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鱼推开木门走进去,转身刚想把门锁上,回想到今早在小院发生的一切。
她抿了一下嘴,门没有锁上。
陈周把刚才去山边弄来的矿泉水搬进小院,抬头就看见阿丽站在厨房里,不知在捣鼓什么。
等到水全部被搬进院子里,一股强烈的饭菜香萦绕着那个昏暗的小厨房。
他走到门口,对着里面的人说:“今天的饭做得不够吗?”
阿丽端着大瓷碗的手颤抖一下,差点没扔到地上。
转过头,耷拉着脸:“周哥,你差点吓死我。”
“我今天吃得很饱,这是给楼上那位姐姐。”
陈周若有所思地点一下头,不过看到她端着的东西,迟疑地问一下:“今天用的辣椒是江西那边,后颈很足,你记得跟客人说一声。”
阿丽立马点头。
她看着周哥似乎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便小声地说:“周哥,东扎哥这次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你看这里面都是他给客人专门挑出来的鸡腿肉。”
陈周没有什么神情,只是回一句“今天还是让东扎夜班,你回家去睡。”
躲在小房间的东扎,听到这话,擦掉脸上的泪水。
夜色沉酽,这里是不愁夜晚没有看星星可看,月光细细碎碎地洒在窗外开着粉色樱花的树上。
南方的夜,不如北方冷寒。风窗外进来,吹得树影微微晃动。
关鱼这一次很轻松地推开那扇木质的窗户,盯着窗户看了很久。
身后的画册被进来的风肆意吹乱,她点燃烟,望着窗外的一切,深吸一口,空气中带着鞭炮的味道。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阿丽本想敲门,但没想到怎么就——
“程姐?”
她边往里面走着,边喊。
看到一个立在窗户的人影,心里忍不住念叨:怎么跟周哥一样,也爱站在窗户边吸烟,风一吹,烟味直接又回到房间里。
关鱼回头,把剩下的半截烟碾碎。
“我在民宿都闻习惯了,不用掐灭。”说着又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她把碗放在一旁的木桌上,低头看见在脚边的画册,弯腰捡起来。
阿丽抬头看见程姐望着她,难为情地笑起来:“我不是故意要看,只是在地上发现——”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小。
关鱼满不在乎,只是回道:“看吧!有喜欢可以直接撕下来。”
阿丽睁大双眼,清楚看见她那两个黑亮的眼珠子里惊讶:“姐,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听到关鱼说:“看起来不像吗?”
“好厉害,你看起来就很像那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人,就是大林说的那种艺术家的风格。”
关鱼被这话取悦到了,脸上变得生动起来。
阿丽被她明媚的笑惊讶住,捧着画册对着她说:“姐,你是第一个我看笑起来最好看的人。”
话音刚落,关鱼瞬间恢复冷脸。
阿丽缩缩头,吐一下舌头:“我绝对不是因为想要你原来东扎哥才说的,我发誓!”
关鱼起身,靠近阿丽:“你胆子挺大呀,怎么之前跟我讲话就一副要哭的样子!”
阿丽笑着露出一个小小的虎牙:“还不是因为你吓唬我!”
关鱼故意冷着脸:“等下我就发上网!”
“姐姐,你别这样嘛!”
说着把翻到的那页画,拿到关鱼的面前:“程姐,这个好好看!”
没想到关鱼拿过画册,一把撕下,递过去。
阿丽嘴巴微微张开,仿佛要发出惊呼,但是却又忍住,双手无措地似乎想要抓点什么。
她顿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她是很喜欢这幅粉色画,但是这太突然了!
慌张地说:“程姐——我,我——”
关鱼把画放到桌子上,自嘲着:“这又不是什么著名的画,不要那就扔——”
阿丽立马捡起来,满脸欢喜:“才不是,能让人心情好的画,就是好画,谢谢关姐姐,饭记得吃!”
说完,拿着画一溜烟就跑了。
关鱼看着手里的画册,这是好画吗?
她想如果不是爸爸的突然离世,应该会跟她一样成为一名所谓的画家吧。
关鱼抬头就看到放在桌子上那碗飘香四溢的饭,席地而坐。
但是很快就起身,她拿着那根白色勺子,在水笼头上反复地冲洗着。
在一切都准备好之后,舀了一大勺就往嘴里放。
辛辣顿时占满口腔,但是香味也打了胃口。
没过多久,碗很快见底。
关鱼摸着鼓囊囊的胃,真的非常满足!
院子很安静,关鱼很快把碗洗完,放到水槽上晾着。
陈周听到外面有水声,走出去一看,才发现人已经离开,水笼头还在滴着几滴水。
阿丽收拾好东西回家,看见周哥一个人站在厨房里,好奇地走上前去。
看到水槽上面立着的大碗,喃喃了一句“关姐姐,这么快就吃完还洗完了。”
忽然想到一件事,她忘记跟关姐姐说辣椒的后劲很足。
她想正常人吃些辣椒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但是内心还是有着些许的担忧,重新走回厨房,温吞地说出“周哥,我忘记跟关姐姐说那个辣椒后劲十足。”
陈周听完眼睛一跳,内心莫名有些不详的预感。
“我知道了。”
“周哥,那你一定要留意一下隔壁的动静。”
“人家送了我一幅画,可千万要好好的!”
陈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房子是他的,他也只能点头。
关鱼把今天的心情画下来后,拿着衣服进入浴室,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
她出来的时候,发现她昨天也没有吃帮助睡眠的药物,但昨晚出乎意料地睡得好,眼神落到那张床上。
整个地方,她想她最满意的就是这张床,要不是因为考虑到这张床应该睡过很多人,她会直接裸睡。
裹着浴巾出来,拉开衣柜随手拿出一条黑色的棉质吊带裙。
看到这衣服就想起于林霖,不知道她消息查得怎么样?
在枕头下翻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就躺进被子里。
她深吸一口,这个洗衣用品的味道真的非常安心。
绵密的夜雨击打着花花木木,窸窣作响。
雨水顺着窗檐滴落,发出的声音隐没在那盛大的雨声中,而远处传来的狗吠声清脆响亮。
躺在床上的人,额角布满汗水,头发已经被打湿,凌乱地贴着脸颊。
关鱼在半睡半梦中,她蜷伏着,感觉四周圈着冰冷的石壁,她究竟在什么地方?
她被拖到辽远又辽远的灰蒙蒙暗陬里去,上面放着爸爸穿过的海员服,戴过的帽子,还有那双黑得发亮的鞋子——
一切的一切,她熟悉又陌生,悲惨的声音响彻在这个狭小又黑暗的地方。
她看不清眼前的东子,只能摸索着上去。
抬头往前看去的时候,一条微白长长的路,伸展开去。
她缓缓地伸出前往前走去,眼里是混沌迷茫,看着远处那条蜿蜒长长的路缩没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一脚踩空,猛然睁眼。
灼热的痛感占据整个腹部,胃在不断翻滚着,她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
掀开被子的瞬间,寒意在身上寻找位置,手臂上立即汗毛竖起。
东西已经顶到喉咙眼,光着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马上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跑去。
“咚”的一声响起,她被拉开的椅子绊倒在地,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再一次起身。
跪在马桶旁边,倾泻而出。
她感觉到一阵轻松,踉跄着走到洗手盆前,镜子里倒映出一个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的女人。
关鱼平卧在床上,柔弱的灯光流在她身上。
隔着窗子,外面是死寂的夜,没有灯光,看不见一切东西,只有一片昏暗。
隔壁躺在床上的男人立马睁开眼睛,静听着声音的来源之处,他听到后面细细弱弱的水流声。
他重新闭上眼睛。
关鱼蜷伏着来寻找缓解的方法,她似乎快要在朦朦胧胧中睡着,但是胃里再一次传来痛感。
她侧身望床头的方向伸手,用力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下一大口,冷意很快就在胃里散开。
圆润的矿泉水瓶从床的另一边滑落,发出“砰”。
陈周再一次睁开眼睛,想到今天阿丽的话,拧着眉起身。
站在隔壁的房门口,看着门脚下透出昏暗微弱的光,他犹豫了一下,随后侧耳靠在门上。
里面的人在不听的翻身,他后退一步,举起手敲了一声。
没有任何的回应。
正常睡着的人不会不停的反复翻身,如果是清醒,听到敲门声叶不会没有回应。
他伸手更加用力的敲一次。
安静。
左右环顾了一下,伸手在口袋里拿出钥匙。
“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他眉头一低,抬脚走进去。
刚一落脚,就看见一瓶水掉落在地上,
房间的灯光很暗,他深邃的眼窝显露着阴影,整张脸看起来有些阴沉。
他把眼神落在床上的人。
高大男人的影子落在了床边,他伸手晃动一下。
没想到接触到的地方满是湿意,陈周眉头一皱,伸手把人翻转成正面。
关鱼睁着微眸,身边似乎有人影在晃动,但似乎又有奚索的脚步声在绕着。
她的嘴角微勾着,她还在梦里吧——
冷栗,寂寞,夹杂着空漠的悲哀,压住她的心。
陈周咬着牙,把那个大的木窗户关上。
“哪个神经病会在冬天睡觉还大开着窗户。”
他打开床头的灯,面前人的长相把她拉回到机场的那一次意外。
抿紧嘴,伸手拍了拍女人苍白的脸,那种滑腻的感觉再一次进入大脑。
陈周的脸色往下又沉了一些。
抽了几张纸巾,把她的嘴角擦干净,掀开被子,吊带式的黑色连衣裙,带着已经从肩头滑走,露出大片胸脯,湿透的衣服显露出女人姣好的身材曲线。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眉心紧蹙。
熟练地从柜子上拿出新的被子,给人换上。
起身离开离开,回到自己暂住的房间,倒了一杯温水,以及手里还揣着几粒棕色的片状药。
他刚想用力拍醒躺着的人,那人已经微微睁着眼睛盯着他。
这一瞬间的对视,他看清出这双眼睛妩媚灵动,瞳仁黑亮。
他内心迅速地估摸了一下,这双眼睛平常绝对是善于观察,眼神透露出锋利。
“既然醒了,就把药吃了。”说着把手中的水杯递过去。
这个声音在她的心里激起一个微波,她听过这个声音。
她把眼神落在男人的身上,高大而壮实的身体,在白色的被子落下一个影子,穿着黑色的普通短袖,拿着杯子的手青筋凸起,样貌周正,眼神如刀,却也透露出饱经风霜,鼻梁硬挺,更沉得眼窝深邃。
他的下颚线紧绷着,似乎看起来心情不太愉悦的样子。
他给自己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但是她没有接:“你是机场的那个人?”
她低头沉思了一下:“你是老板,怪不得?”
陈周没有理会她的自言自语,只是重复:“把药吃了。”
关鱼用双臂撑起,被子从身上滑落,伸出手接过杯子。
她看着他的手掌,厚实且粗糙,触感也如想象中那般。
陈周看着面前的景象,眉心一跳,侧目移开,留着一句“早点休息”,便抬脚离开。
她望着他大刀阔斧的背影,几步就走到了门口。
门被关上。
她内心有些异样的感觉,低头一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似乎是一个古板但是正真的男人?
她把药放进嘴里,强烈的苦涩味让她想到在高铁上,那位妈妈给的药。
心想:这里是有什么特定吃胃的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