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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调虎离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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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当朝将危险明白说出来,不过是为着后面谢煜的“战死”和任务失败做铺垫。所谓需要资历深厚之辈,也不过是为了卡着旁人,尤其是谢重珩这样的后起之秀们,不许参与而已。

略一定神,勉强压下心绪,谢重珩找人一问,居然听说谢烁刚下朝就告假走了,不知去向。他再不耽误,扭头就直接去了文德殿。

凤曦在他神识中慢吞吞地道:“你要做什么?”

谢重珩一时没回答,须臾冷笑一声,却是答非所问:“簪缨世家的子弟自小就明白的东西,换了寻常门户中人,非得花费许多时间,磨炼出一定的阅历才能真正理解。”

“六族嫡系在朝的多半也算家族里的俊彦。短短六七年内连续剿灭三大世家及其从属,大批诛杀各级臣僚,半个朝堂的人都换了一轮。取代他们的人哪怕俱是贤才,也成长不过来。”

“他倒是好意思当众说一句‘人才匮乏’,竟是不知脸面为何物了。”

谢重珩显然是怒极、恨极,也痛极。不知是凑巧,还是他运气实在不太好,正赶上昭明帝处置要务,他只能暂且候在殿外。

凤曦不自觉地缠着他的神识蹭了蹭,试图略略安抚他一下。正在思索该说点什么,就听外间一阵车辚马嘶之声。

不过盏茶工夫,金钟玉磬九响,整个谢氏府中都似乎一时行动起来,尽数往北汇去。

半妖稍稍铺开神识一查探,便听说是谢煜刚刚下朝回府,不知怎的,竟直接下了掌执大令,召集阖府开宗祠。

世家的宗祠乃是一族根脉与传承的象征,本族中一等一重要的所在。内中供奉逝者牌位,置放生者命灯,绝不容许任意出入。

所谓开宗祠,却必然是有重要事情要处置,并宣告阖族,或是公开惩戒犯了大错的子弟,有禀告列祖列宗之意。除了族中大部分长老或者议事堂联手允准,就只剩嫡系的掌执、旁系的族长才有这个权力。

谢煜此番似乎极其匆忙,只带了谢烁一起,竟不待其余在朝的子弟返回,看样子竟连谢重珩都没通知。

凤曦正在思索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听得另一边有了动静,便暂且丢开谢氏府,凝神注意着徒弟。

谢重珩已然进了文德殿,躬身一礼:“臣有言上奏:掌执离都执行任务,与祖制相悖。何况武定君早年根基受损,体虚气弱,近年更是日渐衰老,尽人皆知,并不适合此等出生入死的任务。”

“恳请帝君收回成命,另择更为合适之人。”

御座之上,昭明帝衮服冠冕,十二道旒珠玉串切割出的光影交错掩映下,面目模糊,神色难辨。唯独那把鹰钩鼻不容忽视,显出几许残酷意味。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向来阴沉的声嗓听不出喜怒:“世易时移。谢卿家学渊源,岂不闻‘凡举事必循法以动,变法者因时而化’①?自圣祖开立我朝至今已历数千年,形势早已沧桑巨变,岂能再拘泥于祖制?”

“谢卿是在质疑朕的判断,还是在质疑武定君的才能?若依谢卿之意,又该当如何?”

呼吸可闻的寂静中,谢重珩再度一躬身,淡淡道:“臣绝无任何质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毕竟岁月不饶人。窃以为这种外出奔波的事,又关系前方战局,何其重要,还是交予更年轻的臣属为佳。”

“兼且正因后生们历练不足,需要机会,方才更彰显帝君栽培之恩。臣虽驽钝,不敢懈怠避事,自请代武定君护送物资,前往疆场。”

“谢卿忠毅可嘉,又孝事尊长,颇有广陵殿君当初的风范,不愧是谢氏双璧,朕心甚慰。”昭明帝不置可否,一双略为深陷的鹰目心思莫测地盯了他一会,不疾不徐地道。

“只是谢卿恐怕有所不知,武定君已然接了旨意。军情如火,他会尽快启程,连同朕派遣的护送队伍,和户部执事,吴山秋一起。”

吴山秋,便是庆功宴那晚被谢重珩当众讥刺到下不来台,最后还被他抓着小辫子收拾过的吴大人。将谢煜跟这样一个怀恨在心的人放到一起,去经历本就危机重重的路程,其用意简直昭然若揭。

谢重珩霍然抬首,又旋即垂下:“臣恳请随同……”

原本多安插一个人也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但昭明帝森然打断了他的话:“谢卿,当朝决议,军|国大事,朕在百官面前下的旨意,哪一样都不是儿戏,岂容任意更改?”

略略一顿,他语气似乎稍有缓和:“朕知谢卿孝顺。但武定君老当益壮,既有报效王朝、建功立业的心思,身为晚辈,更该竭力支持,又怎能横加阻拦?”

仿佛很是随意地,他伸手摘下了腰侧的一枚玉佩。

凤曦原本身骨懒散地卧在榻上,见他竟似要将此物赐下,立时翻身坐起,碧色眼瞳中凶光闪烁。

帝王以随身饰物赏赐是极其亲近、看重之意。若是受宠的后妃尚算正常,但若是臣属,却必得是心腹近臣。凤北宸跟谢重珩的关系远不到这种地步。

那么,这只能是他的一种暗示,或者说,隐晦的象征。

还真是贼心不死。凤曦大恨,一股怒火腾腾冲穿了天灵盖。

若非有天绝道中枢在,他投鼠忌器,又岂能容忍这个觊觎了小七整整七世的混账喘气到现在!

一个念头尚未转完,昭明帝意味不明地盯过去,果然道:“武定君乃当世大才,什么样的险境没经历过?况吉人自有天相,此行定当顺遂。谢卿不必过于忧急。”

“这枚玉佩跟了朕不短的时间,也算受紫微帝气护佑,就赐予卿压惊罢。”

谢重珩自小被当成继任掌执培养,熟知宫中诸多明里暗里的礼仪和规则,岂能不懂他的意思?眼见着侍奉的内宦躬身上前,用一只镶珠错金的锦盒接了,准备奉过来,一时僵在当场。

接自然是绝不可接,但推拒的话,却容易即刻翻脸。

凤曦面无表情地强行将妖力凝聚在他身上那缕神识中,遽然催发。

空间里蓦地炸开一道凡人察觉不到的波动。内宦脚下不稳,霎时连人带锦盒扑在地。那玉佩不知怎的,竟不合常理地从盒中飞起来再重重砸下,登时摔成了几块。

但现下已经无人在意那诡异的一幕。殿内气氛骤然凝滞,僵持死寂。帝王面色阴沉如乌云,却挑不到谢重珩的错处。

正在此时,忽有内宦求见,叩首道:“武定君遣人禀告:谢氏府立重字辈公子珩承继宗族,特上奏陈,呈请帝君御览。”

这种事无需帝王允准,只用上折报备一声就行。果不其然,那内宦话音方落,只听一阵特殊的锋刃交击声自帝宫东侧传来,悠远清越,金戈激昂,响彻永安上空,瞬间令人彷如置身战场中。

这声音虽极为稀有,正常情况下至少数十年才会响起一次,但谢重珩出生至今不到四十年,这已经是第三次传响了。

殿内两人对此都并不陌生。那正是谢氏嫡系大开宗祠、确立继任掌执、谨告先祖的礼乐。

旒珠玉串下,帝王那张本就阴鸷酷厉的面容上,蓦地显出了几分不加掩饰的狠戾杀意。

他默许大司乐用下作手段强纳谢重珣入宫仅只三年多,任是他再如何恣肆妄为,也不能荒唐到连续毁了世家之首的两任继任掌执。

否则,非但难堵天下悠悠众口,更且谢氏护卫整个大昭东部,逼迫太急,难免引发什么变故。

谢煜此举近乎明目张胆地同昭明帝对抗抢人。他敢如此作为,正是算准了此时已经对霜华开战,昭明帝不至于立刻就此翻脸,要竭力为家族争取缓冲余地。

很好。那他就看看,谢重珩,或者说凤不归,究竟决定保谁。

凤北宸心中如何想,凤曦并不能猜到。眼见得徒弟安全离开文德殿,他凝神感知了一下宗祠那边的情形。

宗祠在整个谢氏府的最北端正中,武定君府正后方。

其地背靠山岗,古木环伺,堂前一道借助法阵流淌的溪河。穿过三道并行的白玉拱桥,但见飞檐翘角,大门高阔。门前两侧分矗一座人高的石台,其上各踞一只大型狰兽。

大门之内,铺陈一个可容上千人的广场。主体是黛瓦青砖的奉先殿,幽远深广,庄严肃穆。前殿供奉谢氏先祖牌位,常年香火缭绕。

此处原本最是清幽安静,眼下却聚集了黑压压数百谢氏子弟。众人神色各异,垂目束手,俱都默然不语,见证着奉先大殿中的确立继任掌执仪式,一派肃杀之象。

本该极其隆重、耗时费力的大事,现在就这么突然而迫切地直接简化成了三步:开宗祠祭拜,三言两语宣告完毕,再次祭拜。甚至连正主都没有到场,在诸世家多少万年传承的历史上只怕都是独一份。

凤曦知道谢煜是出于什么考虑。

即使庆功宴上的事他至今不曾知晓半分,更不可能知晓方才文德殿中的情形,但交锋多年,终归对昭明帝有一定的了解。他必定猜得到,以那位的刚愎恣肆和唯我独尊,对谢重珩的心思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歇了。

事出突然,谢煜已经预料到了自己走后,昭明帝极有可能伺机对侄子下手,一则为尽最大可能保全他这个支脉唯一的希望,二则为安定家族人心,故而临走前才匆忙将继任掌执之事定下。

凤曦并未多加注意,只留心了一下就收回了神识,还有更让人头痛的事等着他。他前所未有地烦躁起来,拧着一对霜雪修眉,竟破天荒地起身,在房间里踱起了步子。

凤北宸这一招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非但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且刚好打在他的七寸上。他不必想,都知道谢重珩会如何要求他。

无论如何,凤曦也绝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徒弟身陷险境。可若是任凭谢煜去送死,那会是小七一生都解不了的心结。然而他根本没有两头顾全的法子。

同样被那招调虎离山打得愤怒而惶然的还有整个谢氏府。

掌执被迫亲身涉险,此番能不能回来恐怕都两说,永安嫡系诸人也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同样不可一日无主,否则内斗就足以耗死他们。尤其是眼下明刀暗箭,危机重重的形势。

事急从权。这几年来,众人也总归对谢重珩有所了解,纵然不是特别服气,也认可他至少能稳住局面。何况现在根本不是自己人争斗的时候,对掌执的决定并无什么异议。

时间太过紧急,简单的仪式完毕,谢煜甚至来不及去议事堂或者澜沧院书房,直接遣散了无关人等,只剩了几个重要子弟在宗祠里,将种种事项一一交代下去。

最后,他单独留下谢烁谈事。

谢烁自然清楚他这一去会面临什么样的险境,听得他那一连串安排,忙而不乱,井然有序,桩桩件件都带着点嘱托后事的意味,似乎早有准备。

尤其是交给自己的事,几乎都分了“回得来”和“否则”两种情况,他心都沉了沉。

差不多谈完时,谢煜道:“阿烁,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回答愚兄一句:你是否足够可信?”

他是以族兄的身份问这句话,而非掌执。

这话更是问得莫名其妙。若说谢烁方才的不祥之感有八分,现在已陡然成了十二分。

勉强压着心绪,他肃然一拱手:“但凭掌执吩咐,愚弟赴汤蹈火,百死不辞。”

谢煜淡淡道:“倒也不必搭上你。只是切记:若将来有朝一日,需要府中子弟前去接应我,其中一人必须是谢重琛。其余如有毛遂自荐者,由你自行挑一、两个最想去的即可。”

所谓“接应”,是指谢煜还活着,但必定已经身负重伤,情况危急。所需的人都交给谢烁选定,这是将生死都托在他手上了。

他意外又震动,只是听到这个名字,眼神微闪。

谢重琛是他的庶长子。此人谨小慎微,默然无争,十分沉闷不说,且天生缺了感情,跟谁都不太亲近,在永安谢氏中向来没什么存在感,更从未听闻谢煜对他有分毫注意。

却不知此人究竟哪里入了掌执的法眼,竟突然如此看重他,性命攸关的时候都肯信任一把。

“若不然,”武定君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没直说族中有昭明帝的内应之事,而是拿出一封密笺,“就将这信交给阿珩,让他负责处理。他知道怎么做。”

多年相处,谢烁立刻就听懂了,“若不然”,必定是身死他乡之意。

短短几句话间,他心里转了千百个念头,越发惊疑不定,不知掌执此番安排究竟何意,却也只能郑重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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