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打算等他睡着了再走,便就着姿势轻拍他背,动作轻柔,带着特有的节奏,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颇为紧绷的脊背渐渐放松。
这几套动作轻车熟路,真真正正地练成条件反射了,只要枕边人有什么不对,自己基本都能立即反应过来。
惬意半眯眼睛的刘邦意识到这个事实,暗中啧啧称奇,从心底浮现出一种奇妙的自豪感来。
“没一件事儿短了你的,比我用的还好,”刘邦没忍住喃喃道,自己都把自己感动到了,“还从吃药到哄睡觉伺候得头头是道,什么事都我亲自来,你说说,我可真是个好……”
这个“好”字在嘴里绕了小一圈,他还是没能选出究竟是“好夫君”还是“好媳妇”更贴切。
“好爹。”
张良冷不丁冒出一句。
气氛微妙沉默半晌,突然爆发出一声:“你这小混账——”
刘邦气个半死,手往他腰处毫不留情地挠痒痒。
“不许挠痒!啊!我错了!”
“早就嫌我年纪大了,对不对?”刘邦恶狠狠威胁,另一只手挠他脖颈,惹得人紧缩成一团。
“没、没有!刘兄风华正茂……”
人扑腾几下,反抗无果,只能又笑又惊叫着求饶,毕生所学的好词全部吐出来。
过了好久,张良才喘息着抓住刘邦的手,眼睛笑得亮晶晶的,身上挣扎出一层薄汗,整个人鲜活起来。
刘邦默默看了一会,凑过去在他鼻尖落下一吻:“……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看样子昨天的气是消得差不多了。
“嗯?”张良伸手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思索片刻,“大概是想通了些事吧。”
“什么事?”刘邦舔舔嘴唇,“能问么?”
张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拉近两人的距离,毫不客气地把脸上的汗往刘邦衣服上蹭干净,埋在他颈边静默起来。
刘邦无奈地由着他把自己当面巾,见他这副模样又是不想说,便也不多问,打算起床了。
“是韩兄。”张良却开口了,“我与他有过争执,如今一想,是我幼稚了,我太不懂他,也太不懂这世道。”
韩兄?
刘邦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
活人争不过死人,但记忆总会因为时间而变得浅淡。
就像张良,经历太多生死离合,死亡在他心中再掀不起波澜,而逝去的什么韩兄秀弟,诚然是他消不去的疤痕,但时间将尺度拉得太长,这些都只是曾经。
如今,阳厉作为他弟弟、自己作为他兄长的这一段经历无疑将会更深更长——“兄长”二字不再能简单明了地指向一个人。
刘邦眼神微暗,恨不得直接把人锁在自己身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张良不解地看他,此人表情从愉悦到极富侵略性,变脸比翻书还快。
“子房。”刘邦强迫着与他十指相扣,“我会一直在。”
这话说得突然,好像和话题毫不相干。
张良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微怔,下意识地与他对视。
刘邦的眼神总是如此,坚毅,锐利,又如阳光照耀的湖水,温暖而安稳。
“好。”张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