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嘴上没有说话,心里却思索起“家长”这个概念,想着她的家长到底是哪位呢?是致富村捡到她并将她抚养长大的杨奶奶?是生下她却不知是谁的父母?还是送她来这里的凌澜?
想到凌澜,她粉嫩的脸颊上不由自主泛起一丝微甜的笑容。
算来算去,在极界之中,目前也只有凌阑算得上是她的家长了吧。
春花想象着,凌澜若是得知他一个堂堂暗夜之渊实际掌权者,如今要被一只小鸟儿训斥时那生气又无奈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
“你还好意思笑?”代赭不知道春花在笑什么,只觉得她起点不高还对学业不上心,越发生气,严令道:“春花同学,请你听好了,我决不允许我的陪读对象是个废物。我不管你是如何要求你自己的,但是在我这里,你必须要拼尽全力学好每一门课程,练好每一项法术。你若是对学业不尽心,我会让你好好体验一下学校生活的美好!”
春花明白,代赭说的“美好”其实并不美好,怯怯问道:“咱们的学习压力这么大的吗?”
“首先,不是咱们,只有你。其次,不是这学习压力大,而是你底子太弱,连很多小孩都懂的常识都不知道。你若想在这里与其他同学平起平坐,不被瞧不起,想追上他们甚至超越他们,你就要学得比他们更多更快才行。”
春花沉默无言,她明白这就是现实。
代赭平复了心情,话题回到地图上。她细心地将五栋教学楼的建设规律以及最便捷的通行路线讲给春花听。她一边讲解着,桌上的地图一边按照她讲到的内容放大或缩小着模样。当她讲到一些楼内构造的时候,地图上的建筑甚至可以将里面的长廊、房间、桌椅等细致展示出来。
春花一边为这张奇幻地图惊叹着,一边认认真真将代赭讲得一切记在心中。
等代赭讲完,春花把所有讲过的内容全都复述一遍,同时,她也发现学院里好像少了什么,遂问道:“学院里为什么没有图书馆之类的地方呢?我若是想看书或查阅资料该去哪里呢?”
代赭解释道:“不仅御魂学院没有图书馆,整个极界学院都没有。如果你想看书或查资料,可以去极界生灵共用的书库。”
“书库?”春花头一次听说这个地方。
代赭耐心道:“在极界,教育资源基本都是五大空间共用的,比如各空间的学院,都是由水系空间主管,由各空间合力共建共用的,极界书库也是如此。书库共分为初、中、高三级,级别越高的书库中所收纳的书籍和资料越真实越全面,对进入者的条件审核也越严格。一般来说,法者至鉴灵阶法师可进入初级书库,通灵阶至御灵阶法师可进入中级书库,御魂阶至无望阶法师可进入高级书库。通识学阶的学生大多为法者和感灵阶法师,只能进入初级书库阅读资料。不过,书库浩瀚,初级书库对现在的你们而言已是绰绰有余了。”
“那我要如何进入书库呢?”春花关心道。
“学院就读的学生可通过石玉令直接进入与其等级相对应的书库。”
“又要靠石玉令啊。”春花缩缩自己的手指,心下又开始犯愁,若是她的法气力量一直得不到提升,不单回不了宿舍,连书都读不了了。
代赭发觉春花面露难色,又抬头瞧瞧她的眉心,奇怪道:“春花,为什么你的额间不显示你的法识呢?”
“……”春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思索之下,只能找个理由搪塞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一直都这样,家里人也不知道原因。”
既不知道原因,代赭也没有追问,在确定春花已经将地图烂熟于心之后,她严肃叮嘱道:“让你熟记学院构造,除为了方便上课之外,还有一个重要意图,就是让你明白,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
“你是说,学院里有禁地吗?”春花追问。
代赭用小爪子在地图的左上角一片画面模糊的地方踩了踩,“这一片地方属于明识学阶的教学区域,那里的管理体制与通识学阶完全不同,按照明光之巅的要求,任何非白御魂分院的学生都不可以随意出入那里,否则后果自负。”
春花大致能猜到,这应该就是凌澜说过的,三年级开始,学生们要被划分黑御魂师或白御魂师,在不同的学院学习,不可随意交流的规定。
尽管她知道这条规定,但还是难消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眼下遇到代赭,春花迫不及待问道:“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要严格划分黑白御魂法师的队列,为什么不从新生一入校就分院管理,而要拖到三年级明识学阶后才划分呢?”
代赭轻叹一口气,“因为从极界空间构成的角度来讲,木系空间本就是一个完整的不可分割的整体;从生命延续的角度来讲,生死往复本为因果轮回,难以绝对割裂;从法气渊源和法术形成的角度来讲,黑白御魂法术本是同源同根、相辅相成,难以分离传授。一二年级的学生学习的都是木系空间的一些基础宗旨、根源法则和法术,这些东西本不分界,所以也就没有分开授课的道理。”
见春花听得认真,代赭也愿意多讲一些。
“最重要的一点原因,是为了让一二年级的学生能对生灵生死轮回有一个正确的认知,避免他们从小建立一种错误的尊生卑亡的观念,只有同时尊畏生与死,才能真正做到尊重生命,才能真切维护每一个极界生灵,才算得上一名真正合格的御魂法师。只有从小树立正确的认知,在以后成为任何一界的御魂法师时,才都不会走上过于极端的道路。”
代赭看着地图上模糊的一角,眼眸中掠过些许惆怅,“事实上,明光之巅本来是希望从新生开始就分院管理的,但这个要求被暗夜之渊和御魂学院坚决反对。在院方和暗夜之渊的争取之下,最终才得以将分院管理的制度向后推延到从三年级才开始。”
“原来,分院管理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制度。”春花恍然。
“学院是讲授知识的地方,知识无边界,所以极界学校内的各个学院之间不单从不设界限,甚至还经常在一起举办一些法术交流活动,唯木系空间在近两百多年前,因明善大陆和暗恶大陆间隔世战争和荣光之界的缘故,才在御魂学院内将黑白御魂体系强行划分开来,分设两个学院展开教学,培养不同御魂法师。”
“这分院管理的制度竟然是明光之巅一方提出的?”春花越听越上头,“如此看来,这隔世战争和荣光之界的存在并不符合木系空间发展规律,从长远来看,也不利于极界发展。既如此,为什么不将荣光之界破除了呢?”
“两百年间,暗夜之渊曾多次希望通过和谈的方式,让明光之巅解除荣光之界撤除,但都没能得到明光之巅的回应。相传,在荣光之界设立之初,明光之巅内部也有白御魂师认为这片结界的设立并不正确,但这些意见不仅没有被采纳,那些提出意见的白御魂师最后也都因为各种奇怪的罪名被明光之巅开除了。久而久之,明光之巅内部再也没有谁敢议论撤除荣光之界的事。”
不必等代赭明说,春花也明白这些白御魂师经历了什么样的待遇。她听得心惊,“不是明善明光吗?其内部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代赭无奈一笑,“当资源有限时就会有争夺,有争夺自然会有伤亡,再完善的制度也只能减少不公平争夺产生的概率,而无法完全杜绝。”
“为什么要叫做‘荣光之界’呢?”逐渐了解情况的春花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有些讽刺。
代赭耸耸肩,淡然解释道:“因为这片结界是隔世战争时明光之巅获胜后设下的。虽然对于普通生灵而言这层结界的存在并不友好,但对于明光之巅的统治者来说,这是胜利和荣誉的象征,所以被取名为‘荣光之界’。”
春花更是不解,“难道木系空间的平衡发展和生灵的稳定延续竟都比不上明光之巅一方的荣誉来得重要吗?竟要用这种方式炫耀?”
代赭却摇摇小脑袋道:“不不不,荣光之界的设立可不仅仅是为了标榜荣耀。它之所以能够顺利的笼罩在明善大陆的上空,是因为当时明光之巅给出的设置结界的理由,是为了保护明善大陆生灵不受暗恶大陆生灵的侵扰。正是在这个理由的加持下,许多明善大陆的生灵赞成设置荣光之界。”
春花冷哼一声,“可谁能料到,这片结界拆散了多少家庭,分割了多少亲情血脉。”
代赭歪歪脑袋瞅瞅春花,调侃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呢,没想到你竟然还了解这些情况。可是,我记得,你是来自暗恶大陆的新生吧,你怎么会了解明善大陆的情况呢?”
“这……”春花赶忙解释,“我也是听家里人说的。”
代赭不屑的咧咧嘴,嘟囔着:“你这家长,正经的知识不教,尽教这些外门野事,也不怕你学坏了。”
春花只笑笑不敢说话。她可不敢在凌澜的背后随便议论他。
“陈年往事,多提无意。”代赭转而道:“你今天除了要熟悉学院地图外,还要熟悉学院和宿舍的规章制度。”
代赭扇了扇翅膀,桌上的地图消失不见,继而出现一张写满小字的文卷。
春花凑到跟前,细看印在文卷上的标题——《御魂学院学生管理规章》。
“这里写明了有关学生在御魂学院学习和生活的一切相关事宜的规定,你仔细看看。为了尽可能不犯错不受罚,我建议你最好将它背下来。”代赭说道。
“背书没问题。”春花看着如苍蝇腿大小的字,面露难色,“只是这字太小,看着实在费劲,有没有放大版的?”
代赭无情的摇摇头,拒绝了春花的请求,“你先看看再说。留给你背规章的时间只有三个时辰,之后我带你去餐厅吃晚餐。你最好抓紧时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