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微宗修为较差的弟子们,早早便被云天接到秘境去了。
偌大一个启微宗,集合了修仙界的顶尖弟子和战力。
金丹遍地走,元婴、出窍挑大梁,化神齐聚……
别说是魔尊带来的部分魔修,哪怕是两边直接开战,魔修们也占不到便宜。
魔尊一到宗门,便进入景从他们精心布置的局中,毫无还手之力。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魔尊太过多疑。
因为多疑,所以只相信自己查探到的,并对自己深信不疑。
然而魔尊仍旧不死心。
他看着弟子行列中的文石、秦执风等被魔种寄宿的人,面目狰狞,暗自催动他们身上的魔种,却只见他们毫无感觉。
“怎会?”
因为他催动魔种,周围的老祖们索性将其修为完全封印住。
倘若不是魔尊在幻境中,接连被迷惑神智,攻破心防,外头悄悄围着他的真身布置阵法的老祖们,未必能如此轻松地成功封印住他。
一人的到来,告诉了他答案。
岑明和邢舟并肩走来,欲要杀了魔尊,彻底解决邢舟身上的魔种。
“你背叛了我?好好好,我最大的错误,便是相信你这种伪君子,也有软肋!”
魔尊修为被封,连催动邢舟身上的魔种都无法做到,不由得崩溃嘶吼道。
攻守之势瞬间转变,原以为整个启微宗是他的囊中之物,却没想到,如此轻易便溃败的,是他。
岑明蹙眉,并不想和他多说。
而景从与陆晖两人,方才调息完毕,面色仍旧不太好看。
两人的神识方才从那个幻境之中抽离出来,对当时惨烈的情景仍旧有些回不过神来。
景从抿着唇,握着陆晖的手收得更加紧,彷佛一放开便会失去他似的。
陆晖神识有些受创,脸色苍白,却笑得洒脱,安慰道:
“哥哥,那只是幻境而已。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景从怕陆晖担心,哪怕脑子里满是陆晖浑身浴血,濒临死亡的一幕,也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抬手抚摸他的脸:
“哥哥知道。”
垂眸间,眼里却满是阴郁。
他知晓,那只是个幻境,按照计划,他不该做什么。
只是真正直面的那一刻,倘若不是云天帮忙定住了他,他真会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和魔尊拼命。
哪怕两败俱伤,哪怕为爱殉葬。
魔尊虽然被封印了,然而要想彻底除掉他,还得入阵才行。
他的本能天赋还在,各种阴暗手段难以预计。
况且,以他的修为,倘若鱼死网破自爆的话,难免祸及他人。
然而景从完全不惧。他一双漂亮的眼眸里好似燃着一团火焰,欲要焚尽一切。
*
身旁的弟子们齐齐退后,老祖们维持阵法,景从以身入阵,同魔尊开始最后的较量。
魔尊见景从入阵,蓦然笑了,抛弃夺舍来的肉身,变为最初的形态——魔渊诞生的一团黑雾。
景从方才还恨不得拿剑直接戳上去,见状,反而冷静下来。
他闭上眼睛,思绪不住发散。
*
“魔尊本质,乃是勾起人邪念的恶意之化身,无形。想要攻击他的本体,必须用元神的力量。”
“只是碰到他的本体的刹那,无数恶意和邪念,以及埋在底下的不甘、遗憾等情绪,会霎时决堤,将人吞没。”
在决战到来之前,云天如此说道。
“无数仙人试图解决它,却总会差一点,险些因此生出心魔。”
“只有曾经无欲无求,一心守护苍生,且仙力卓绝的明引仙尊,将其逼入狼狈逃窜至下界的境地。”
“只是明引仙尊也无法彻底解决它。因此,我们只得尝试封印它。”
云天思量半晌,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景从也觉得希望渺茫,却还是试着询问系统。
末了,景从顿了顿,忧心忡忡道:
“这世上,真的有如此至善至纯之人吗?”
难道真的无法彻底解决它吗?
明引仙尊将其伤到如此地步,它也能卷土重来。
倘若无法彻底解决它,终是令人不得安心。
景从突然想到,这个世界到底还是有世界剧情的,怀着希冀问道:
“既然陆晖是光风霁月的主角,那他可否一试呢?”
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不行。宿主,你可以试一试。】
“我?”景从因为震惊,瞳孔微微放大,讶然道。
【你失去了太多的记忆,逐渐忘却了最初的自己。然而经年以后,你曾经放弃的那个自己,还是以某种形式,重新回来了。】
【倘若世上还有人可以做到,那只能是你。】
【不论发生何事,记住最初的自己即可。】
*
景从想到这,不禁无奈一笑。
系统还是这般神神秘秘的。
景从闭上眸子,放任自己的身体不住下坠,再下坠,直至意识彻底沉溺在一处不见天日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周围渐渐有了人声,而脚底也踏在了实处。
前方传来一声十分可怜又可爱的“嘤嘤嘤”的叫声。
景从心里莫名觉得熟悉,边拨开身前的枝叶,边缓步上前。
原是一只全身雪白,只额间印着一枚火红印记的狐狸在哀鸣。
它时不时用吻部凑近左掌处血淋淋的伤口,一双狐狸眼十分清澈,却又好似有泪花在其中。
景从蓦然心软,蹲下身正欲伸手,却被一旁突然伸出的手穿透而过。
瞧着自己一瞬间虚化的手,景从蓦然一惊,抬头看向来人。
因为是蹲着,他此刻的视角和狐狸一致。
而他抬眸间精致眉眼和怔愣之下的神情,竟和那只狐狸十分相像。
“明引仙尊……”
只见来人微微垂眸,不顾狐狸的龇牙,小心伸手查看狐狸的伤口,稍微冲淡了身上冷淡且不近人情的气息。
那人的身后正是骄阳当空,好似乘着万丈光辉而来。
然而仔细瞧那人的眼底,却还是无波无澜,好似万事万物皆不入眼。
小狐狸只有懵懵懂懂的神智,被治好之后牙也不龇了,不住用吻部去蹭那人的手掌。
察觉到那人欲要拿开的手,它本能用方才被鲜血染红的左掌小心扒拉着来人,一双狐狸眼睁圆,哀求地看向他。
他眼里没有半分动容,却到底没有收回手去,只顺势轻轻将手搁在小狐狸的额间,轻叹道:
“灵气异常,命有仙缘。”
顿了顿,他不知看见了什么,十分诧异地看着眼前懵懂的狐狸,难得小声惊叹道:
“天定之缘,生生世世,却是天生恶种……”
他难得沉默数秒,半晌才道:
“既是如此,那便随我回去吧。”
景从眼神复杂地瞧着一狐一人离去的背影。
和自己十分相像的狐狸,天生恶种……
莫非自己的前世和陆晖的前世,拿的也是误会重重,相爱相杀的剧本?
眼前之景慢慢转变,景从看着小狐狸渐渐在明引的教导下成长得越发出色。
然而小狐狸那双懵懂至极的眼底,到底慢慢出现了爱慕之情。
而小狐狸眼前温声教导的明引,眼底却还是如出一辙的淡漠。
景从看得分明,不由复杂地看着明引。
面对着如此炙热的眼神,明引他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然而明引他神色如常,毫不越界,却也什么都没做,没有劝阻,没有回应,什么也没有。
就好像,他对小狐狸的异常关注和关切教导,都是为了……
景从蹙眉半晌,忽然灵光一闪:为了监视一般……
想到这,景从瞧着眼前仍旧什么也不知晓的小狐狸,心忽地揪起来。
*
素来只有一狐一人的清冷宫殿有人不期而至。
景从看了一眼便知道,来人是岑明。
岑明也瞧见了狐狸眼中不大,却燃烧不熄的炽热火苗。
一瞬间的神色恍惚和好似陷入回忆之中后,他转而神色温柔,笑着对小狐狸道:
“我说明引这里怎么多出个人来,原是当初那只小狐狸啊。明引他教的倒是极好。”
感叹完,来人给出极其贵重的见面礼,眼底满是莫名的纵容,哄小孩一般:
“小狐狸,我同明引有事要说,你先去一旁玩,好不好?”
把小狐狸打发走,来人的笑意却是消失无踪,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道:
“明引,先前我提议由我来教导,你没同意。如今看来,倒是不如我来。”
瞧着明引仍旧垂眸好似毫不在意时,岑明叹道:
“我寻月老掐算过,你们之间,乃是天定之缘不错,却也和孽缘无异,阴差阳错,屡次错过,终是两败俱伤。”
然而明引抬眸,语出惊人道:
“待他成年,结契,护持一生便是。”
此话一出,岑明怔愣,景从诧异抬眸。
怪不得明引也不劝阻,原是打算顺应天定之缘。
在明引看来,既是打算在一起,那便也不会有因爱而不得所生出的种种波折了。
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和他一起承担。
这真是……
景从不住惊诧,心里的反应却很是直白,跳个不停。
岑明半是好笑,半是感叹地替景从说出未尽之意:
“该说不愧是你吗……这真是十分直截了当的方法。”
“只是明引啊,你不通情爱,并不知晓,对于所爱之人,所求的,并不是在一起这么简单。”
明引微微蹙眉看向岑明,并不知晓此话的深意。
岑明看着他的反应,颇觉有趣,过来人一般,哈哈大笑道:
“等你识情爱后,便知晓了。再无所求的人,也会变得贪婪。”
沉吟半晌,岑明却也知晓,除了被动等待命运的安排,他们这些仙人也无其他更好的法子了,于是总结道:
“罢了,既然你已有想法,那便去做吧。左右我们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