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好贵妃就撇下这群小辈去处理宫务。
单看相貌,魏王妃温婉、晋王妃娇俏、湘王妃灵动。宫人们把棋盘备好,魏王妃就含笑站在魏王身侧看丈夫和贵妃对弈,湘王妃得婆母叮嘱要看顾好贵妃表姐就也留这边看,于是乎晋王妃走开不是不走开也不是纠结半响最终留着,殿里倒也和顺相宜。
殿外春意盎然,花园里彩蝶儿翩翩绕过枝头踩落片杏花瓣迎着微风招展自在飘扬,嫩绿绿的青草丛里滚着水珠儿晶莹掐尖,往前走,湖泊里锦鲤游曳,这方天地几多鸟语花香。
随侍的宫人们远远跟着保持绝对不能偷听的距离,太上皇走到小湖前,聊发往昔感慨:“任皇后薨逝,自授康十八年到寡人册立继后前,朝堂请立继后的声音就没断过,寡人在德妃和淑妃之间反复犹豫,皇儿可猜得出父皇为何最终决定册立你母后吗?”
嬴忱璧答:“按孩儿的想法推测,应当是父皇从未考虑过册立庄淑妃做继后。”
“对!”哪还有在人前惯常见的慈眉善目,太上皇眉眼间尽显君王的冷漠和掌控欲:“做皇后不能没点心机城府但绝不能过深,德妃适合,淑妃的心思就只能做个宠妃。”
“霍家强抢后位是孩儿的意思。”嬴忱璧自责状:“事前没有通禀父皇,是孩儿错。”
“寡人知道,郭氏做越王妃还能勉强,做皇后实在胜任不了,皇帝想给她找条出路。”太上皇似有欣慰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皇帝重情,父皇的确很欣慰但也感担忧啊,皇帝统御天下注定将是孤家寡人,你如此重情如何执掌社稷安邦定国?”
嬴忱璧做赔笑依赖状:“有父皇您在呢,您慢慢教导孩儿,孩儿绝不敢懈怠。”
“呵,你想得美,寡人还想能早些颐养天年。”太上皇貌若嫌弃,似有些父子间的温情,皇帝再笑嘻嘻恭请父皇指点江山,他陪皇儿笑过忽然沉重:“咱们皇家难,宗室是大难,同宗同脉本该同气连枝,可皇家的宗亲就是永远用不好。
宗亲想栽培重用必得防他手握重权后生谋逆篡位之心,若宗亲全部舍之不用又恐养出会掣肘皇权的世家。皇儿看晏家和霍家,霍家三代蒸蒸日上,晏家竟还能出惊才绝艳的后辈,此等家族气运恐怕都能侵蚀咱们皇族的运势了。”
“再能呼风唤雨的臣还是臣,父皇想连根拔起,简单,只是霍晏两家目前到底还好用。” 嬴忱璧按住思量配合出虚心受教状:“若是把他们两家挪掉,父皇提拔哪家?”
“把护国公调回京,派郢国公镇守北境,皇儿觉得可行吗?”
闻言,正徽帝嬴忱璧几乎瞬间就领悟他爹的意思,他垂下眼睑沉吟,答案彼此都有数:“护国公府在北境经营数十载,孩儿恐怕换作郢国公会害他死在战场上。”
这么块肥肉想要的人家太多了,护国公府镇守北境数十年能压住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若换守将除非是霍家晏家这当朝第一第二的豪族否则压不住,这两家又想都不用想。
太上皇再提议:“调镇南侯镇守北境,如何?”
“若派宗亲镇守北境,蜀王、魏王和镇南侯皆可,皆能保他们不死。”嬴忱璧帮他父皇讲透彻:“若不用宗亲则非晏家霍家不能也,若用霍家晏家能保他们在北境不被压制,可若想消除护国公府在北境的影响,没有十年八载绝不能也。”
太上皇面容沉沉讥讽:“父皇糊涂了,护国公府在北境经营数十载都是北境的土皇帝了,真论可能会侵蚀咱们皇族的运势自是没有谁家比护国公府原家更有可能的了。”
此言一出还能再有转圜的余地吗?嬴忱璧龙颜平静但真头疼,他明白,圣人两回想除掉护国公府都功败垂成,留着护国公府就是打太上皇的脸,他父皇心里恨,可……
“父皇想调护国公回京改派蜀王镇守北境,让郢国公帮衬蜀王?”
“魏王是任皇后嫡出,你不放心,寡人明白,但蜀王是你的哥哥。”太上皇安抚道:“哪怕是权宜之计,契丹已经是拔掉牙的老虎,边境不用三年就能彻底安稳;到时若皇儿不放心再把蜀王调回来就是,眼下派蜀王和郢国公镇守北境是最稳妥的。”
“孩儿记得父皇在授康年间就想过海禁,只是海禁牵连甚广不能轻易动;可十年前沿海走私的物价就差不多能与市舶司缴纳的税物持平了,而今相较只怕能翻两番甚至翻三番多,沿海走私猖獗已成国之蠹虫,若再拖几年就怕父皇和孩儿想整饬都难办。”
他父皇铁心想动护国公府,嬴忱璧只能谈交换条件:“江南贪腐更严重,今年初,晋王从两淮盐商手中收五十万两白银的孝敬没一月又从江南巡抚手中拿到十万两白银,今年以前数不胜数,朕知道父皇疼爱晋王,可再不管束,难道让晋王做江南的土皇帝吗?”
“海禁、整饬江南?”皇帝的胃口真太大了些,太上皇难决:“恐伤国本啊,皇儿。”
“霍家要清算当年的阴谋必将在朝堂掀起些波澜,当前正是用霍家的好时机,父皇。”嬴忱璧抛出思路撬撬老爹,太上皇福至心灵,对,可把两件事合成整件事来办,霍家想报仇换种方式给他们就是了:“皇儿想派谁做钦差巡视江南?”
“霁之聪慧绝顶,若想今年肃清江南平定海禁风波,非他不能也。”嬴忱璧公私分明说,太上皇就有点怀疑皇帝真欲动真格还是只想把情敌支走了,但皇帝的提议确实可取:“霁儿虽然够聪慧但毕竟还年轻,此等繁杂未必能应对,让他先拟个章程来看看吧。”
嬴忱璧应是,陪太上皇走过圈看看风景再陪着返回长春宫正殿,传令备太上皇的銮驾,而后率众恭送太上皇起驾回太微宫,直到父皇的身影消失,皇帝他才叫散。
两位小王爷带小妹向皇兄和母后告退,去拙曜堂读书;魏王带王妃出宫,晋王带王妃去给生母庄太妃请安更没滞留,嬴忱璧想带贵妃回关雎宫奈何太后不放人。
皇帝平静退让,自己回宣政殿处理奏疏,又派人传晏霁之进宫议事,谁想派遣传令的内监们返回禀告:工部郎中晏霁之今早向衙门告假半月,已经离开英王府去通县了。
宫里很克制几乎没有宫人议论,宫外已然闹得甚嚣尘上满城风雨。今早天刚亮,流光就是霍灵渠就是新册封的贵妃娘娘的消息就如长着飞矢般传遍茶楼酒肆街头巷尾,连昨日宫宴上发生的种种事情都在传,这股热闹劲儿够老百姓们看一年趣味的。
今早卯时中,英王妃冲到蔚然居前怒训又被挡在院门外,耗小半时辰被侄媳妇硬拽走,她叫备马车要回娘家;出府后,她坐在马车里都觉得有路人在对她指指点点看笑话。
谷王妃即霍振羽的岳母霍四奶奶的母亲在半途中断断续续总听到议论声,干脆下马车到茶肆里听段儿八卦再重新进马车里叫车夫赶路,赶到霍家,见到女儿就问女婿怎样?
霍四奶奶鹅蛋脸,眼眸清澈鼻梁挺秀,出落得明艳又倍儿有精气神,她没多少怨的说:“好好的爵位突然没了哪能受得了,天不亮就出门,跑出府躲起来在喝酒吧。”她当然也舍不得爵位,可事已至此,难道要和贵妃和长房拧成仇吗?
“你婆婆呢,你这副不痛不痒的德行被你婆婆看见能有你好果子吃?”谷王妃重声教:“你就是装也得把难受悲痛装成十足像,听到没有?”
“我晓得的,婆婆清早就带蓁蓁回娘家了,府里现在忙着清点库房要给贵妃备零用。”霍四奶奶说到此凝出抹忧虑:“可是娘,我真怕他们解不开心结不愿意再好好过了。”
谷王妃下意识转头看眼屋外再收回视线,精明的眉梢间更添份利落果断:“过几日你抱灿哥儿进宫给贵妃瞧瞧,下月灿哥儿的周岁宴尽量请贵妃赏脸来,你婆婆和振羽不肯安生,你就多多生养今后只管带孩子们过,有贵妃和你公爹在,不怕孩子们要愁前程。”
“好!”真不愧是母女,霍四奶奶应得也爽利,她和霍振羽的情况么,在丈夫面前她自然表现得爱慕相公,私底下她是懒得装的;她也想和相公能有真情,可叫她怎么爱慕个明明幼稚得还如几岁孩童遇事只会找娘找外祖家偏偏还能自命不凡的丈夫?
“娘在来的路上听到不少闲言碎语,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都在议论贵妃。别家说不准,但建威侯府肯定少不了。”谷王妃压低声音推测:“依娘看,陛下对皇后没多少情分了。”
霍四奶奶不赞同:“原配夫妻的情谊和十多年夫妻的情分还有不得不让郭皇后辞位遁入佛门修行的愧意还有害嫡出儿女将没有母亲的愧意没那么容易消磨殆尽吧?”
“你和你相公再过十多年能有多少深情厚义?”谷王妃凉凉戳要害,霍四奶奶被卡住,眨巴眨巴眼看她娘,做娘的教导:“世间能有多少佳偶?百不足一,我们看陛下和皇后是有十多年夫妻情可也得想想世间多不胜数的夫妻都是过着过着就磨尽夫妻情份了。
咱们母女关起门来说话,娘就说句不敬的,皇后是个糊涂性子,娘我都看得清楚,陛下还能不清楚吗?陛下和个糊涂媳妇过十多年有多少情分能留得住?”
霍四奶奶想想是有道理,作甚非得往好处想,皇家夫妻原本就最容易磨灭情分的。母女俩就贵妃的前景再悄悄探讨几句,她拿出只雕花木匣,数出五千两银票给她娘。
“昨晚大嫂悄悄给我的,一万两银票,我婆婆他们都不知道,也没得说算长房的补偿或让我帮衬他们反而劝我婆婆什么的,反正事已至此就希望我看开些别心思郁结。”
“你大伯母和三个堂嫂人都不错,今后在二房过得不顺心,你只管和伯母堂嫂们多亲近。”谷王妃没推拒就收下银票,她们母女间犯不着整那些虚套,她更不是见钱眼开,这当中还有桩旧怨,霍海啸三兄弟都是有嫡长儿女后仍然要给妾室们灌足五年避子汤。
霍四奶奶怀孕后她婆母和丈夫迟迟没遵长房的例,谷王妃怕夜长梦多、紧随着她女儿的孩子就蹦个庶出出来便亲自到霍家提提醒,佟梦姿不情愿要推脱,闹到霍老夫人面前才敲定给霍振羽的妾室灌三年避子汤,但俩亲家的疙瘩算结下了,处得也一直很拧巴。
今日霍家事多,谷王妃并不多留,回自家途中还听着城里议论贵妃的声音愈演愈烈;等消息传进撷芳馆鸨母红七娘耳中,她心焦得慌怎么都坐不住,愣是就此去找任逍。
她不敢进魏王府约在与王府隔条街的僻静小巷,两人碰面,红七娘把事情说完,任逍此前还全然不知惊得又不可思议又难以置信:“你给表哥做事都七八年了,你都在做些什么事,她们姐妹的真实身份你都能不知道?”
“五年前,真算起来还没满五年呢,就授康二十八年八月初二,王爷把人带到我面前说她叫何忘忧是精心培养的死士,我又没见过霍灵渠,我如何怀疑怎样怀疑?”
“霍家自家十多年都没怀疑,表哥怎知济善庵里的是假冒货,又是怎么找到真的?表哥又为何不拿霍灵渠来对付霍家只派进英王府做细作,表哥都在想些什么?”
任逍也不是真在意霍灵渠的身份,她就恨魏王事事不肯告诉她连这点小事都能隐瞒她:“还有兵符,表哥到底找到没有?这么多年你就丝毫察觉不出吗?”
又是这副总爱把她当做奴婢训的腔调,红七娘也不心焦了:“流光是霍灵渠又怎样,与我们有何关系?你做幕僚我做属下都只是替王爷做事、不是教王爷做事,你总想着操控王爷让王爷事事都听从于你,可要当心真触怒主公被赶回老家嫁人啊,妹妹。”
“你叫谁妹妹?谁你是妹妹?”任逍立时被刺激,红七娘哼笑起来柔声曼语像在耍猴:“拐得再远也是亲戚呀,你祖母是我的亲姑祖母,我也曾是任皇后赏给悼太子的旧人,比起怀馨你没名没分还非要赖在魏王身边,我怎能当不起你一声姐姐?”
“好!你给我等着!”任逍火冒三丈甩头就走,红七娘哪会怵她这点伎俩,翘翘嘴角,哼起小曲摇着团扇往相反方向走,去乌台巷的小院见莫欢,不,霍桑柔。
霍桑柔抱娃在家附近的茶肆里听热闹呢,听到英王妃和佟老太太被褫夺诰命、朝廷将在兴献侯临终时收回爵位这些事可把她乐得在心里痛骂活该;家中仆妇挤进人群找到她时她还抱着娃笑得乐不可支,小祐娃娃拧着小眉毛都奇怪他娘在高兴啥呀这样傻乐?
是霍枫叶和霍雄鹰寻过来了,霍家接人的马车现在就堵在霍桑柔的小院院门前。
乌台巷这片区域住的都是小富的平头百姓或商户,民风还算淳朴,霍桑柔在左邻右舍眼中的情况就是姐姐在高门大户做宠妾、独自带儿子过的泼辣直率美貌小寡妇。突来冒出两位富贵公子、六辆马车、十名奴婢还有二十名护卫来接她,邻里间谁没点好奇?
霍桑柔抱娃带仆妇走到巷口,远远看到她家院门前堵了一溜马车和数十人不由得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