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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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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笑尘呛咳几声,睁开眼,挥开眼前遮挡视线的层层薄雾。

感觉到身下一阵冰凉,他这才发觉自己坐在镜子上,而不是地上。

他慢吞吞地站起来,环顾四周。

那镜女也无愧他称之为镜女,竟真的能将他拉进全是镜子的世界。

左边是镜子,右边是镜子,头顶也是镜子,脚底下还是镜子。因为全是镜子,檀笑尘无法辨认他所处的地方到底有多大,只见他目所能及之处,全是歪歪扭扭的“檀笑尘”,看得本尊檀笑尘一阵眼花头晕。

他甩甩头,任由马尾拍打他的脸,把手拢在嘴边形成一个喇叭状,中气十足喊:“喂!”

“喂!”

“喂——”

“喂……”

“……”

一次次回声,像是镜子里每一个檀笑尘同时发出的声音。

檀笑尘又是一阵耳鸣。

他别无他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走着走着,檀笑尘就越是狐疑:暴怒之下把他抓进来却又不做任何表示,那镜女连个鬼影子都没看着,莫不是逗他玩儿?

走了大概有一刻钟,檀笑尘逐渐安静的耳朵终于迎来一些人声。

“抓住他抓住他!”

“打,打!狠狠地打!”

“……”

檀笑尘心里隐隐泛起不安来,仿若一根刺杵在他心窝上,却只是挠痒痒一样没有扎下去,只是这根刺若是永远存在着,那他的心便一刻不得安宁。

他的脚步并没有因为这些声音而有所加快,他只是一步一步地,慢慢靠近那个似乎有人的地方。

很快地,他看到了人影。

可他越接近,那些人仍然没有意识到他们身后多了一个人。

檀笑尘又往前走一步,他喊了一声,依旧是阵阵回音,那些人仿佛看不到他一样,他尝试去碰碰最近的那个人,别说那人是否能感应到他,就连檀笑尘的手指就跟吹一阵轻风一般,毫无实体触感。

看来是幻想。

只见那是一群人,穿着粗布麻衣,有胖有瘦有高有矮,却都动手动脚,好似围着个什么东西,一边揍踹,一边从嘴里吐出些污秽之词。

而他们围攻的那个人,被围得密不透风,一点反抗都没有,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好似是个死人。

檀笑尘无法看清那个被揍得忒惨的兄台是谁,只好借助四面八方清晰无比的镜子,才能一睹芳容。

檀笑尘一挑眉,嘴角却是直抽抽。

这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兄台,依稀能看出是位少年。

而这个少年,正是少年檀笑尘。

而已经当过仙又被贬的檀笑尘倒是奇。

他压根就不记得自己有被揍得这么惨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约莫是十八岁那年衡旸王府被抄,他携着个罪臣之子的身份到处东躲西藏的时候。

什么时候被揍?

那可太多了,数不清。

不过这么痛的经历,他理应是印象很深刻的,但他并没有。反而比起这些,他记得最清楚的莫过于刚飞升躺床上养伤的日子,那些个苦药,他必定会铭记于心。

那时候小仙檀笑尘也算经历了人生一次大喜大悲。

那让他真的懂得了什么叫做当他身居高位被万人敬仰的时候,人人都捧着供着宠着他,可一旦他跌落尘埃,变成一只人人厌恶唾弃的过街老鼠,那便是个人都能往他头上踩几脚。

他当初的初心为何?

是帮助所有他能帮的人,让他们的脸上也能有一个像他一样的笑容,这已经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想了。

可当他自己沦为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时,他却救不了自己。

但不管怎么样,他自己遭受的苦难皆已过去,何必揪着这些个闹心的事而耿耿于怀?

世间何其美好,总要有人要为这美好而多一分付出,他可不想抛弃自己的初心,这世间还有许多可怜的需要帮助的人,无论怎样,他有能力去帮助别人,为美好而付出。

看着面前这个在布衣脚下的少年,檀笑尘转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此地不宜久留。

檀笑尘快步走着,头也不曾回,只是一会儿看看自己的脚尖,一会儿往前远望,明明是看着很短的路,却是一走走不到尽头。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像是那根刺终于露出锋芒,想要一针见血。

"尘儿。"

檀笑尘猛地顿足,一直不敢回头的脑袋此刻正僵硬地往回转。

刺,终于狠狠扎进他的心里,钻心的绞痛席卷全身,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想淹没他的胸腔,鼻尖似乎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可转眼间,只是模糊一瞬。

“尘儿,你瘦了。”

她依然温柔出声,依然穿着她喜爱的浅青色衣裙,依然温柔地注视着她的儿子,仿佛此刻他们不在这诡异的镜子里,而是在那个春风和煦,母子携手待夫/父归的衡旸王府里。

檀笑尘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他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只能感受到这阴阳重逢带给他的震骇之中。

他突然听到一句迟疑的声音:“阿…娘?”

秦烟兰柔柔地应了声,道:“尘儿,站那么远干嘛,过来,让阿娘好好看看你好不好?”

檀笑尘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像是想把自己的心肺都咳出来,把那根刺咳出来。

秦烟兰担忧地朝他走过来:“尘儿,你这是生病了?让阿娘好好看看。”

檀笑尘下意识地往后退,突然意识到此举不妥,不由地又硬在原地不敢动弹,迟迟才动嘴唇。

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阿娘,我想吃芙蓉糕。”

秦烟兰一愣,随即笑道:“好,阿娘给你做。走,我们一起回家。”

檀笑尘好不容易才扯出一个笑来,嘴里的“好”字马上就要吐出来,可骤然间,他的肩膀猛地被一个人抓住,将他定在原地。

檀笑尘想躲,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只得再转头。

他蓦地睁大眼睛,瞳孔却陡然一缩:“阿爹?!”

听他唤自己,檀寞面无表情松开他,淡淡道:“以后别把肩膀露给别人不躲开。”

檀笑尘看着自己的父亲,再看另一边含笑的母亲,心里的刺越扎越深,血很快涌满整个胸腔,压得他喘不过气,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只有痛。

可还来不及他喊痛,他面对檀寞,没有过多的喜悦,更多的,是恐惧。

因为他看到,檀寞的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一道口子,热血喷洒而出,喷了檀笑尘一脸。

檀笑尘惊惧地去捂檀寞的脖子,妄图这样就能将这些血推回脖子里。

“爹,怎么回事,你在流血啊爹,爹……”他哽咽着。

他害怕,恐慌,他不想失去他们。

檀寞还是一脸淡漠,仿佛这血不是从他脖子下流出的一样。

檀笑尘不停地按住他脖子,不停地给他擦血,可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就在他以为檀寞即将倒下之际,他突然听到:“你也知道这是血啊。”

檀笑尘停住动作。

刹那间,他的双肩被人紧紧抓住,顶着一张满是血的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表情逐渐扭曲的檀寞。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来救我?”他沉闷地问。

檀笑尘挣扎着摇头。

“你既然知道我是冤枉的,为什么不给我报仇?!”他逐渐狰狞,逐渐失控。

“没有,我没有……”

檀寞用力摇晃他,再狠狠一推,将檀笑尘推倒在地。

他自己也蹲下,揪着儿子的衣领,一遍一遍问:“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不来报仇?为什么要躲十七年?!”

“我没有!我不是。”

“你没有什么,你不是什么?!”

这个声音不是檀寞发出来的。

檀笑尘抬眼去看,模糊的眼中,又出现一个熟悉的影子。

是季锦林。

这个男人一身破烂铠甲,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脖子间有着与檀寞一样的刀痕。

他也蹲下,只平静地盯着檀笑尘:“小世子,我为你而死。”

檀笑尘内心的墙渐渐崩溃,墙后的鲜血就如洪水,爆发的一发不可收拾,他只有往后退,再退一点,重新为自己搭建坚实的厚墙,却始终被人拉了回来,再次崩塌。

“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去帮雁儿,为什么要她受苦?我为了你而死,为什么……唉……”

“我檀寞没有你这个儿子。”

“……”

檀笑尘颤抖着身子,也颤抖着声音,张开嘴时,只觉苦涩侵入:“对不起……对不起……”

“尘儿。”

檀笑尘猛然睁眼,却看到秦烟兰转身的背影,他抖着嘴唇,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不、不,阿娘,你别走,你别走好不好,阿娘!”

可他再怎么喊,秦烟兰始终听不到,始终背对着他,就如同那年的雨夜,她仍旧背对着他,不曾回头。

渐而远去。

“阿娘!”

“阿娘——”

“阿娘……”

伴随着回声,耳边更是有索命的声音。

“小世子,你不该!”

“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檀笑尘抱住头,完全躺在镜子上,蜷缩着身子,感受镜子的冰凉,不看一眼周围镜子里脆弱的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但我求你们,别走好不好?”

他的话,没人在听,可他一直在重复。

“别走好不好?我给你们报仇,我给你们道歉,你们要怎样对我都可以,但是别走,对不起……”

他看到,当年城墙上,斩首示众的人头;他看到,那年断头台上,一腔热血洒在那群冷情的人身上;他亦看到,当年的自己,无能为力。

“啊!爹,娘,季叔叔,别走……”

心里的那根刺,毫不留情地刺入他五脏六腑,心里的沉痛哀苦,全都化为痛哭哀嚎。所有的不安,在此刻,都化作耳边的责问。

……

“君公子?君公子?你醒了吗?”

檀笑尘睁开眼,眼前花团锦簇,迷眩至极,再看清时,是林卿言的一张人脸。

他霎时坐起身,扭头到处望。

周围已没有令人眩晕的镜子,也没有了那些人。他正躺在一颗高大的垂柳旁,再旁边是昏迷的何思静,另一旁是皱眉沉睡的祁谨。

他的面前,是一面映着斜月的湖。

他惊愕道:“我怎么在这?”

“因为镜子。”

远远的声音传来,檀笑尘循声望去。

于子晖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檀笑尘重复道:“镜子……”

林卿言为他做了解释:“我们住的客栈每间客房应该都会有一面镜子。到了晚上镜子会来迷惑客人,诱导客人进入镜子里面。进去之后,我们会看到我们自己最害怕的东西。如果从镜子出来后,我们会自动被送到镜湖里。”

于子晖在远处悠悠道:“心魔越大,越容易被吃哦。”

檀笑尘垂下眼帘,低眉沉思。

所谓镜,照影也,亦能窥心。

镜子能原原本本将一个人的模样照出来,那便不止是个模样壳子,说不定还有这个人的内心。

他当初去应祈愿时,好像遇到过这种类似的邪祟。

可当时他是仙,灵力充沛,那邪祟力量又太过低微,根本伤不了他,届时他并没有去注意,反倒在这里着了道。

这类邪祟擅长窥见人的内心与精神,再幻化出一场镜像真实地出现在那个人的眼前。

而这些幻想往往都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而是那个人心里最惧怕的东西,一旦看到这个令自己恐惧不已的东西,便会心神大乱。

这一乱,便给邪祟可趁之机。邪祟借这个时候,最能轻易吸食到人的精气或是血肉,即使那个人再如何身强体壮也无济于事,反而会越得这类邪祟喜爱,只要有惧怕的东西,就会受制于邪。心魔越大,越容易被啃食殆尽。

想到当时自己还看到了被揍的幻想,心中不免失笑。

这镜子,也有照错的时候。

于子晖许是闲得很,还在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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