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道：“那两名女子是天山脚下一座小城的两个乐师，不久前死了，我下山听曲的时候见勾栏院门口有人在哭，问了一嘴，得知那采花贼杀了人，抛了尸，仗着家中显贵将事情压了下来，托我的是一个小孩，我答应人家了，自然要做到。”

花信道：“老子的地盘敢做这种事，这个人好大的胆子，他在哪？”

白云鹤道：“此人已被我们绑了起来，就在城中最大的万妖客栈，客栈掌柜正替我们看着。”

花信剑指在空中写下一串咒语，写完，咒语化作一点火光，飞向远处。

他道：“花容，此事交给我了，大黎境内，不许擅用私刑，我已派人去处理，你不必再管此事。”

说罢，又对花机道：“正好今日是你母亲忌日，走吧，去给你母亲磕个头。”

此时南山上，前来祭拜花夫人的人占满了整个山道，待这些人全都祭拜完，已是下午，花信从墓旁的小房子中拿出祭品，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一束花。

花信将墓碑前的旧花拿掉，新花放在墓前，又在墓前席地而坐，用袖子轻轻擦着墓碑上的一点灰尘。

墓碑用的是一整块灰石雕刻，很干净，干净地不见一丝旧尘，坟墓上也干干净净，坟土都是新翻过的。

花信擦到那个妻字，道：“你母亲生平没什么喜好，独独爱花，我的名字，你姑姑的名字，还有你的名字，都是你母亲取的，她特意以花为姓给我们取得名字，她太爱花，你这次就算了，以后你来看她，记得采些好看的花来，空着手来，不像话。”

花机看着那块墓碑，碑上刻着四个字：“爱妻之墓。”

他声音闷闷地，道：“哦。”

花信又道：“过来，给你娘磕一个。”

花机乖乖跪在墓前，白云鹤也跟着他跪了下去，两人俱磕了三个头。

抬起头来，花机又盯着那墓碑看了一会，垂下眸子，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人都死了，还送花有什么意思？”

花信道：“祭奠！祭奠你懂吗？就算你不懂，你问问你表哥，凡人都是这样祭奠的，你跟着你表哥生活了十多年，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不孝子。”

得到花信的保证，白云鹤也没那么紧张隐藏身份了，他替花机解释道：“花将军，花机并非不孝，花机是很难过，但是却不知怎样开解自己的难过，所以才故意这样说。”

花机道：“才不是，瞎说，我才不难过，修道之人，本来就需要摒弃这些的，人死后早就投胎转世了，没什么好纪念的，何况，我都没见过她。”

花信道：“小兔崽子，你欠打是不是？我给你找师父是让你学这些的吗？再说了，你是没见过她，她可还是抱过你的。”

花容道：“行了，你凶什么凶啊？人家都说了是故意这么说的了，就你听不明白话。”

花信道：“我一只妖，要听那么明白人的话干嘛？”

花容也在墓前坐下，道：“那你就少说话。”

白云鹤叹了口气，看了花机一眼。花机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冷漠，又像是在放空，唯独嘴唇抿得很紧，透着倔强。

他太熟悉花机这副样子了，每次花机忍眼泪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不用想也知道，怎么会有人不在乎、不思念自己的母亲？只是小时候被人骂多了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故而不再敢在人前表现出一丁点对母亲的思念，自以为这样，别人那些闲言碎语就伤害不到自己。

他想替花机解释，可解释多了，对花机来说就是在揭伤疤，除了再痛一次，没什么别的变化。

他道：“花机，我明白你，我明白的。”

花机沉默许久，道：“祭拜也祭拜完了，我们快走吧。”

花信问道：“去哪？都没什么话和你娘说一说的？”

花机又磕了一个头，起身，说道：“我有很急要的事情，要赶紧走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花容道：“我知道！他们不久前上天山找九色雪莲了，那雪莲是救命用的，小美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朋友受伤了？”

花机道：“和你们无关。”

他拉起白云鹤，道：“我们快走，表哥。”

花信站起来，拦住他的去路，道：“你表哥都不急，你反倒急了，小兔崽子，这么多年，你哪里来看过我这个爹一眼？若非我发现了你们，你们怕是没想来找我的。”

白云鹤道：“我也觉得花机离家太久了，花机，不如你留下来陪陪花将军吧。”

花容道：“好啊好啊。”

花机没理会其他人，只看着白云鹤道：“表哥，你最近总想着丢下我！”

白云鹤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留在这陪陪花将军，也陪陪小姨，我和贺兄一起，你不必担心的。”

花机道：“不行！我才不留在这里，绝对不留。”

花信脸上闪过一抹黑色，道：“哎算了算了算了，孩子大了留不住，我是管不住的，随你想去哪好了。”

花机嘟囔道：“你本来也没管过我。”

他刚说完这话，花信突然将他拽了过去，抱在怀里，花机愣了一瞬，就要推开花信，花信道：“不留就不留，我的儿子，走之前让我抱一抱还不行了？”

花机道：“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花信充耳未闻，在花机背后拍了拍，又在他头上揉了揉，像嘱咐般，道：“行了，你长大了，和你表哥好好的。”

说完，放开了花机，又看着白云鹤，顿了一会，伸手在白云鹤肩上拍了拍，道：“你们是兄弟，相互扶持是应该的，若有什么需要对方做的，不必顾忌，都只管开口，若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了，也要记得跟家里说，不要总想着自己扛，你们还都是孩子，你们都自己扛事去了，搞得我们好像无用了一样，我虽是你们的长辈，可也年轻着呢。”

白云鹤点了点头，有些感动，道：“多谢花将军。”

花信道：“叫什么花将军？”

白云鹤一愣，旋即道：“多谢小姨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