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道顿先生呆愣了片刻，竟连忙摆手否认，“不不，林恩神父，事、事情没那么复杂！”
我搞错了？林恩不禁挑眉：“哦？”
“我、我的确只想确认一下到底有没有……”道顿搓着手犹犹豫豫表示，而后又谨慎看了一眼周围，才像下定决心一般咬咬牙，将声音压更低地道，“不过如果您有办法，也愿意……可以和我……”
这回，特里斯就听不大清了。
不过从仅有的两句判断，他转向林恩求助了……？
毕竟如果仅仅需要判断一件道具是或不是神奇道具，与其求助会被神和教会得知的神像，不如求助可以商量的个人？
特里斯暗暗猜测着，心中的疑惑却并未减少，就算他现在只是想确定一件道具是不是神奇道具……然后呢？得知了那是神奇道具会怎样？就放着不管？不太可能吧？
回过神想要再多听听，没曾想两人似乎已谈妥当，只见道顿先生转向厅门处喊了一个名字，方才的管家迅即从门后现身走了过来。
“还是把神像放到那个房间去吧。”道顿对他吩咐说，“我和林恩神父离开一下，晚宴你看着点。”
管家恭恭敬敬道了一声好的，显然对道顿的秘密心知肚明。
所以在场完全不知道情况的只有自己了？！眼见道顿转身冲林恩摆出邀请的手势而管家扭头似乎打算去寻找谁人，特里斯忙从幕后跳了出来，呼道：“等、等等！”
“？”林恩和道顿同时疑惑转头。
见两人如此反应，特里斯只得直白询问：“我做什么去？”
道顿迅即望向林恩，很显然，他没有和他提及自己的存在。
林恩的脸上倒没有明显的情绪，只问：“你刚听到什么了吗？”
特里斯愣了愣，下意识回应：“什么什么？”
“那没事了，你到宴会上玩去吧。”林恩立即摆摆手说。
诶……？特里斯这才反应过来，看来他这儿是不打算带自己了！不过瞥见那道顿先生似乎暗暗松了口气，大抵也不愿自己跟去，他便顺势点点头说：“哦……哦，那我到宴会上等你了。”
扭头走开，经过神像，跳下舞台，一个细小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清晰响起了。
“您确定他……”
先是道顿谨慎的问询。
“没事，他乡下来的，也听不懂。”
接着，是林恩满不在乎的答复。
……为什么他这么强调我乡下的身份啊？！
特里斯听得一阵头疼，恨不得冲回去给他一脚，不过他的计划似在关键时候，自己再生气，也只得用力握握拳头发泄了。
来到举行晚宴的大厅，注意到几乎所有分散闲聊的人手上都拿着酒水或小吃，他迅即扭头四顾寻找起来，这里的食物就不再是被仆人端上，而是被放置在两条长桌，供宾客自行取食。
而在走向长桌的路途中，他听到有人愉快地讨论方才的仪式。
“就好像大卫的魔术一样！”
一位女士兴奋道。
“更甚。”一位男士附和，“我甚至觉得他应该信奉太阳一段时间以精进技艺。”
“不过那种感觉是学不来的，你们知道，就是，那一种。”另一位女士尝试比划解释。
“我懂我懂。”其余人纷纷点头，感慨回应，“那就是太阳。”
……看来效果不错啊？
特里斯不免暗想，虽然应该不至于改变他们当下的信仰，不过已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往后他们要是在别处想起并谈论，大概也算……起到传播的作用了？
过去他一直觉得传教士烦得不行，但一个人的信仰若随其本人的故去就轻易消失于世间，又太可惜了。
如果老文斯汀还在，自己有没有可能成为他所信的传播者呢？他忍不住想，虽然要求口才的话，大概会有些困难……
“嘿。”
正拿着空盘盯着长桌胡思乱想，忽听身旁似乎有人和他打招呼，特里斯脑袋一抬一转，就见那位黑夜的警长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旁。
“怎么一个人？”也无所谓特里斯没有回应，警长一边扫视长桌上的美食一边继续道，“林恩神父没和你一起吗？”
“他还……有些仪式收尾的工作。”特里斯快速一想随后回应，既然林恩和道顿撇下了自己，那自己就是不知情了。
“他是个很厉害的小伙子，居然自己一个人完成了仪式。”警长挑出了一杯饮品，轻轻摇了摇，“所以你跟着他来做什么的？”
完全没参与仪式，还丢下他自己跑来了……很奇怪是吧！特里斯耸耸肩，犹犹豫豫道：“就、就是带我来参加一下而已……”
他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见见世面？”警长轻笑一声投来一眼，口气反而放随和了一些，“莫非你是他的远房亲戚之类？你俩感觉还挺像的。”
像？像吗？？哪里像了？特里斯干张着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了！
“开个玩笑。”警长扬扬嘴角，继续看向长桌，口气依旧随意，却是换了个话题，“有兴趣聊聊你手里那件道具吗？”
蛇杖？特里斯心一提，心想他莫非看到了怪影，可这里又没有太阳神像的光辉，应当一切正常才是。
“买来的？”警长稍稍压低了声，等待一会儿，没等来回应，却又更进一步询问，“你开个价，将它转卖给我吧。”
……哈？？这回特里斯是彻底呆住了，他居然想买蛇杖？！
“可、可它也是梦的……”他下意识磕磕绊绊回应，“我是说它的能力和夜之女神能提供的力量一模一样，你、你应该用不到它吧……？”
警长扭过头眉毛一挑，神情竟有几分诧异：“你正在使用它么，作为神奇道具？”
嗯？特里斯眨了眨眼，虽不清楚他惊讶的来源，但想着回答他自己是它的主人，或许能打消他购买的念头，便老老实实点头，嗯了一声，补充：“我偶尔会用它……用它摆弄一下梦境。”
“……”警长沉默了一会儿，“好吧。”果然放弃了购买的想法，只拍拍他的肩说，“那你务必要保管好它，注意它的状况，有什么问题，出现了什么异常，务必向黑夜求助请教。”
对于他的身份，这可谓十分寻常的建议，特里斯暗暗松了口气，微笑着给予了保证，警长则回报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从长桌挑了两块甜点，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警长先生。”
也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是好奇心并未消解，看到他打算离开，特里斯忽鬼使神差般喊住了一声，并小声询问，“如、如果我没有使用它……我的意思是，您买它是为了什么呢？”
“没为什么。”警长轻松地笑了笑，耸耸肩答，“就是放着，当一件美丽的艺术品。”
艺术品……？
奇妙的情绪充斥于胸，特里斯不由得目送着他，直到对方走入人群，回到了妻子身旁。
嘿，西塞尔。
随后，他忍不住小声高兴道：“他说它是一件艺术品。”
西塞尔：“嗯。”
对方就淡淡回了那么一声，不免令他困惑又问：“不高兴吗？”
“不……”西塞尔这才笑笑，“只是好奇，你不想卖它了吗？”
哈？特里斯顿时瞪大了眼：“我为什么要卖它？”
“没什么。”西塞尔笑道，而后稍稍降低了话音说，“不过他突然来这么一问，多少让人有点在意。”
确实很奇怪。
特里斯认同地板起脸暗想，他为什么会那么自然地问自己出不出售手中道具呢？
“或许因为林恩说过你是乡下人？”西塞尔若有所思说，“在城里贩卖来源于本市的道具很容易被追查，因此基本所有道具都会在乡下的市集里走一遭，变换一下主人及来源，所以在某些语境下，「乡下」一词，等同于神奇道具的出产地。”
……好像有这么个说法，而且那也是污染物净化的一环，特里斯想起，不禁眉头一皱，暗道：“你说那家伙是故意的吗？”
他可说过完完整整的两次自己是乡下人，莫非就为了引人来问？
西塞尔唔了一声，随意道：“他本意应该只是不让你暴露在别人关注之中，以免生出意外。”
“但最终还是引来了那位警长的注意啊……”特里斯揉揉额角，顺势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周围，其余人倒没有投来关注的视线，那样突然的询问，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艺术品……”西塞尔却并未关注周围，他低声说着，像是抛出了一个问题，又像在对自己发问，“一位警长，会缺能作为装饰的神奇道具么？”
……什么意思？他是想说那位警长撒谎了吗？
特里斯惊讶又困惑，他怎么突然跳到对方缺不缺的问题上了？正打算捋捋思绪，人群忽起骚动，原来是道顿先生回来了。
“各位尊贵的先生，女士，小姐们！欢迎来到河岸庄园！”
他热情地再次招呼了众人，诉说自己举办宴会的目的以及稍后的安排，特里斯正听得出神，后背忽被人猛地拍了一下，下意识回头，来人果然是林恩。
“好消息坏消息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
没等特里斯开口问，他就噼里啪啦快速说道，“好消息是那背后果然还有另一场活动，坏消息是我们似乎无法参与，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是西塞尔大概率会在。”
什么什么什么……特里斯听的云里雾里，此时人群开始走动，他便拉着林恩移动到了角落才问：“你刚说什么，说清楚一些！”
“更清楚的信上再说。”林恩依旧语速飞快，稍不注意倾听就会遗漏信息，“他的确只是让我分辨哪件或哪几件道具是神奇道具，但最后的目的是带它们参加另一场宴会，那需要起码一件「合格」的神奇道具作为敲门砖，我没在教会处听到那一活动，大概率不能借教会的名义参与了。”
一个更秘密更严格的聚会……？特里斯皱了皱眉：“那你说西塞尔……”
“我猜的。”林恩接着说，“你说他出现在尼诺，可能的原因是集市不是吗？那说明他对神奇道具很感兴趣，手上也必定会持有道具，再加上他是贵族，参加那位的宴会几乎板上钉钉，不过你暂时别向他求证这事以免打草惊蛇，我现在也需要先捋一捋线索。”
「那位」？听上去宴会的组织人身份更不一般啊！西塞尔说有钱人有问题看来是真的了。
注意到林恩使用称呼的变化，特里斯顿时明了，当前场合显然不适宜讨论这个话题，于是他只点点头答：“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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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法兰登堡的赫拉特圆盾圣堂内。
夜色已深，圣堂重归平静，而年轻的主教耗费一整天检查完了这里保管的所有神奇道具，竟当真没发现什么明显到足以判断入侵者情况的痕迹。
即便是当时出动的盔甲骑士，身上能找到的痕迹也仅能证明对方曾与之接触，是的，「接触」，入侵者没有对其采取任何破坏的手段，也不知是发现自己打不过它们，自己缺乏合适的回击手段而有意避开了，还是更可怕的，他清楚单独的盔甲骑士无法被击败，想让它们停下，只有直接进攻远在别处的道具本身。
卡普洛厄神父并未讲述太多当时的情况，只说女神施以援手，一切已经结束了，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毕竟越检查现场他便越发觉得，当夜未知的入侵者，的确是个麻烦的家伙。
再去问问卡普洛厄神父好了……
他一边向圣堂大门方向走一边叹气暗想，如果对方明确表示无需追查，那就彻底算了。
“……？”
结果还有一段距离，他就看到大门前摇曳着一点火光，当日值班的神父居然没走，但提着灯面朝门外，似乎是遇见了一位来访者。
这么晚了，谁会到访？
他稍稍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神父注意到他，迅即道了声好，让开了门，并和他主动解释：“亚当神父一直在外面等您，说有事拜访。”
亚当……？亚当·阿伦斯？
脑海中瞬间浮出了一个最近热门的人名，主教扭头看向门外，竟当真看到了那位长相好似来自异域的神职者背着两手站在门外，默默看着自己。
纵使得到了教会嘉奖，他本人并不是善辞令的类型，自然也没给主教留下太多外貌之外的印象。
不过大半夜到访……事情应不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