒然炼成那种东西。”

“其实那是你二爹和你二娘的要求，”001叹了口气，“需要我帮宿主把水加热，慢慢叙述吗？”

林霖点了点头，最后一丝酒意也散干净了。

看着没有火，凭空慢慢沸腾的水，林霖原本想表达一下她的惊讶。但无论怎么去笑，她最多也只能扯一扯嘴角。

没过多久，她就放弃了这件事。

“你说吧，不论什么，我大抵是能够承受的住的。”

虽然林霖的神情是平静的，但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001还是打算长话短说，“他们只打算带林言走，但林书求他们也把他一起带走，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林书当着他们的面将林舒然炼成了蛊尸，然后成功离开了林府。”

林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我有一个问题。”

“你直接问我就是。”

“林舒然尸体是谁捡的。”

“你二爹二娘。”

“林书听到这句话的反应如何。”

001沉默了，良久后才说道：“我不太能分辨的出这些东西，但大抵是兔死狐悲的，他没什么情绪。”

林霖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你这次告诉我告诉的很及时。”

“不客气，这算是你在我忙碌的时候偶然完成一些任务的报酬。”

“嗯？”

001解释道：“你继林府的下一个任务原本就是探听关于《万蛊》这本书的过往。”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呆在靖城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将靖城的过往探听的一清二楚了？”

“是啊，不清楚的也被林述暗中透露个清楚了。”

林霖揉了揉额角，“好吧，我恐怕需要一些时间来理一理我纷乱的思绪。”

“对了，那林砚去哪了？”林霖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

“这件事涉及到主线了，不能解锁。”

林霖艰难地翻译了一下这句话，简而言之就是她又遇上了一些和她解开剧情相关的事情，但这些事情处于现在她还不可知的情况，但001清楚，所以无法去探查这件事情的真相。

“行，我知道了，明天就出发。”

“去哪，宿主你知道吗？”

林霖喝完了最后一口水，“去柳州探听情报，涉及到这些的你又不会告诉我。”

“知我者，宿主也。”001笑着说。

“对了，宿主，你要把，嗯......子卿带上吗？”

“不带。”林霖拒绝的很干脆。

“为什么？”001有些疑惑。

林霖叹了口气，“他是个好人，还是我唯一的朋友。”

“所以？”

“要是像以前那样，因为和我玩，所以就莫名其妙失踪，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林霖的目光暗了下来，“我不会让他去涉险去为我的事情奔波的。”

“......你们还真是奇怪。”

“我就当你是夸奖我了。”在完全驱散身体里的寒意后，林霖吹灭了蜡烛，躺回了床上。

就在林霖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道声线幽幽出现在她耳边，呢喃道：“既然宿主做任务如此尽力，我自然也要给宿主一份大礼。柳州绣庄找绣十娘，给她看你师父的玉牌，不用银子，你就能探听到你想要的消息。”

林霖咬牙切齿的捂着自己的心口，“你就不能知会一声吗，天外奇物不用睡觉的吗？”

“下次我会注意，和消息提醒一起更进，”001笑着道了别，“晚安宿主，之后柳州再会，真的是最后一个事情了。”

林霖眼神空洞的扒拉着被子，“你说。”

“你的马被钟不为带到了京城的马庄里，我跟他说了，你直接取走就可以。”

林霖有些意外，那人连拐杖都不给她留，居然还会把她的马带回来，他有这么大的善心？

“他觉得这匹马很好看，留在那里可惜了，先带走的马，才遇到的昏迷的你。”

果然，她就不该报什么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