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限定的花销是指刨除进贡而来不需采购那部分,若全按市面上的价钱算还不知要翻几番呢。
“贵妃?”嬴忱璧瞧着贵妃突然走神忍不住唤她:“怎么发呆了,在想什么?”
“哦,臣妾在想倘若嫔妃的用度全部折算成现银得花销多少,陛下算过吗?”
“贵妃多虑了,这也不必算,份例中不纳进现银折算的用度也有定额的。”嬴忱璧道:“譬如珠宝,皇后月例珠宝首饰造价定在一千两,贵妃,是定在八百两。”
霍灵渠真有点意外,觑皇帝一眼,小心翼翼比一根手指:“皇后月例是十八副珠宝首饰,十八副珠宝首饰放在市面上价值一千两,平均每副首饰价值五十五两;一副头面至少得六件珠钗,平均一支珠钗不到十两银,配国母尊位好像有点廉价了吧?”
嬴忱璧瞧着贵妃偷偷摸摸打量他的模样怪可爱的,忍俊不禁道:“贵妃误会了,后妃的一副首饰不单指一副头面,一支珠钗、一只手镯、一对耳珰都算做一副首饰。”
“哦,这样啊,那倒还好。”霍灵渠转念想进言:“郭皇后有价值上千两的整副头面吗?陛下就没想过偶尔俩月把皇后份例的十八副首饰化整成一副价值千两银的整套首饰吗?毕竟皇后娘娘总该有几副价值上千两的珠宝,不然,陛下也没颜面,对吧?”
“年底过新年时还有年例,皇后年例有十副珠宝首饰,造价定在二千两,当中会有一副珠宝首饰的造价在千八百两。每年皇后生辰,朕和太上皇、皇太后都会有赏赐,更不乏命妇官眷会给皇后送礼。”嬴忱璧淡淡结语:“郭皇后不缺贵重的珠宝。”
霍灵渠真心赞:“陛下的记性真好。”
嬴忱璧失笑:“贵妃过奖了,但话说回来,而今的皇宫是节省了些,贵妃若是觉得有拮据尽管跟朕说,不然若是让霍家补贴,朕可就丢人丢到宫外了。”
“陛下怎么会那么想?”霍灵渠平心而论:“你额定宫中用度时肯定考虑着皇家体面,新用度必定够皇家的富贵体面,您才会传令内廷施行。圣人做皇帝时愿意让后宫铺张,您做皇帝没想铺张便加以调整,有嫔妃一时难适应,都在情理中,何来丢人?”
“贵妃说得好。”嬴忱璧发自肺腑的露出丝笑意,霍灵渠问:“对了,贵妃的膳食如何?我在英王府时午膳晚膳就三荤两素一汤,我一人不需摆太多菜肴,六道菜足够了。”
“呃?”嬴忱璧真没想过她要减用度啊:“贵妃,六品娘子的膳食就有六道菜,你是正一品的娘娘,倘若正餐也只有六道菜的话,真不妥。”
霍灵渠捧茶盅喝两口,计较道:“你每顿都摆几十道菜肴?”她猜不像啊。
“倒也不是,朕平常独自用膳也就摆十多道菜肴吧。”嬴忱璧考虑道:“那么,贵妃的膳食用例就随朕。贵妃月例午膳晚膳是十六道菜肴,你想让膳房给你准备贵妃定例的膳食就提前派宫人去传令,若是没有吩咐,平日里就只给贵妃准备半份膳食,如何?”
“好,谢陛下。”霍灵渠也没得非得降到六道菜,再问:“我的匕首能还给我了吧?”
嬴忱璧想往好处想的,可贵妃最后偏偏又这么来一句,刚才的融洽实在像她只是想要回匕首的假意奉承。皇帝他端起茶盅再慢慢喝两口,提高声音喊:“来人!”
候在殿外的总管太监麻溜捧木匣进殿,来到陛下跟前行过礼再奉上木匣。正徽帝嬴忱璧接过木匣打开而后取出镶宝石的匕首,他握着匕首打量仍然没有痛快还给贵妃的意思。
“宫中规矩,非戍卫皇城的将士不能携带利刃。这把匕首想必承载着爱妃才十七八岁时青葱岁月里最美好的回忆,才能让爱妃宁可错过贵妃的册封典礼都不肯退让。”
霍灵渠站起来伸出魔爪抢皇帝手中的匕首,嬴忱璧吃惊抬眼,她反瞪之,总管太监悄悄往角落移动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皇帝和贵妃僵持四五息时间,皇帝松手并规劝:“朕答应会还给贵妃自然作数,可匕首还握在朕手里,贵妃硬要拿像话吗?今后可不能再犯了。”
“在此前陛下只字不提,妾还以为今早的女官和宫人们都没告状呢。”霍灵渠爱惜得抚抚匕首然后放进包裹里,她抱紧包裹跟皇帝谈判:“我和关雎宫的宫人撕破脸了。”
总管太监觉得脑门有点刺激,嬴忱璧没有被贵妃的美丽迷惑:“宫人们哪里有做错?”
“陛下看来当然没错,但臣妾消受不起。要没收我的行李,我不给,对我说自重;大清早的突然要我沐浴,我不愿意,对我说请贵妃自重,就连只是让他们关宫门都能扯到自重。我做贵妃得是皇帝陛下多深重的耻辱啊,臣妾哪能消受得起您如此厚爱?”
语毕,霍灵渠抄起茶盅就砸,然后没待皇帝说话,她抱紧包裹就往寝殿内室走。
嬴忱璧没想过她竟敢在他面前砸东西,愣是被贵妃的发飙惊得怔愣下,然后看她气咻咻得径直走掉又愣是贵妃二字卡住喉咙里没蹦出来。醒过神,他抬手捏捏眉心,片刻后吩咐:“厚运你再教教他们,贵妃是朕爱重的女人,谁若胆敢再轻慢贵妃,朕绝不轻绕。”
四十多岁微胖的总管太监蒋厚运忙磕头领旨告退,虽然他想再请示下对爱重的提示?再想霍家还没倒,贵妃肯定要受宠的,他们当前只管把贵妃供起来奉承着就是。
正徽帝嬴忱璧叹口气站起来往内室走,绕过九扇紫檀边座嵌琉璃玉石屏风,看见贵妃抱着包裹坐在美人榻里出神,竟让他恍惚有种贵妃与这宫殿格格不入的错觉。
“朕没想到会弄巧成拙,朕已经让厚运训斥宫人们,不会再有人胆敢对贵妃不敬。”
皇帝挨过来坐,霍灵渠就抱着包裹自动离远些,嬴忱璧没再靠近,好声劝她:“若是因此就把这批宫人全部撤换,新拨过来的宫人只怕是恐慌畏惧多于用心伺候,若是再三撤换更适得其反;何况还有贵妃的名声,何必因此就伤及贵妃的名声?训斥番就好了。”
“你能不能放过我?”
霍灵渠美眸怔怔凝视她怀里的包裹,沉静得仿佛泥塑:“我知道你的处境也难,我想近期就离宫你几乎不可能同意,我就求你大权在握不再被钳制之后,你放过我吧?我保证,我离宫后就入庵堂清修,伴在佛前终此残生绝不会给皇帝蒙羞,你放过我吧。”
“青灯古佛比做皇后还要好?”嬴忱璧想忽略,可贵妃就是不愿意让他忽略啊:“到底是在佛前修行还是修行一年半载后假死和情郎远走高飞,贵妃解释得清吗?”
“我会在佛门清修。”霍灵渠抬头注视皇帝,那般平静而坚定:“佛门清净,对我而言,入佛门修行是比困在皇宫好。世间再多人想要富贵尊荣也不是人人都向往,陛下。”
嬴忱璧真觉得讽刺,他殷切想把君王的真心捧上就换来一再被弃如敝履,反唇相讥道:“可惜贵妃有牵挂,不能以死相逼。”
霍灵渠似难以置信得定定看他眼后低头,嬴忱璧顿时懊恼,再次靠近,伸手臂迟疑下还是张开手臂环抱住贵妃,他也难受啊:“朕是生气说错话了,可你如此践踏朕的真心,朕能不生气吗?我要把帝王的真心和国母尊位都给你啊,你怎么就避如蛇蝎呢?
宫宴上,你和晏霁之眉目传情几回,你竟然还当着我和满朝的面与旧情郎牵手,更甚者我确信放你们私底下相处晏霁之绝对不会规矩我都忍让放纵了,我宽容得还不够吗?”
“世间岂有永生?”霍灵渠只觉有团火在血液里燃烧就不想忍:“陛下何不问你父皇,何苦迷信荒诞,宁可寻机谋害亲儿重登皇帝宝座都不肯认清人间亘古不变的生死常理?”
正徽帝嬴忱璧瞳孔猛缩,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来检查,哪怕他肯定没人偷听都不愿意放心非得检查过,反复检查两遍确定没人偷听,他才虚虚松口气,重新走回到贵妃身边,真被她吓了吓:“谁告诉你的胡言乱语啊,晏霁之?”
“是不是胡言你心里没点数吗?你敢拿你的皇位发誓我只是胡言而你心里也没数?”
真要败给她了!嬴忱璧无奈:“贵妃切记,宫中最重要的是谨言慎行;这样吧,朕明日再陪贵妃细聊,朕去叫宫人备热水洗漱,我们该安置了,不要再和朕怄气了。”
“你去找别的寝殿。”霍灵渠说,嬴忱璧深呼吸:“朕睡软塌,这是朕最大的让步。”
贵妃娘娘斜眼睨皇帝两眼,皇帝他略掉思量贵妃的眼神有多少含义就往外走。他离开,霍灵渠抱紧包裹站起来重新移步到窗前,怀中的包裹好似像落水之人死死攀附的浮木,唯有紧紧抱着才能让她苦涩不安的心稍有些慰藉平和。
大半时辰前还繁星熠熠的银河渐黯淡,霍灵渠靠在做工精良的窗框呆呆凝望,她眨眨眼恍惚看见星星在回应;想想晏霁之,往昔不再,她才发现原来他们曾那般炽热缱绻。
黑暗静静在夜空蚕食星辰,遍洒在人间的稀薄星辉悄悄流转,徜徉过皇城矗立的巍峨高墙转徙入寻常嗔痴爱恨的烟火人家,依稀还能照见英王府蔚然居院前的狼藉。
明白堂哥心中难受,晏煦之硬劝住伯父给堂兄独处安静平复心绪,但他可劝不住伯母。
自己和亲娘双双被褫夺诰命的英王妃佟梦娴满腔憋怒愤恨,在侄媳妇和俩庶儿媳的生拽硬劝下仍然在蔚然居咆哮大半时辰才勉强被侄媳劝走,坚固的院门都险些被砸坏。
流光姨娘就是霍灵渠、今已入宫做贵妃的消息更如雪花飘絮般传遍整个英王府的角落。
晏霁之站在书房的窗牗前遥望夜空,忽觉凉意入侵,他不由裹紧衣袍,这身墨红镶金丝绣纹锦袍还是今早她亲自给他穿戴,可今早还在照顾他穿戴的女人今夜在哪里呀?
回到家,他跨进蔚然居躲进书房吩咐紧闭院门,英王妃紧随而至闹得蔚然居前响声如雷,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没牵动他心田一丝涟漪,只有空空荡荡的孤寂那么强烈得笼罩着他。
他竟然才意识到他的家竟如此空旷,空旷得叫他几乎难以忍受。晏霁之眼眸酸涩极了,似乎闭闭眼就能沾湿眼睫毛,生离死别几度春秋,曾经死别过,他都不曾如此煎熬;而今只是生离还能盼团聚,他又是何苦?晏霁之苦笑,输了,他输得一败涂地啊。
偏黯淡的星辉仿佛能感触人情,犹嫌苦涩迅速撤离,徒留半隅黑暗给伤心人。
迈进深夜的都城褪去纸醉金迷的盛夜生活逐渐涌入梦乡,在街头流浪的野猫野狗也寻觅到了适宜的窝棚;突然马蹄声袭过,吵醒刚闭眼的野狗惹来好几声犬吠扫荡街头。
是霍家的车马,再准确说是霍振羽和他母亲妹妹从佟家返回霍家。消息传进显国公府,还在和兄长秉烛夜谈的薛侍郎怀疑:“佟尚书在向霍家示好吗?”
谁想到霍海啸带回的竟然是贵妃要求朝廷在她爹兴献侯临终时收回爵位!一个侯爵啊,霍海啸够明目张胆但贵妃也真够狠得下心,不给嫡出的弟弟好歹可以给庶出嘛。霍振羽出宫城就带母亲和妹妹回外祖家,他还以为佟尚书定然要把女儿和外孙留在佟家。
“可能想放手了。”显国公猜度道:“霍漓江没多少在意,霍家内部掀不起风浪,霍振羽不肯和堂兄罢休,还能靠谁出头?英王府他想都不用想,只剩佟家能用,佟尚书怎么可能拿自家家底给外孙挥霍?何况,没准儿霍家已经准备舍弃霍振羽了。”
“若是霍振羽被家族舍弃?”薛侍郎问:“大哥,我们要用吗?”
“庄太妃和晋王肯定会动动心思。”显国公若有似无擒抹讽刺,言外之意就是不沾手,薛侍郎隐晦提醒:“如果武襄侯府那位四奶奶真是圣人的六公主,就算咱们能请圣人压住霍家平息此事,庄太妃的命也肯定是要给霍家的,晋王和霍家的血仇逃不掉了。”
显国公明白弟弟的意思:“再看吧,还有陛下在背后呢,陛下费尽心思找到人册封贵妃可能会让这场震荡轻易打水漂吗?最终会殃及谁家还得看陛下和圣人的较量。”
还看皇帝和太上皇的较量!同样的话,同个时间段,还出在蒙侍郎幕僚行知的口中。
作为年十四五岁吴王的外祖父,蒙侍郎操心多,要操心吴王的将来,要操心蒙家的前程,要操心佟尚书致仕后他能否任礼部尚书之职,更要操心如何在朝堂的漩涡中保全。
“行知你是没看见陛下要处置平原大长公主时何等气定神闲。”蒙侍郎比忠毅伯小九岁,相比魏王晋王他们明显还没有死心,他在圣人禅位前的确想争取拼把,现在根本没心思;他更清楚圣人不可能放权,陛下如若真想夺权,他进退维谷啊。
他对面的幕僚二十六七岁的模样,清隽文雅的眉眼,旷然脱俗的气质,若说晏霁之像生长在皑皑雪山顶的高岭之花,他就像盛夏池塘里绽放的清莲,仿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