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局多功能会议厅,陈思思正坐在下面听着关于木材厂的一系列案情分析,手机的突然震动让她暂时停止思考,随后悄然走出会议室。
“熊组长。”陈思思站在门外,捏了捏眉心,这几天睡眠质量严重下降,陆颜杳无音信,萧楠翊也出了事,事情排山倒海地接踵而来,连一点喘息的时间也没有。
“陈法医,现在我需要你带着工具,马上赶到江南区锦玉山庄,记住,就你一个人,不要与任何人说起这件事。”熊隐在电话那头小声嘱咐。
陈思思疲惫地将脖颈上缠着的头发拨至身后,走到安静的地方,脸上写满疑惑:“我总要知道是去做什么吧?现在萧楠翊的案子我都忙不过来,怎么一下子又要去这么远的地方?”
“现在就是与她的案子有关系,能不能让萧楠翊洗去嫌疑,这是其中至关重要的决定性证据。”
陈思思眼珠扫动,立刻说道:“好,我马上到!”
挂下电话,她快速恢复表情走去检验室开始收拾东西,趁着大多数人都在会议室,从另一旁的楼梯间去到停车场。
锦玉山庄,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她一边启动车辆一边在脑海中翻找着记忆。
与萧楠翊有关的证据……
自从萧楠翊出事后的这几天,陈思思一直在警局和木材厂两地来回跑,为的就是想要替萧楠翊洗去嫌疑,这些证据虽然都指向她,可并不能轻易判定孟霞就是萧楠翊所杀,原以为这通缉令不会批下来,谁知道就因为常青的几句话,直接给萧楠翊扣上了黑警的帽子。
关于木材厂库管的那张所谓杀人证据,也根本毫无意义,那人只不过是在窗外照了一张萧楠翊昏迷时手上握着枪的照片,旁边则是孟霞的尸体,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据这几天的走访调查了解,沙湾区的这个木材厂属于孟氏旗下的一个环保公司,集木材与塑料制作为一体的厂家。
而经南玻璃厂又与木材厂挂钩,同属孟氏的产业,木材厂所制作的木箱用来保存玻璃,以船运的方式将这些玻璃送往国内外各个地方,同时沙湾码头也是孟氏所属,可以说这中间省去了第三方介入的麻烦,最后多出来的这些利润也全都归于孟氏。
或许蓝晶就是以这种方式流向全国乃至世界各地,因此孟霞也被暂且定为X集团的头目。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萧楠翊的手机上查到了与孟霞的聊天记录,再加上萧楠翊的‘畏罪潜逃’,更是让事态一再不受控制。
常青得知情况后二话不说直接将此事交报给领导,这才是最为致命的决定,所有人甚至还来不及第一时间调查这些聊天记录是否属实的境况下,萧楠翊就白白蒙上了如此沉重的冤屈。
何玉清跟熊隐两人是再清楚不过,经南玻璃厂抓捕行动的那晚,除了高层领导与联合行动的指挥组提前得知了任务之外,在行动没有公布之前就已经将所有参加任务民警的手机全都统一收集起来锁进了储物箱,且萧楠翊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提前透露行动。
何玉清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黑警就藏在联合专案组里,那又会是谁呢?
除了他和熊隐,专案组的人就剩下雾城市公安局副局长姜鸣,南阳省公安厅处长王优杰,禁毒局局长马利,云江公安部禁毒局处长安晓。
要说姜鸣,这人甚至比公安局局长都还要严厉,做事一丝不苟,拒绝任何形式上的过场,十几年了还一直开着那辆破旧的老式桑塔纳穿梭在雾城,袜子也是补了缝缝了补,要说姜鸣有问题,何玉清宁愿跳楼也不肯相信。
王优杰和安晓这两人更不用说,在行动开始之前,这两人一直在指挥室内严阵以待,安晓一头齐肩短发,面容清冷,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不过才三十岁左右,讲话虽温和,但柔中带刚,与熊隐一起工作时安晓很是关照她。
马利,禁毒局局长,他的老同学……
何玉清闭上眼,双手揉搓着额头,任谁他也不忍心怀疑,况且马利还知道他们有卧底潜入了X集团,虽然何玉清没有明确说出关于项景的身份,马利也从不过问,只是每次禁毒局抓到一些马仔之后就会派人通知何玉清,叫他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下属。
盯着桌上的合照,何玉清叹了口气,将视线挪回案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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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思很快将车开到了锦玉山庄,这时她才回忆起萧楠翊曾经一句带过的话,这是萧家老宅,也就是萧楠翊爷爷生前居住的地方。
萧家老宅能有什么证据?莫非还要把尸骨翻出来查?陈思思一闪而过的念头却是将整件案情的走向顺利改动至正确轨道上。
根据熊隐的定位驶入大门,眼前是一片气派的古式建筑,但她来不及欣赏,远远看见熊隐站在外头等待自己,她找了个空位停下车,急忙挎着工具箱跑上前去。
熊隐脸上隐藏不住的激动让陈思思也不得不跟着期待,这个证据到底有多重要。
两人沿着另一侧小路走去,看得出这条小道旁边树枝的折痕与地上泥土的足迹表示已经有人提前为她们探好路。
有点像逢年过节上山祭拜祖先的感觉,陈思思看到了园中的几块墓碑,而梅倩蓉和萧越正站在边上看着萧家的众多保镖在其中一个墓后挖掘,旁边的泥土已经堆起了小山。
真要查尸骨!
陈思思拉住熊隐:“这是怎么回事?”
熊隐也不藏着掖着,从包里翻出塑料袋:“这里面的血液,很有可能是萧腾女儿的,现在的每分每秒对于我们来讲都至关重要,陈法医,你要做的就是提取萧腾尸骨上的骨骼组织,一并拿回去做DNA检测。”
“这……这是从哪里得到的,萧腾的女儿……又是谁?你知道做尸骨的DNA检测需要多久吗?更何况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陈思思一时间被惊得口干舌燥。
“所以我才说还得提取萧董的血液才行,为的就是暂时稳住局面,至于萧腾的女儿是谁,等结果出来,你就知道了。”随后熊隐紧闭着唇,已经开始思考下一步计划。
陈思思还准备说些什么,这时不远处的保镖大喊一声:“看到了!看到棺材了!”
一群人听到后连忙抓紧手上的动作,萧越在一旁揽住梅倩蓉,夫妻俩看着萧腾的棺材一点一点地从土里挖出。
在02年萧腾实行枪决后,萧越依照萧长林的安排,将萧腾的尸体带回老宅土葬,当初他并不理解萧长林为什么说必须要土葬,现在才明白,原来父亲是为了给他留一条后路。
萧腾,你别怪我不让你过得安宁,要怪就怪你和你的女儿作了这么多孽,这是你应得的。萧越看着墓碑上萧腾的照片,心中暗叹。
几个保镖为陈思思挖了一条小道,好让她不用太费劲地攀爬。
陈思思穿好防护服,戴上口罩和手套进了坑里,用骨锯小心翼翼地锯开骨干部分,同时她还得注意力度和角度,避免过度破坏骨骼结构和样本。
众人在此刻更是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打扰到陈法医,梅倩蓉捏紧手心,探着脑袋观察陈思思的动作。
这时熊隐走到萧越面前,拿出陈思思先前给她的采血便携工具。
“萧董,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得采集您的血液样本。”熊隐朝他点头示意。
萧越将手递出:“熊警官,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熊隐给萧越的手抹上碘伏,用针头扎入他的中指,又快速对准离心管挤压出更多的血液。
萧越连眉头都不皱半分,直到熊隐取走需要的量度,他用面签按住伤口,对熊隐问道:“大概需要多久能得到结果?”
“尸骨已经过了十多年,需要一定的时间,恐怕要一个月,但可以先用你的血液来作为缓兵之计。”熊隐实话告诉他。
“我可以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熊隐摇了摇头:“对不起,萧董,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我不能告诉给任何人,就连陈法医也不知道她所测的血液主人是谁。”
“可是,如果你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动用萧家的关系帮助你们警方……”萧越不得不着急,目前裴胜还没有找到关于萧楠翊的任何行踪,就连萧楠翊的卡被暂时冻结,手机也还在警局,她吃什么住哪里,伤口有没有恶化,甚至她现在还有没有活着,都是未知,梅倩蓉已经好几天没有踏踏实实睡过一觉了。
熊隐把萧越的血液样本放入工具箱里,抬头看着他:“萧董,我就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才不能告诉你们,现在我有两个重要的线人在跟进这件事,我得为她们的安全着想,希望你理解。”
萧越见熊隐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多说。
就在陈思思拿到样本准备与熊隐一同离开的时候,梅倩蓉紧紧拉住她的手,眼眶通红:“思思,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蓉姨,你放心吧,我一定尽快测出结果。”陈思思安慰着她,她本想提萧楠翊,可如今这个局面,她却无法开口。
两人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天色已渐暗,车子行驶在江南区跨江大桥,而另一个方向则是通往沙湾区,磁器口古镇。
萧楠翊压低帽檐,连续几天都是吃的泡面和面包,肚子潮得厉害,她也更不敢在饭馆逗留,整个雾城都是关于自己的通缉令,手机也没有,幸好她平时喜欢在钱包里放上一些现金用来应急,否则这世风日下恐怕还真得饿死在街头。
那晚以为唐子健会连自己一起杀,却没想到他们是要让她背上这口黑锅,难道钟慕是想利用孟霞和自己来一招金蝉脱壳?
萧楠翊边想边穿过一条周围都是咖啡馆的巷子,去到人多的地方,顺手在店门口的试吃点抓了几颗‘陈麻花’,边走边吃,椒盐味的,很好吃,但现在她首要的事情是跟踪。
跟踪那日打电话的木材厂库管。
男人搂住女人,如胶似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夫妻。
只见两人逛得兴起,男人这时接了个电话,挪到另一侧说着什么,不一会儿他赔着笑向女人走去,女人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顿时晴转多云。
好不容易将女人哄好,两人在这里就此分开,看着女人踏着高跟鞋走远,萧楠翊继续跟着库管走出古镇,去到一个停车场。
刚好一辆空车经过,萧楠翊连忙招手拦下。
“妹儿走哪点儿?”女师傅问道。
“跟着前面那辆车。”萧楠翊指了一下那辆黑色马自达。
“搞跟踪啊?哈哈哈哈……”
萧楠翊眼珠子一转,立刻接话:“是啊,嘞个死鬼背到我在外头找女人,大姐你评评理,我又是给他带娃儿又是照顾婆子妈,还要出去挣钱养家,他个混账竟然做嘞种对不起我的事……我好命苦哟……”说完她还装模做样地哭起来,搞得女师傅同情心开始泛滥,都是女人,怎么会不了解其中的辛酸呢。
“妹儿你放心,我绝对帮你追到他,黄色法拉利绝不拉稀摆带!嘞个狗日的!”司机师傅最后还帮腔骂道。
“哎呀大姐,你真是好人啊……你说嘞叫啥子事嘛,我啷个就找了个嘞种人结婚嘛……”萧楠翊操着一口正宗的雾城话,捻着眼角死命憋出来的泪,一边把头往前探,观察两车的距离。
“哎,妹儿也是苦命人,嘞一趟车费就给你免了嘛……”司机师傅真被她的演技给骗进去了。
萧楠翊连忙摆手:“不不不,大姐……额,跑车多辛苦啊,该给还是得给,我就是,抱怨一下,抱怨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噤了声,心里默默给大姐说着对不起。
出租车沿着江边的路一直跟着黑色马自达,大约十五分钟后,马自达停在一个路边,萧楠翊立刻认出这是靠近木材厂的街道,见库管锁好车朝木材厂侧门走去,萧楠翊赶紧付了钱下车。
要不是大姐需要回去给车加气,萧楠翊还真怕她嚷嚷着要和自己一起去“捉奸”,不由得长吁一口气,下次再也不这样下猛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