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兵部议一议,月底前把派往安西的名单拟出来,朕和圣人要在端午前把这批将领悉数定下来。”
皇帝此言算是把认为霍擎在胡言的那几位的最后那点侥幸给掐灭了。
虢王手背经脉暴起,庄太妃几欲飚泪,圣人怎么了呀这样向着霍家?
鞠太妃被她这模样吓了吓后忒无语,这把岁数还想在圣人面前扮可怜,也不嫌让圣人恶心。
反正吧,对庄太妃比自己厉害的信念碎掉后,鞠太妃看她是愈发不过如此了。
穆国公霍秦川和任兵部尚书的武襄侯一同站起来领旨。
“四皇兄!”嬴忱璧神情很正经,唯独凤眼中有丝意味深长外泄:“五年前,护国公府蒙冤时唯皇兄你慧眼独具坚信护国公府原家清白,不惜拿命担保护国公府的忠诚才有后来原家的沉冤得雪,皇兄眼光甚好,也拟份派往安西的名单上来吧。”
夜已过亥时中,许多人平常这时辰已经睡下,这会儿,刚有人犯困又打个激灵。
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魏王打量遍嬴忱璧,站起来喊父皇,太上皇心绪翻涌,面上笑容慈祥:“是啊,俊儿,你也拟份名单上来吧,两份名单对照着看也利于取长补短选出最合适的将领。”
这不是圣人和陛下心血来潮吧?莫非是圣人有意重用魏王,陛下不得不给搭个梯子?好多人面面相觑,庄太妃不可思议地看向圣人,眼底的泪花晶莹闪烁。
晏霁之冷不防撞见这么一幕,扭过头洗洗眼睛。
霍雄鹰都嫌作呕地扶着祖父回去坐,庄太妃能不能记记她什么岁数了。
皇帝和他父皇母后倒是淡定,鞠太妃看向霍氏,没想到她居然没嘲笑庄太妃。
大殿内些许微妙,薛述聪摇头,庄太妃这下是彻底把自己的段位拉低了。
晋王妃预感到不妙扯晋王,晋王出奇的平和,他有种他以为他锻造起来的强大好像在一夜间就要崩塌的感觉,或者他根本不强大只是他自以为而已。
魏王领旨,崇孝长公主舒畅不少,虢王的脸色都好些了。
太上皇喝杯酒压压心绪,霍绥业扯扯刚回来的老哥,霍擎给他们指指虢王。
皇帝在诈虢王?!
霍秦川在心里叫乖乖,皇帝够会耍人了。霍绥业啧啧,皇帝用魏王来诈虢王又点出五年前原家蒙冤也就是皇帝陛下怀疑五年前定襄之围是虢王隐在幕后想趁机拿下北境,可虢王和昌隆侯是姻亲啊,比起虢王,当然昌隆侯才更像做主的那个。
霍绥业笑,这到底是皇帝想诈虢王还是太上皇想诈诈他,就小朱太妃死后虢王那德行,多少人都觉得他想要联合宗亲逼迫太上皇对霍家发难,太上皇还能没感觉吗?
太上皇有意重用魏王,虢王的脸色就好些了,什么意思?
虢王这道行也真是让人替他着急了,皇帝一诈就把他全都给诈通了。
晏家也琢磨出来了,太上皇想重用魏王反而皇帝来搭桥真不对劲,晏副相瞥过恒山王,英王晏墉被惊到般握住儿子的手臂,晏霁之瞟瞟,真想把这爹的爪子推开。
嬴忱璧又道:“父皇,礼部尚书空着有几日了,忠毅伯升任礼部尚书吧。”
忠毅伯被憋住,他是想做吏部尚书可不是礼部尚书,礼部尚书对他差不多就是个鸡肋,可还没等他委婉地推辞掉,太上皇就同意了,忠毅伯郁闷地站起来谢恩。
然而忠毅伯眼中的鸡肋,蒙侍郎还挺想争一争的,结果还没争呢,人选就落定了,这人还更让他纠结,这位可比之前的佟尚书爱整事多了,总觉得礼部今后没消停了。
皇帝还毫不含糊地把承诺兑现了,晏霁之升任吏部左侍郎,看得真是许许多多人眼红,忠毅伯更不是滋味,都想怀疑皇帝是不是在对他明升暗降。
“既然霁之调往吏部了,他之前工部郎中的位置空了出来。”嬴忱璧还似乎毫不在意被众人察觉他的用意更不厚此薄彼地点晋王:“七弟,你看谁来补这个缺好?”
懂得都懂,皇帝啥意思,晋王又不瞎岂能看不懂,只不过他也觉得此人再合适不过了:“皇兄,齐州通判冯惊珏才华横溢年轻有为,不如就把他调进京来吧。”
皇帝笑意灿烂:“好,吏部派调令吧。”
好事者们瞧向英王世子,晏霁之再瞟瞟皇帝,真觉得皇帝小心眼。
太上皇紧接着吩咐:“散了吧。”
庄太妃忍住,和众人一起告退,北境,昌隆侯还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她不急。
虢王又抬眼皮看眼太上皇,按住妻儿在最后走。皇帝和太上皇看在眼里,没走远的人们都看在眼中,霍雄鹰和薛述嘉这些年轻的都想嫌他不长脑了,圣人允了,霍家也砍都砍了,你还想要去膈应膈应,你是嫌太上皇给虢王府的恩宠多吗?
章醇郡主找婆母说想回娘家住两天,护国公夫人很好说话,还宽慰长媳莫忧心。
萧灼灼跟着伯母走时又忍不住去看他姐姐的头颅,多看一眼都是心慌乱。
内侍们把小朱太妃的尸体运走,再将殿内血污清理洁净后尽数退下。
臣下们散尽,仿佛把宴饮时的人烟气息也带走了,殿内唯余皇帝和太上皇,空荡荡的,缤纷闪烁里的皇家锦绣殿阁在漆黑的夜里竟也生出几丝荒凉来。
皇帝嬴忱璧劝:“父皇,夜深了,今夜就留下吧。”
“不了,皇帝想检阅南北前线的战力就传令下去吧。”太上皇神色瞧不出情绪,嬴忱璧可清楚他爹怒着呢,刚刚估计剁了虢王的心都有。
虢王临走都还要显摆他和朱家交好啊!
非要挨到最后走让太上皇看个够朱氏的血泊和残臂,虢王这是多大怨啊?
且不论太上皇对虢王府多年恩宠,一有处置,虢王就变成副受不得的嘴脸有多难看,你虢王府和朱家这姻亲做的不是堪比陌生人吗,轮得到你来给朱氏女出头吗?
所以,虢王府和朱家疏远就是装得,虢王府和朱家私交甚好,是吧?!
太上皇可不得火冒三丈么!
他才怒叱过皇帝污蔑昌隆侯,今夜就被打脸都不提了,他亲手养出来两个反贼啊!
倘若虢王府和朱家这姻亲做的确实堪比陌生人,虢王不清楚朱家今夜做的事,朱家还能是冲着霍家,是意在拿下京畿大营乃至想登顶当朝第一豪族,可虢王清楚啊!
虢王甚至还生怕他看不见,一再显摆虢王府和朱家交情匪浅!
人前装得堪比陌生人,暗中交好,虢王和昌隆侯什么意思呀?他若是再不生防范之心,他就是嫌活腻了!既然要防范,对于皇帝的密报必须是宁可错信都绝不放过,那么,昌隆侯想侵吞北境想拿下霍家想将京畿大营收入囊中,心思还不够明了吗?
所以,朱家今夜是冲着皇帝和他这个太上皇来的。
他们想造反!太上皇怒得,顾不得深夜都要今日事今日毕。
“授康二十八年,定襄之围,皇儿猜得会否早了些?”太上皇尽量冷静。
“孩儿在想昌隆侯何以会找上虢王?”嬴忱璧懂,太上皇不想把长兄的遗孤扯进去,若他们是正徽年间生出的心思,还能拿晋王来遮掩。可若是授康二十八年时,恒山王少不了,肃宗皇帝的嫡长孙,愍文太子的嫡长子,昌隆侯需要这面大旗。
“朕怀疑是皇祖父还在时虢王府就有心思了,五十多年都没把这份心思放掉。”
“你皇祖父还在时?”太上皇错愕:“不能吧,虢王府能这么窝囊?”
嬴忱璧莫名噎下,轻咳声,剖析道:“父皇试想,授康十八年以前,虢王府在宗亲中并不起眼,您有的是亲兄弟,昌隆侯若是想攀附怎会相中虢王府?
故而,朕猜是虢王府早有反心,昌隆侯窥测出了虢王的反心想拿来做箭靶,可现在这个虢王只是父皇您的堂弟呀,是以朕倾向于是先虢王留下来的心思。”
这思路没问题,正是没问题,太上皇才都忍不住被噎下,憋五十多年还父子相承地憋,虢王府怎么不窝囊死算了!太上皇略过问:“皇帝想把恒山王算进去?”
“孩儿明白父皇您顾念长兄,于心不忍。”嬴忱璧走到太上皇身侧,蹲下,以一个孩儿对父亲的孺慕仰赖之情握住父亲的手臂,面含苦涩悲戚:“可爹爹想过没有,若非授康十九年的变故,您都未必会给朱家那份泼天荣宠,能有他们的出头之日吗?”
太上皇瞳孔一缩,犹如被一箭穿心,他反手就抓住皇帝的手腕。
嬴忱璧低低头:“让死士今夜走趟虢王府看看虢王爷吧。”
沉默下,太上皇应好,他闭闭眼睛,把令他慌乱的思绪压到心底深处,过会儿又应声好,撑着桌案想站起来险些撑不起来,嬴忱璧连忙去扶,太上皇搭着皇儿的手臂站起来,神情已经恢复平和了,他拍拍皇帝儿子的手,温和道:“不用送父皇了。”
嬴忱璧颔首,送父亲到殿外,目送父皇远去,他抬头,看见满天星辉已黯淡。
景福殿的变故传开,翁嫔心肝颤十颤,忙从摇篮床里把小皇子抱起来,抱着她的小皇子拼命让自己高兴,她必须要高兴,她不能让霍贵妃对她和小皇子有芥蒂。
杭修媛正相反,兴奋地赶去椒房殿,不想郭皇后歇下了,只好明晚再来。
鞠太妃一迈进宁寿宫的大门就被阮太妃拽着走,蜀王撒的密报,没被太上皇收走的漏网之鱼已经传过来,可算是让她们这群浑浑噩噩的太妃长见识了!
整座宁寿宫和慈寿宫都掀起惊涛骇浪,今夜就要让姬太妃过来对质。
除了要被瞒住的两位,都在了,她们不是人人都有过孕,但谁都不想做傻子。
鞠太妃走到宁寿宫最偏僻的屋子,事情搞明白,怒得眼睛都要喷火了,姬太妃一到,她抓起那份密报就问:“蜀王这消息真的假的,是他编造的还是他真收到消息了?”
小屋暗沉偏让人觉得甚亮,是四十多位太妃的心火在滚滚灼烧。
“鞠太妃不该心中有数吗?”姬太妃与她们四十多位相对而站,气势反而更有压倒向:“朱家女不能生,她们能愿意看着别的嫔妃生吗?庄太妃与你交好,相当于把郢国公府收入她的囊中了,她能让你有皇子让鞠家有自己的皇子外孙吗?”
“啪!!”鞠太妃一掌拍在破损的桌上,毛发倒竖浑身的腾腾杀气几欲冲破这间小破屋:“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是在挑拨离间故意蛊惑我!”
“谁还拦着不让你们查了吗?”姬太妃笑声,转身欲走时,田太妃喊住她:“姬姐姐,圣人怎么会任由霍家打杀小朱太妃姐妹,你知道吧?”
“以田太妃看,昌隆侯的心已经多大了?”
语毕,姬太妃即走。
田太妃怔下喃喃:“想拿下北境,还想染指京畿大营,莫非?”
曹太妃猛地拉住她,劝道:“鞠姐姐、田姐姐,夜深了,明日再议吧?”
众人看向鞠太妃,至少现在表面是以鞠太妃为尊,鞠太妃憋着怒火嗯了声。
宫外
霍擎率家眷回到自家,把霍漓江叫到他屋里,纠正件事:“爹猜错了,朱存焳的反心没有蜀王和国师推波助澜,是爹小看姬沛了,姬沛会杀不了朱存焳吗?
姬沛不是不杀,是他在彭山时就看出朱存焳有反骨,蜀王在一日,朱存焳就不能安心、更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托于表兄,所以,姬沛留下了朱存焳。”
霍漓江无所谓:“您还有事吗?”
“你想过昌隆侯身边的姬氏族人到底向着谁吗?”霍擎笑了:“屠族的仇啊,他们只是和姬沛有冲突只是想拿到家族祖传的宝物吧,他们是想引外人来屠族吗?近乎阖族尽灭,这个仇难道不是他们的?蜀王和国师当真杀不了这些叛徒还是另有玄机?”
“就算有玄机,至于耗二十多年吗?”霍漓江对于这个都能磨死他的忍耐劲儿就想飙脏话:“二十四年啊,耗着二十四年死活不报仇,他们居然还没忘记要报仇,我都觉得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只为让圣人亲眼看看他养出个反贼来,至于吗?”
“见到他们时你亲自问问吧,爹有预感,不只是蜀王,他们都想见见灵渠。”
萧灼灼是住在晏家的,一到英王府,她跑回屋拿了银票就奔向蔚然居。
奴婢们退下,萧灼灼再难按捺,整个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跟他说呀,难道我跟他说,我还没反应过来,蜀王就把你姐姐的头给砍了吗?”
对于这个瘟神,晏霁之看在银两的份儿上,忍了:“付账。”
萧灼灼愤愤把银票拍在桌上,她被这倒霉的欠债都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