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晏霁之吃瘪。
谷王和薛述嘉跟做贼被抓住似的在朱家大宅外递上拜贴,昌隆侯请他们进府,甥舅俩硬着头皮往朱府深处走,薛述嘉腿肚子打转,就觉得这地儿像张着血盆大口。
见到昌隆侯,说话还不至于磕绊,主要是谷王说,薛述嘉干巴巴补点,昌隆侯和善道:“我家老太太快过寿了,谷王和嘉儿既然来了留下来喝杯酒水吧。”
能拒绝吗?谷王顶着自己都嫌苦的苦瓜脸道谢,薛述嘉心里咆哮,我不想喝,我想走,没憋出来只跟着小舅被扣下,再在心里喊,大哥快来呀……
晏霁之的待遇暂时比他俩好得多,他进巡抚衙门,昌隆侯把动迁的四千户名单给他:“我也是前天刚回,这是芑适办的,世子若不放心,我陪你去走访看看。”
“侯爷哪儿的话。”昌隆侯犯不着还在动迁名单上做文章,晏霁之确实没什么不放心:“这巡抚衙门七月就要搬迁了吧,南边这么大片地方,侯爷深沐皇恩啊。”
“世子可寒碜我了,我一把老骨头,哪能及得上世子你前途不可限量啊。”
“当不得您谬赞,能不给晏家丢脸就行了。”寒暄过,晏霁之告辞,昌隆侯还送了送,晏霁之行至府衙前,一个少年扑跪在台阶前求钦差救命。
“这里是巡抚衙门,小哥若有委屈,尽管击鼓鸣冤。”晏霁之提示,晏四把少年扶开,晏霁之大步往前,已经有路人驻足,少年蹿立起来,冲着这个钦差的背影,哀恸悲愤嘶喊:“大人有喜欢的人吗?听说大人喜欢的人也被抢走了。”
晏霁之止步,不少百姓围过来,晏霁之转身看向少年:“叫什么名字?”
晒得有些黑的少年一脸倔气:“阿贲,十八岁。”
晏霁之往人群扫视眼,瞥见萧耿裕和萧灼灼兄妹俩,抬手指指,阿贲看过去,萧耿裕带妹妹走出来,不满道:“你做钦差大老爷,指我们做什么?”
“请你们兄妹陪这少年去找朱芑适帮他把事情解决了。”晏霁之道,萧耿裕被逗乐了:“凭什么?是你要越俎代庖多管闲事,与我们何干?”
“凭你是太上皇的表外甥,路见不平,义不容辞,而我还有事。”晏霁之给戴戴高帽,萧灼灼反怼:“你不就是来确定个迁入塞北的名单,你名单不是都拿了,你还有什么事?”然后被呛:“我还要去找臧芣缄,你们在游玩,比我有空暇。”
萧灼灼郁闷地不说话了,萧耿裕恭维他:“你可真会使唤人。”
晏霁之谢过,让阿贲跟着萧家兄妹俩,他牵马出人群,策马而去。
萧耿裕让人过来跟他走吧,有女子拦住问疑惑:“你们都不问问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啊,喜欢的姑娘被地主乡绅抢了是吧?”萧耿裕问阿贲,阿贲拘束点头:“你真的是太上皇的表外甥是皇亲国戚,能帮我把人救出来吗?”
“走吧走吧,一句话的事。”萧耿裕拿折扇指指,让这挡路的让开。
女子施礼抱歉退后,人家走远了,她还有些五味杂陈:一句话的事。
萧耿裕和萧灼灼带着阿贲找到朱芑适,就是一句话的事,朱芑适很给面子地亲自陪着,带阿贲找到他要搭救的姑娘,再送过萧家兄妹俩之后,去找父亲。
这两个庶弟的设计还是有点水准的,懂得用相似的情况绊住晏霁之,想把人引过去好给他点教训,就是见识太差,这倒也怨不得他们不懂,晏霁之怕都猜到谁下的套了,一个小老百姓居然能对他喊出:大人有喜欢的人吗?
没人点拨怎么可能。
晏霁之见过臧芣缄,去海崖边,又往崖下查探,晏诺和晏一晏四劝崖下危险都没拦住,另外两位祝寿的隔天赶到都是来崖边跟他碰面的。
“这里有什么特别吗?”薛述聪眼底乌青神情疲乏,还好大家都一样。
“你在京中看得到这样的风景吗?”晏霁之笑,薛述聪恭维:“你真有闲情。”
“霍海啸和原牧烈人呢?”晏霁之语气变差,还有一丝丝谴责,薛述聪累得很好脾气:“还得晚几个时辰才能到。”他都随意了,关键时刻能到就行。
“我跟你们申明,他俩不到,我绝对不进昌隆侯府。”晏霁之表态,薛述聪没有笑话,因为:“我也是这个意思,哎走了回去歇歇吧,我现在只想一觉睡到明天早上,这一个多月忙得我累死累活,光赶路就能把人给折磨得脱层皮了。”
晏霁之非常赞成:“可不嘛,回去得让你大舅哥补偿我们。”
几人远去,炎炎烈日,火球一般炙烤,花草焦枯,唯崖下的海面还风平浪静。
而焦枯或许恰是眼下佟家的写照。
佟梦奭作证他弟弟犯死罪后才三天,新任滁州府尹对佟家和钟家的参本送进京,逃税、官商勾结、欺霸小商贾等等都还算小罪了,竟还有和契丹生意往来!
在滁州管生意的佟家人咬定他们是旁支没权做主,这些事都是佟图匡父子决定。
账目、往来信件,要多少证据他们都有,已定罪入狱的前滁州府尹被问及时也佐证了。
钟家人一同咬定他们都是跟随佟家行事,钟家年年都要给佟家送大笔财宝。
佟家和钟家,十六岁以上男子尽被抓捕受审。
女眷们,佟梦姿接连几天冲去晏家拍着英王府大门要见她大姐,三位佟太太各自求菩萨保佑不要连累她们娘家,佟妙兮以泪洗面,房祯毅没有置新婚娇妻于不顾,帮着佟家奔走,他爹娘是后悔了,若知佟家这么多烂摊子怎么也不能跟老爷子置这个气呀。
钟姨娘跟着去晏家找英王妃,晏家不让她进府,她心绞痛地捧着孕肚倒下来,狠狠心,退到英王府的石狮前,就拿她的孕肚去撞石狮,佟梦姿回头惊叫:“曼媛?!”
桓炜彤走出府来冷眼看着,吩咐:给钟姨娘搭个帐篷等晏明潜来。
佟梦姿霍然红眼瞪向她,犹如找到发泄口般冲过去,迎面被个老嬷嬷一巴掌扇倒在地,桓炜彤再传令,把这位送回佟家去,给她松松筋骨,让她歇息几天。
晏明潜夫妇在一个多时辰后赶过来,钟姨娘已昏过去、醒来、又昏过去,桓炜彤对他们这点伎俩看得明明白白的,也没多说什么就让他们把人接走,把晏明妧也带走。
所幸,钟姨娘的胎儿保住了,但她接下来直到生产都得卧床。
裴氏陪在榻前,心里嗤笑,自己撞得能出什么事。送过大夫,进屋见钟姨娘拉着晏明潜哭得梨花带雨,她注视许久都没自觉,懒得再看,裴氏回去自己屋里。
她屋里仍还有凉快,奴婢们又忙给大奶奶奉上冰碗解暑,裴氏让她们都撤下吧,他们哪还用得起这些,何况那个孕妇都还没有冰盆。心腹在大奶奶耳边嘀咕几字,裴氏眼神微闪,老妈妈劝:“大奶奶您真得想想了,王爷若是不管了?”
晏明潜还能有前程吗?她若错过这次,又还能再有机会吗?
裴氏看得懂,多年未见的人突然冒出来对她好想娶她没那么简单,还是薛驸马在报复,她不在意,只要她这位外祖家的邻居是真对她好,靠得住,能善待她的儿女。
枯坐半夜,清晨的曙光照进来,裴氏看这个家真是死气沉沉啊。
昌隆侯府朱家宾客盈门,络绎不绝的人顶着烈日来送礼恭贺太夫人大寿,奉命来祝寿的三位瞧过两眼再看彼此都只握把折扇,班少爷问:“有谁带贺礼了吗?”
晏霁之猜:“柴家人应该还没砍头吧?”
薛述聪讨论:“我们站位怎么站?”
晏霁之谦让:“你是驸马你在前。”
薛述聪不同意:“咱们领着差事来的,按朝堂上论,应该丞相家的少爷在前。”
班蕴堂眼观鼻鼻观心:“我是不是该说谁最出风头谁在前?”
晏霁之有见地的提议:“猜拳吧。”
同行的两位看他,晏霁之定道:“我提议猜拳,谁不同意谁站前。”
薛述聪率队向狼窝走去:“谁来振奋一下军心?”
“传闻朱家的内宅很不安生。”班蕴堂回想朱家前院的布局。
“咱们三家算上霍家都比不得人家后宅热闹。”薛述聪想灌坛冰镇葡萄酒。
“昌隆侯真厉害,那么闹腾的后院都没影响到他。”晏霁之想带霍灵渠去避暑。
薛述聪差点想瞪他,让他振奋军心好吧。来到朱府大门前,薛述聪跟在迎客的朱芑适表惭愧,他们来得匆忙没有带贺礼,朱芑适爽朗笑,人来就好了要什么贺礼呀,大家寒暄过,朱芑适让小厮给贵客们引路,薛述聪还算有做兄长的担当地去找弟弟。
谷王和薛述嘉躲在屋里抱着冰黯然神伤,薛述聪找过来,薛述嘉热泪盈眶,看清楚他们就带十个护卫,又伤心了:“大哥你赤手空拳来呀?”
“你胆子不是大嘛,一进朱家跟鹌鹑似的。”薛述聪没找到酒,灌两碗凉茶,晏霁之传小厮给他们送冰镇酸梅汤来,再数落薛述嘉:“为什么他们连酒都不给你送?”
“你有点自觉好吧,你还当我们真是来做客啊?”薛述嘉呛过外人,再温和地对大哥:“这地儿恐怖啊,你们进来都没感觉么,我就觉得它像张着血盆大口好像要把我们给吞了,我就没见过这么阴森的宅子,我怀疑这里的风水肯定不对。”
“换言之,你进朱家几天什么成果都没有?”晏霁之戳穿。
薛述嘉猛烈批判:“我们是被当人质看着好吧,你还想我们能有什么成果,我就不信,你若单枪匹马进来你能有什么成果,我们能保住没被他们占便宜就很不错了。”
薛述聪推把倒霉弟弟的脑门:“你还能被占什么便宜?”惹得薛述嘉不服又不满:“朱家要给我们安排丫鬟啊,肯定没安好心,当我们坚定拒绝很容易啊。”
酸梅汤送来,还是六少爷朱芗适亲自来表歉意,他们招待不周。
朱芗适和朱芑适一母同胞,是昌隆侯和翟丽的嫡幼子,比长兄小十岁,他跟薛述嘉其实很有交情,十几年前两人没少勾肩搭背,只是还是没抵过渐行渐远。
晏霁之跟朱六提要求,薛述聪也没落下,薛述嘉腹诽:年长几岁就是脸皮厚,突然被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薛述嘉沉默下跟着提要求,心说这可是他们问他的。
萧耿裕寻过来慰问慰问他们,薛述聪看见他愣下,拉过晏霁之去窗边问他为什么会在,晏霁之答:“我已经提醒过,人家不当回事,我肯定不会再多事。”
“疯了啊!”薛述聪撇下晏霁之,疾步走过去把萧耿裕拽去屋外谈,朱芗适随后离开,晏霁之靠在美人榻里闭目养神,班蕴堂想想,他也小憩会儿吧。
下刻,薛述聪回屋来发火又把在休息的两人吵起来,或许是连日的疲惫让他容易暴躁:“我们劝还劝错了,一个个都觉得他们不长脑没眼睛连好坏真假都辨不出,他还来气了,非要证明给我们看是我们小人之心,我看他能证明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薛述嘉讶下恍悟:“大哥你是说宜春得折在朱家了?”
“眼巴巴跑来朱家祝寿,还爹娘都能陪着来,我可真是被开眼界了。”薛述聪消消火,薛述嘉瞟向晏霁之,又挨老哥一脑门,薛述聪训他:“给你,你要?”
“当然不要。”薛述嘉可利索了:“这种,我宁可选个村姑都不想沾。”
“我倒觉得,萧家会愿意走这趟多半还是因为霁之兄。”班蕴堂揣摩,薛述聪气笑了:“你是说萧耿裕对朱家的意图不是没有思量,但晏霁之也在啊,他们自觉哪怕朱家用心险恶都能来个黄雀在后,反而给晏霁之和萧灼灼推波助澜?”
班蕴堂点头:“我怀疑,是。”
晏霁之置若罔闻,薛述聪也懒得再多言,大家各自小憩会儿。
得来两刻宁和,祝寿的三人抖擞精神佩剑,谷王和薛述嘉遂也去揣把匕首。
来到厅堂,很热闹,多数人已就坐,朱家摆六十六桌,他们被安排在主桌,谷王边上就是朱太夫人的位置,薛述嘉挨着谷王,另一边是他哥、晏霁之、班蕴堂。
薛述嘉环视圈没几个认识,越看越觉得冒着诡异。
主家入席,开宴,昌隆侯谢过众位赏脸来给他老母贺寿,应和溢美此起彼伏,朱太夫人这才舒服些。
萧灼灼忽然不得劲,昌隆侯三个女儿都还去世没多久呢。
薛述聪观察过发现:“那是翟猛快70岁的爹吧,围着我们的这几桌多是刚被封矿的那几家吧?”
晏霁之给三个字:“好像是。”
薛述聪忧伤:“所以乐邑说得好啊,我们真的不是来送人头的吗?”
薛述嘉闻言立时想捂脸,几个小厮将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