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怀疑:“你不会是想男人还不够,你还想画男人来慰藉相思吧?”
“对啦,我就是要画男人!”霍灵渠和爹爹打个哑谜,霍漓江抬手捂眼睛:“一个月前雄鹰赠给他大哥五个字,现在爹觉得你比海啸更适合这五字:你要没救了。”
“我想晏霁之怎么啦,我觉得我能想在上半年内适应好没有他,我已经很不错了。”霍灵渠调好墨汁和颜料,伸手指指石桌上的吃食:“这是给您新备的,茶水糕点都热乎着呢,还有这盘温汤监培育的荔枝,我觉得是没有自然熟的荔枝好吃。”
“你个丫头你还真做的出来啊你!”霍漓江重重数落:“你知不知道你爹和你姑母这几天提心吊胆,你祖父和你大哥天天想去把那混球剁碎,你大伯差点都拦不住了。”
“我想他嘛,真的拒绝不了这种诱惑;而且我也有考量的,我可没被诱惑冲昏头脑。”霍灵渠给自己辩解:“是蜀王和姬太妃在暗中安排,若是出事了,他们也别想能逃脱罪责,所以他们定会很谨慎更会布置周密,我觉得我能够放心才跟他们出宫的。”
霍漓江给闺女个假笑让她自行体会,坐下倒杯茶喝又从果盘里剥颗荔枝吃。
“但危险是真的危险,我回宫当夜,皇帝居然突袭,还好我回来得及时否则就糟了。”霍灵渠心有余悸的跟她爹交流经验,她爹没好气地回给她个‘你还知道啊’的谴责眼神,她忽略掉老爹的谴责只问疑点:“爹,你清楚郭皇后的性情吗?”
“大概知道,怎么啦?”霍漓江拿起只香甜的桃子咬,调调敷衍极了。
霍灵渠沉默下提笔作画,一心两用,专注作画之余叙述:“我回宫当夜,皇帝告诉我,祖母的哥哥老建威侯去世后,郭家仰赖霍家庇护;在两家撕破脸之前的十二三年,建威侯府若是遇到难处而霍家没有及时解决,郭家反而都能来刻薄霍家。”
“对啊,就是这么无耻!”
霍漓江哀怨:“可偏偏又是你祖母的娘家,你大伯有孝心,带着你三叔和二哥任劳任怨,你爹爹我也还有点孝心就只好当做眼不见为净了。”
“还有算计吧。”霍灵渠肯定:“当场听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咱家什么人家呀,怎么可能愿意供着这种亲戚,咱们给郭家的回馈就是郭皇后。皇帝说,郭皇后比娘家青出于蓝,最近有好事者劝她扳倒霍家,她反怒骂对方怎么就不知道帮她把事情办了。”
霍漓江抚掌大笑,年逾四十仍然精彩绝伦的眉眼间染满邪性:“真是咱家的宝儿、爹的宝贝女儿,你三叔和二哥给建威侯府鞍前马后那么多年就伺候了个假祖宗。”
“毕竟是祖母的娘家,犯得着如此吗?”霍灵渠不明白:“霍家撒手又何妨,本就不是霍家的事,霍家帮郭家料理难处是重情义,可不帮才是本分呢。”
“当时咱们家刚晋做后族,重情重义好看,至于最后会把建威侯府养出副什么嘴脸?”霍漓江嗤之以鼻:“我们又不是郭家的祖宗,还想让我们教他家怎么做人吗?
郭家没用,咱家好心好意念在亲戚的情面庇护他们,结果没两年,他们就当理所当然,扒着霍家想拿好处还想拿霍家当奴仆使,自己找上门犯无耻,这还不是欠教训吗?
是他们自家长歪的,若是他家没歪心思,霍家能把他们养歪吗?霍家都把陛下的正妻位送给郭家了,我们没想盼他们好吗,结果霍家得到了什么?”
霍漓江冷笑:“你姑母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难道要霍家给别人做嫁衣吗,爹和你大伯难道不愿意和自己的外祖家和睦吗?可他们非得想踩着霍家,咱家还能客气吗?”
“祖母清楚吗?”霍灵渠提笔蘸蘸墨汁,自问自答:“祖母不清楚。”
“假若没有蓁蓁母女俩闹出要抢凤座这档事,霍家会在你祖母过世后对郭家撒手不管,瞒着你祖母到她老死也算儿孙们尽孝了。”霍漓江心安理得:“若非你爹我懒得搭理,若是他们不长眼敢到你爹我面前犯无耻,你祖母活着,爹爹我都乐得整死他们。”
霍灵渠手顿下,刚出轮廓的画像就被墨汁染花了,她搁下笔,抓起画纸揉成团放旁边,端起白茶盅喝两口茶,握笔,重新作画,再知会:“皇帝要废后了。”
“等明年正月都等不得了?”霍漓江挑眉,随即悠哉调侃:“建威侯府还打量着送姑娘进宫来做淑妃抚养嫡皇嗣呢,眼下这淑妃位置还真惹眼,佟家和郭家都盯着。”
“郭皇后的庶弟不是被京兆尹判褫夺秀才功名刑拘百日么。”霍灵渠专注作画,照本宣科般说:“当天夜里,陛下带着班丞相进椒房殿,亲耳听见,她在骂这个窝囊废怎么就不能早死早干净,省得天天碍着她的皇儿?!
皇帝说大半年前她就在私下痛骂,以前觉得她只是发泄被迫辞位的愤恨,仍给予宽容;这回想明白郭氏是真真切切只想盼他死好做皇太后,皇帝不肯再给宽恕了。”
霍漓江吃完鲜桃,幸灾乐祸飚风凉话:“用你大伯的话说,造孽啊!”
“我向皇帝求情了。”霍灵渠暂且停笔,一心两用有点难:“皇帝答应在废后前,只要郭皇后没犯下更让他不能容忍的罪过,他可以只降罪郭皇后的父母和同母兄弟。”
“行吧,毕竟是你祖母的娘家。”霍漓江随意,通知闺女:“咱家的族人们大概四月中旬能都抵京,你看是让族人进宫来拜见太后和贵妃还是你回家去见?”他不禁略感惆怅:“爹和你祖父想给贵妃请旨省亲,你离家那么多年,怪想让你回家住两天。”
霍灵渠莫名想退缩,一种近乡情更怯的退缩,她离家十六七年,十六七年呀,都足够她离家前尚未出生的弟弟妹妹们谈婚论嫁,足够她有成群的侄儿侄女满地跑;早已不复当年,她的家早已不复童年让她自在了,熟悉更陌生的家让她有种回家竟是客居的心酸。
“四月我要去皇陵拜祭,虽然我想去皇陵拜祭有私心但也真的想拜祭温献皇后他们。”霍灵渠下意识回避父亲的眼神:“本来早该去的,可我心情差,霁之病了,就耽搁了。现在我和霁之都好得差不多了,总不好再耽搁,您算算还能匀出空档吗?”
霍漓江看着闺女,没说话,像能觉察闺女的规避。霍灵渠打哈哈:“瞧您,四月没空又不是今后都没空了。对了,我生辰时您带桑柔和小祐来看我吧。”
“你这妹妹的流言还没消停呢。”霍漓江拒绝,霍灵渠利索给解决方案:“那让雄鹰带,谁敢在雄鹰面前叽叽歪歪就让雄鹰挥拳头,若是雄鹰在皇宫里打伤人,算我的。”
“行吧!”霍漓江闲着探探:“哎你们姐俩养的小娃到底是谁家的娃被你拐来了?”
霍灵渠立时提笔作画,刚因归家情怯的酸涩怅惘跑光光,还有心情挑剔她爹:“小祐是管你叫外祖父吧,你都四十多岁了,你还想嫌小祐把你叫老了吗?”
霍漓江摆谱:“你倒是乖觉,知道爹一眼就能猜出那小娃不会是你们姐妹的种,你妹妹还想跟爹爹我死犟呢,有用吗?你妹妹交代得差不多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说吧。”
“你做爹爹的帮闺女们养两年娃娃怎么啦,又没让你白养,小祐都管你叫外祖父了。”霍灵渠谴责,当爹的哼哼反谴责:“别跟爹插科打诨,你爹我的重点是要知道这娃的身世,爹爹我总不能白白被个小娃叫外祖父还连他亲爹是谁都不知道吧?”
“你认得小祐的亲祖父,但你认不认得小祐他爹,我就不知道了,您愿意猜就猜吧。”霍灵渠给点提示,霍漓江端杯茶恭维:“我闺女去摆摊猜字谜肯定能财源滚滚来。”
“猜不出来怨提示不够,我爹若是去猜字谜肯定要遭嫌挨骂。”霍灵渠落下最后一笔,画作完成,心情不错地搁下笔吹吹墨迹,把画纸对折下盖住画像递给父亲请爹爹看。
霍漓江表示嫌弃:“你爹对于你画的情郎的画像没有兴趣。”
霍灵渠高兴公布答案:“不是霁之,是我表哥,我生母娘家的表哥。”她语毕,她爹差点被闺女傻懵:“爹和你阿姨都不知她娘家在哪儿还有什么人,我闺女怎么认的亲啊?”
“表哥家中有稀世宝物能辨认出家族遗落在外的血脉。”霍灵渠眉目舒展,笑嘻嘻说:“表哥还知道我手臂上有胎记,我自己都不知呢,表哥说这胎记就是家族血脉的证据。”
“……”找他闺女行骗,他都想夸夸行骗那货有眼光了。
霍漓江按住和闺女争辩的冲动接过画像瞧瞧,一眼看来觉得有些眼熟,细看两遍,认出画中人是谁惊得他手抖抖险些蹦起来,天爷啊是这混球?!
这是…这混球假冒灵渠生母娘家的表哥和灵渠认表兄妹?!
霍漓江一时觉得有点血脉逆流,这王八羔子居然跟他玩这种把戏:“灵儿,这表哥几时找过你,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对他的情况知道多少?”
“没多少,表哥连他的完整姓名都不肯告诉我,只说他叫阿胜。”霍灵渠哀叹:“因家族有祖传的稀世宝物遭外人觊觎恐会遭横祸,表哥对家族中事讳莫如深。”
“表哥是大半年前、我大病场前找到我,我记得他说和族人住在西南眉州彭山,但霁之跟我说彭山被封山了;可能是我大病场后记忆模糊记岔了吧,不然年前我就去找表哥了。”霍灵渠自然道:“爹爹,你帮我把表哥找来吧,先往西南眉州找应该有线索。”
还算这混球有点数!霍漓江绷紧牙槽盯着画像假笑:“好,爹爹派人去找他。”
“嗯嗯,对了,我想给桑柔和小祐做盒糕点。”霍灵渠没看出她爹有何异样,悦声叮嘱:“难得今日我心情还好,爹爹你别扫兴啊,你出宫时记得帮我把糕点带回去。”
“好好,灵渠去做糕点吧,爹肯定会带给你妹妹。”霍漓江保持和悦把闺女送走,冲着画像在心底把这混球骂个狗血淋头,稍稍解解气后收起画像去找太后妹妹。
锦绣堆做的殿阁里玫瑰香随轻盈的纱帘悠扬,歌姬弹着琵琶唱曲儿,宫娥摇团扇扇风,霍太后慵懒靠在美人榻里听曲儿,还有皇后儿媳妇蹲在她腿边拿小锤给她捶腿。
兴献侯求见,霍太后方才坐起来,霍漓江进殿,说:“臣有事禀奏太后。”
“皇后去小厨房做两盘糕点来吧,母后午膳想尝你亲手做的糕点。”霍太后懒懒挥手,霍漓江拦道:“贵妃正在长春宫的小厨房做甜点,皇后再过去怕是会嫌拥堵。”
“二哥说的也有道理,那,皇后你就带人去掖庭给母后挤两壶羊乳来吧。”
郭皇后羞愤憋恨着应是告退,令她俏脸扭曲的表情,霍家兄妹俩看得清清楚楚;类似的表情几乎日日都会上演几场,郭皇后不知是掩饰不住还是都懒得再装腔了。
霍太后也懒得理她,把在殿内伺候的宫婢和歌姬遣退,问哥哥什么事啊,霍漓江就刚见的情景歪歪话题:“你给儿媳妇立规矩就给她立出那么副德行来?”
“她又不长脑,她觉得被迫辞皇后位就是最坏的,再得罪我,她的处境也不会再坏了,她破罐破摔不在意让我看着她的恨意,我还能把她脑壳撬开来给她醒脑吗?”
“我看你是真客气,优哉游哉地连个儿媳妇都管束不了了。”霍漓江把画像扔给她发飙:“霍宝鸾你去给我把他娘搞定,让他娘管住他们两个别再背着我耍花样了。”
“这谁啊?”霍太后看眼画像没认出来,霍漓江对着妹妹可没有对闺女的耐心,闻言差点想骂她眼瞎:“谁呀?你说是谁,你好好仔细看看,难不成你没见过他吗?”
霍太后端详画像半响总算把人认出来,怪道:“嗳,你拿他的画像给我作甚?”
霍漓江恼得真想飚脏话:“这是灵渠刚给我画的!大半年前他就假冒灵渠生母娘家的人和灵渠认表兄妹,灵儿现在闹着想找表哥呢,你说他们一出接着一出的,想做什么?你去给我把他娘搞定让他们消停点,否则真闹出点什么事来对我们都没好处。”
“我知道,我现在就去找那老女人!”霍太后说风就是雨的就要走,霍漓江忙把人拦住:“等等等等,宫里那么多双眼睛,没事都能生出点事来,我今日进宫来看妹妹和闺女,你反而没头没脑的去找她,不是平白让那些吃饱撑着的太妃瞎琢磨吗?等过几天!”
“知道了!”霍太后憋恼的声音落地,殿外响起禀告:“太后,贵妃问您和侯爷想吃什么糕点,贵妃还问她有多少侄儿侄女?贵妃想给您和侯爷还有霍家老少都做块糕点。”
于是乎,霍漓江亲自去长春宫的小厨房,瞧着闺女和面傻乐,问她想做多少糕点?
霍灵渠眼眸亮晶晶的:“本来我是想给桑柔和小祐做糕点,再想应该给祖父祖母和爹爹姑母你们都备份,然后想给家里人都做盒糕点吧,反正我都做糕点了也不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