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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番外:苏文(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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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照片。前些日子,我专门把它们重新冲洗了一套,按照时间顺序,一张一张精心排列在这本相册里。你把它带给你父母,这样,即便他们远在苏州,也能透过这些照片,清晰地看到你在这边生活的点点滴滴,感受你生活里的每一份喜怒哀乐,就如同亲身陪伴在你身旁一般。今后,你每次回苏州老家,我都会精心为你准备这样一套照片,装进新相册,让你的父母能时刻跟上你的成长脚步,不错过你人生中的每一段精彩旅程。而且,你不在他们身边的日子里,这些照片也能成为他们的慰藉和心灵寄托,聊解他们对你绵延不绝的思念。”

海天眼底那一抹特殊的光亮,渐渐凝聚成两滴晶莹的泪珠,渐渐浮上眼角,坠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宛如清晨荷叶上摇摇欲坠的露珠。他缓缓低下头,轻轻翻开相册。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便是新生报到那天,他误闯我的镜头时被抓拍的。海天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像是被磁石牢牢吸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抚上照片里自己那张轮廓分明又满怀憧憬的脸庞,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似乎那一天我们的每一句交谈,每一个互动都在脑海中清晰重现。良久,他才缓缓地、恋恋不舍地继续往下翻。于是,未名湖畔的晨跑、课堂上的听讲互动、图书馆里潜心阅读、灯下的伏案写作、篮球赛上那震惊四座的单臂扣篮、颁奖典礼高举奖杯的高光时刻、钟鼓楼上凭栏远眺、四合院里与老北京们相谈甚欢、新年联欢时的精彩表演、秋日里的作画、春色中的骑行、雪地上的漫步……还有在竹吟居的家庭生活:厨房里炒菜,烟火气弥漫在整个房间;小院海棠花下弹吉他唱歌,青春的朝气与春日的明媚融为一体;西厢房挑灯夜读,灯光见证了他的努力与坚持;茶室里与学者教授品茗畅聊,思维的火花在空气中激烈碰撞;婉清脚伤后扶着婉清练习走路,他的眼神里满是关切与耐心;年夜饭的碰杯,酒杯里盛满了团圆的幸福与甜蜜;春节书写春联放鞭炮,红色的春联、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充满了节日的喜庆;还有我们一家三口与雪人一起合影的全家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每一张照片都铭刻着他在大一这段时光里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瞬间都承载着珍贵的回忆与深厚的情感。我们随着海天一起重温这些照片,过去近一年时间的那一幕一幕,又一次在眼前清晰浮现,那些欢笑与泪水、奋斗与成长,温情与陪伴,仿佛就在昨天。

终于,海天看完了所有的照片,他缓缓合上相册,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合上一段珍贵的岁月。他把相册轻轻放到身边的书桌上,然后站起身,向前一步,张开双臂,将我和婉清紧紧拥入怀中。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又饱含力量:“爸,妈,谢谢你们为我的父母准备这么贴心的礼物,他们一定会特别感动。对于我来说,这一年那么漫长,又那么短暂。而有你们陪伴在我身边,这一年又那么充实,那么幸福。我只想告诉你们,”他抱得更紧了些,像是要用这个拥抱,把所有的感激和爱都毫无保留地传递给我们, “爸!妈!你们,也是我的亲生父母。你们与我的情感羁绊,与苏州的父母同样深厚。在我心中,血浓于水,情更浓于水!我对你们的爱,和对我苏州的父母的爱一样深,一样浓,此生不变,来生也不变!”

“海天!”

“儿子!”

我和婉清同时发出一声热切的低呼,声音被汹涌的情绪裹挟着,竟颤抖得厉害。我们几乎同时伸出手,紧紧地将海天拥在中间。虽然从海天第一次喊我们爸妈,我们老两口就深知他已经把我们当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此刻,亲耳听到他郑重而坚定地说出“亲生父母”这四个字,那掷地有声的话语,甚至将这份爱延伸到来生,我的心依然被狠狠击中。感动如潮水般将我彻底淹没,我觉得每一个细胞都沉浸在这份浓烈的爱意里,满心都是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幸福。

那天,海天收拾好行李后,又铺开纸张、研磨好墨,为竹吟居的三间上房题写了名字和楹联。客房被他取名“雅集堂”,楹联为“倾壶待客花开后,出竹吟诗月上时”;书房命名为“金石屋”,楹联是“家有藏书墨庄香远,门无俗客竹径风清”;而茶室则名曰“茶煎谷雨”,楹联仅有八个字:“松风煮茗,竹雨谈诗”。所有题字的落款都是“海天”。“爸,妈,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你们就把匾额和楹联做好,等我回来,就能看到自己的题字啦!”海天将毛笔搁在笔架上,走到我身边,像以前一样拽着我的袖子,带着点撒娇似地口吻对我说,“不过院子的凉亭和东西厢房的题字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慢慢写出来,好不好?”

“好!好!”我微笑着,眼中满是宠溺,“你这小鬼头啊,怕是早就想好了,就等着下次离开我们之前再题写出来,好让我们在你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借着这个打发时间,对不对?”

海天像是被一下子戳中了心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沉默片刻后,却没有否认,只是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随后,他走到婉清身边,双手轻轻搭在婉清的肩膀上,微微俯身,明亮的眼眸紧紧盯着婉清的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妈,还是那句话,要是我回来时,看见您和我爸瘦了一点点,我以后就哪里都不去了,天天在你们身边看着你们吃饭!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许瘦了啊!”

“你这孩子,合着就会拿这招拿捏你老妈啊!”婉清佯装嗔怒,轻轻点了点海天的额头,“好好好!我们答应你好好吃饭。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们,趁着这暑假可劲儿放松放松。你瞅瞅你这两个月,除了昨儿好好睡了一觉,就没踏踏实实歇着。这次可不许再把自己累着喽,否则……”

“否则怎么着?”海天调皮地打断了婉清的话,脸上带着一种狡黠的笑意,眉毛一挑,眼睛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您是不想给我做饭了,还是干脆打算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嘿!你这小子,恃宠而骄了吧!觉着你老爸老妈拿你没辙啦?”婉清双手抱在胸前,佯装严肃地瞪着海天,歪头想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对了,我跟你说啊,要是你不好好照顾自个儿,我跟你爸也不踏踏实实吃饭,到时候你就是守在旁边盯着,那都白搭,非得把你心疼得抓心挠肝儿的,咋样?”

“妈,您……您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海天无奈地苦笑,摊开双手,轻轻摇了摇头,“得得得,我投降了!我答应你们,在离开你们的日子里,一定好好照顾自己。你们也要答应我,每次我不在你们身边的时候,不管离开多久,都要好好保重自己,让我无论在哪里,都能安安心心的。要是你们说话不算数,那我说话也不算数!”

“行了行了!你们娘俩,都跟孩子似的,说着说着还斗起嘴来了!”我急忙打断他们的话,脸上挂着惯有的笑容,可心底却无端泛起一丝不安。我下意识地甩了甩头,试图将这没来由的情绪统统抛开。随后,我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他们面前,左手轻轻落在婉清的肩头,右手温柔地搭在海天的肩膀上,目光柔和地从婉清转向海天,郑重其事地说道:“咱们一家三口啊,早就是紧紧绑在一起的,谁都离不开谁。不管是谁暂时离开,不管要走多久,最后总归是要回到这个温暖的家。所以分别的时候,咱们都得把自己照顾好,这样再相聚时,才能好好地相互陪伴,一块儿享受这幸福日子。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婉清脸上那佯装的嗔怒瞬间消散,海天原本带着几分调皮的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又一同看向我,几乎同时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向彼此、也向这个家许下郑重的诺言。

第二天一大早,尽管海天再三拒绝,我们还是执拗地将他送到了火车站。不仅如此,还特意买了两张站台票,一路陪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直把他送上车厢,帮他找到了铺位,又仔细地安顿好行李,每一个细节都不曾落下。在海天的多次催促下,我们终于在火车启动前一分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车厢。婉清依然站在车窗前,一句又一句地叮嘱着海天,直到站台工作人员上前,轻轻将她拉到安全线外,她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在车厢内的海天身上。火车启动的一刹那,海天探出头来,向我们用力挥了挥手,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温暖而明亮。这一刻,我和婉清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夺眶而出,肆意地流淌在脸颊上。我急忙伸出手臂,一把抱住婉清那因想要追随列车奔跑而微微前倾的身体。泪眼蒙眬中,我们望着车窗外海天那灿烂的笑容随着列车的疾驰越来越远,直至化作一个模糊的小点,最终消失在蜿蜒的铁轨尽头,消失在那被晨雾微微笼罩的远方。

七月,本是镜春园和朗润园最美的季节:垂柳荷叶,绿暗红酣,蝉鸣鸟啭……尤其那几片水塘,满满的一池荷叶,人未到,荷香已沁鼻润脑,爽心开智。以前每逢暑假,我总喜欢捧一卷书,找一荷塘之畔的绿色长椅,或坐或卧,在清风、荷香、蝉鸣与蛙叫交织的美好境界里,静静地消磨着一个又一个闲适的下午。可如今没了海天的陪伴,每一个炎炎夏日似乎都变得格外漫长。在婉清紧紧的盯视下,我的饭量好歹算是有了保证,但精神头总是恹恹的,宁愿在书房里吹着风扇,埋头撰写我的著作和论文,也不愿走出竹吟居一步。婉清倒是比我积极得多,每天清晨,她依然会雷打不动地拽着我前往未名湖畔散步。“咱可不能因为海天不在身边,就把这老习惯给丢了啊!”她一脸认真,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你可是答应过海天的,要好好保重自己。要是一天天这么闷着,把身体搞垮了,等海天回来,我看你拿什么脸面对他。”

我苦笑了一下。大概婉清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所谓的“老习惯”,满打满算实施还不到一年时间。其实我知道,婉清也是强打精神。她对海天的思念,相较于我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段日子,能慰藉我们的,除了依照海天题字去定制那三个房间的匾额和楹联,就只剩他一封又一封的来信了。海天几乎每周都会寄信回来。每次接到他的来信,我和婉清总会坐在洒满阳光的窗前,轻轻拆开那带着墨香的信封,让那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一行行生动俏皮的文字里,满是他对暑假生活的分享。那些琐碎又温暖的日常,如同春日里的暖阳,驱散了我们心底的阴霾,让我们觉得他似乎从未真正离开,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他蹦蹦跳跳地走进家门。他在信中写道,一年未见异常再次踏上山塘街的青石板路,看到悠悠的小桥流水,承载着他童年回忆的老房子,还有后院天井里那棵枝繁叶茂的高大梧桐树,一切都显得既熟悉又陌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涌上心头。谈及我们送的礼物,他的字里行间都透着喜悦。婉清亲手做的那双老北京布鞋,让他母亲爱不释手,一穿上就舍不得脱下来,哪怕只是在屋内踱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蹭破了鞋面,弄脏了这份珍贵的心意。那本厚厚的相册,更是成了他们家的宝贝,父母二人翻了一遍又一遍,每一张照片,都能勾起他们满满的好奇。他们拉着海天,非得让他把照片背后的故事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讲清楚,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有时,他也会在信中跟我们大倒苦水,说父母独自承担家务许久,好不容易盼到他回去,便把所有家务活一股脑儿都丢给了他,让他感觉比婉清脚踝骨折的那三个月还要忙碌劳累。不过,他也骄傲地提到,自己做出的一道道北方菜,竟大受父母欢迎,还获得了他们极高的称赞:“跟你高伯伯做的一样纯正地道!”当然,在每封信的末尾,他都不忘再三叮嘱我们照顾好自己。在七月份的最后一封信中,他甚至用夸张的语气半开玩笑地说:“爸,妈,在我父母的‘残酷剥削’下,我都快累散架子了!你们俩可千万不能有谁病倒,不然我回去可就真没活路啦!”

读到此处,婉清“嚯”地一下站起身,眼眶都急红了,脸上写满了心疼与气愤:“这是干什么呢?咋能这么折腾我儿子!不行,我必须得写信跟他们掰扯掰扯。前段时间海天累成啥样了,好容易放了假,也不让孩子好好松快松快,竟然还把他当小劳工使,这还是亲爹亲妈吗?”说着,她心急火燎地抬脚就要往外冲,可刚迈出一步,她猛地回过神,又匆匆收住脚。紧接着,她转身紧紧拉住我的胳膊,身子都急得微微颤抖:“老头子,写信来不及啦!咱俩麻溜地买张火车票去苏州,我非得当面跟他们好好唠唠不可。哪能这么对待孩子呢,要是把咱海天累出个好歹,我这心可咋受得住啊!”说完,她拽着我就往外走,那风风火火的样子,好似慢一秒海天就会被累趴下。

“你疯了?”我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用力将她稳住,脸上写满了无奈与严肃,“人家是海天的亲生父母,含辛茹苦养育海天整整十八年,把海天培养得这么优秀,你有什么资格对人家养孩子的方式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再说了,你以为海天说的都是真的?你那宝贝儿子啊,十有八九是夸大其词,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让我们保重身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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