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抱着猫,一瘸一拐地循着水声过去,他在水边坐下,放下猫,先趴在水边喝了两口水,小猫也跟着爬过去,舔舐着水面。
喝了水,小猫终于化作了人形,便是花容的样子。
两人都喝了个饱,又面面相觑。
花信道:“我的腿受伤了,怎么抓鱼啊?”
花容道:“我好累……我不想动。”
……
两人就这样背靠背在水边坐着,互相推诿了好一会,在一旁观看的花机忍不住了。
花机道:“你们这样岂不是早要饿死了?”
花容想起那时,道:“死一次很耗力气的,我当时真的很累啊。”
花机又道:“那我母亲什么时候出来啊?”
花容激动道:“快了快了!你不知道,美人真的好美的!”
她踩到水面上往上游看,其他人便也跟着她上前,只见日落西山之际,水波荡漾,碧水浮金,金光尽头,有一条小竹船拨开垂落的杨柳枝,从上游缓缓飘下。
竹船上站着一个身穿绿罗裙的女子,女子约莫二十来岁,面容与花机有七八分相似,眉心也有一点红痣,肤如凝脂,洁白如雪。
女子微微弓着身子,手中拿着一根竹竿,偶而调节一番竹船方向,她仰头看前方,水面的金光层层反射在她的身上、脸上,让她几乎与这碧水融为一体。
花容抱着脸,神情激动,满脸花痴,道:“看到了吗?是不是和小美人很像?”
没人回答她,花机看呆了神色,白云鹤也看呆了,两人定定地仿佛入了神。韩渊打量着那张和花机无比相似的脸,又看看花机,心想花机这么凶,他的母亲倒是温柔地如这一湾春水。
岸边的花信与花容注意到了河面上下来的人,急急忙忙躲到草丛之中,花机母亲在河边停下,熟练地绑好船,背起船上的背篓,背篓里是一些草药,背篓边上还挂着两条草鱼。
这两条草鱼随着花机母亲走路晃来晃去,看得草丛里躲着的两人直流口水。
花容小声道:“鱼!鱼!”
花信道:“我看到了,可是、可是她是人啊。”
花容道:“人?哎呀!那我们怎么办?”
花信咬了咬牙,道:“他们凡人说,相由心生,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肯定不能凶,不管了,我们跟上去,打不过她,我们偷啊。”
花容道:“偷东西是不是不道德?”
花信道:“你还知道道德?道德都是人说的,我们是妖,才跟他们人不一样,我们不讲道德。”
两人一路跟着花机母亲的背影,花机母亲察觉不对,回头看了好几回,两人便立马躲好,她没见着人,心下有些害怕,加快了脚步,到了一间竹屋。
这是在一片竹林里,一间避世而居的竹屋,竹屋外围了一圈篱笆,有一扇小门。
她栓紧小门,进了屋内,竹屋有两间房,她在两间屋子里进进出出,不一会儿,屋中传来饭菜香,躲在篱笆外的两人更饿了。
花容扒着门缝往里看,直流口水,道:“人在吃什么?”
花信道:“别看,被发现了,等着,等夜深了,我们再进去。”
两人好等赖等,终于等到太阳完全落了山,屋中的烛火也熄了,此时,屋外两人已饿出了原型,打起了瞌睡,花信瞌睡时不慎撞到了花容的头,两人才复醒,回头一看,夜深人静,正是偷鸡摸狗时。
小小的篱笆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轻轻一跃便跳了过去,两妖悄悄猫到白日里见过鱼的竹筐边上,找了一圈也没找见鱼,花容又跳进竹筐中翻了半晌,急道:“怎么全是草啊?我的鱼呢?”
花信道:“外面也没有。”
两人还在翻找,丝毫没有注意到房门已经悄悄裂开了一道缝,屋内的女子往外瞥了一眼,突然将门一踹,砰地一响,花信与花容都跳了起来,女子提着剑站出来,喝道:“谁!”
两妖连头也不敢回,翻过篱笆跑没影了。
花机没好气道:“这是真的吗?怎么和我父亲讲得不一样?他不是说是他英雄救美的吗?你俩怎么这么窝囊呀?”
花容蹙起眉头,撅起嘴,哼道:“你信他?他当然把自己吹得很厉害啦。”
韩渊道:“看起来你们好像一点也不了解人啊。”
花容道:“那时候我们一直在山上修炼,没见过多少人,要不是被神族占去了山头,我们都不想下山的。”
花机母亲见到被翻得一塌糊涂的竹筐,又见到两个飞奔离去的黑影,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两只野猫。”
两只妖此刻正躲在远处的树后观看,见花机母亲又回了房,也松了口气。
花容道:“她怎么醒了?”
花信道:“一定是你说话声音太大!”
两人又躲了一会,觉得花机母亲一定睡熟了,再次翻了进去,这会两人不敢说话了,终于从旁边的灶房翻出一点剩饭剩菜,剩菜是一条吃了一半的鱼,两妖大喜,一人一半正吃得开心,没有想到,花机母亲已又站到了灶房门口。
花机母亲提着剑,道:“原来真是两只猫啊。”
此声一出,花信和花容又是一惊,往门口看去。
只见月光从门外照进来,打在人身上,他们看不清花机母亲的模样,只能看到一个漆黑高大的人影,提着一把亮寒光的剑,怎么瞧也不像好人。
两妖下意识便想跑,奈何灶房门被人堵住了,窗户也被死死封紧,两妖无处可躲,只好紧紧地抱到一起。
抱了一会儿,许是觉得这样实在太窝囊,两人分开,开始虚张声势,对着花机母亲张牙咧嘴,喉间发出阵阵低吼。
花机母亲却不怕,只是盯着花信,须臾,问道:“你受伤了?”
她声音轻轻柔柔地,非常好听,又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她招招手,示意花信靠近她,花信心想,人最狡诈可恶,眼前女子一定别有心思,低吼两声,拒不过去。
花机母亲看到了他们嘴边的鱼骨头,又见剩菜盘中已空,便问道:“你们饿了?要吃鱼吗?”
说着,转身打开了灶房门口的水缸盖,从里面抱出那条还没来得及吃的草鱼,放到地下,拿剑一斩,一分为二,一半丢给花容,一半放在眼前,对花信道:“想吃吗?过来。”
花容得了一半鱼已经不管花信了,自顾自吃得极香,花信看着花容旁若无人的吃相,恨地在花容头上狠狠敲了一下,花容反向他怒吼一声,叼着鱼往旁边靠了靠,继续吃。
花信肚子饿地咕咕叫,心想就是死也该做个饱死鬼,一点一点地往花机母亲走去。花机母亲摸上花信的头,花信一开始很抗拒,但见到花机母亲放下了剑,人又笑魇如花,被摸了几下,不仅不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轻轻柔柔地非常舒服,又想,凡人果然最懂凡人,好看的人就长了一个好心嘛。
他在花机母亲面前坐下,花机母亲摸了他一会,觉得花信不再害怕,这才转身去拿了些药来。
她蹲在花信面前,道:“看,这个是药,你的腿受伤了,我把这个撒在你的伤口,再给你包扎一下,你就会好得很快啦。”
花信想了想,将受伤的腿伸了出去,花机母亲给他包扎完,又分别摸了下他们俩的头,道:“好了,没事了。”
说完,回去睡了。
花信这才敢开口说话,道:“这是个好人。”
花容道:“我不想走了。”
花信想了想,道:“她不打我们,那我们就不走了。”
次日清晨,花机母亲推开房门出来,两妖已经在门口等着,可怜巴巴地看着花机母亲。
花机母亲蹲下身来摸摸他们,问道:“你们还没走吗?”
花容道:“我们决定不走了。”
花机母亲原本一脸笑意,突然听到花容开口,脸色骤然变得铁青,立即站起身来,道:“说、说话了?”
花信道:“我们会说话啊。”
“妖!你们是妖!!”花机母亲大惊失色,立马往房里躲。
花信紧跟进去,他不明白人也是怕妖的,道:“我就是妖啊!我也可以变成人。”
说着,他就幻化出了人形,这一下花机母亲更害怕了,能化形的妖更危险,忙地拿起剑指着他们两个,喝道:“妖孽!你们想干什么?”
花容跳进来,也幻化成人形,连连摆手,道:“我们不想干什么,我们就是饿了,你不要打我们啊。”
花机母亲极为害怕,奈何孤身一人,也只得大着胆子喝道:“打?你们快走!你们走了我就不打你们,你们要是不走,我就打死你们!”
花信花容对视一眼,两脸为难。
花容道:“那我们去哪啊?”
花信的腿还瘸着,道:“我们没地方去了。”
花机母亲道:“随便你们去哪,反正不能在我这,快走!”
这下,花容和花信只能走了,两人漫无目地的来到凡人街市上,学着人的动作乱逛,却一个人也不敢靠近,肚子饿得不行了,见有人给乞丐丢了个包子,便学着乞丐坐了下来,学着乞讨。
哪知人家乞丐也是有帮派的,只许本城乞丐乞讨,哪许别的人抢生意?
两人最后被城内丐帮数百人撵了一条街。
韩渊看得想笑,白云鹤也忍俊不禁,花机黑着脸,道:“你们真是丢脸死了!”
花容脸上也是一阵尴尬,解释道:“那时候我们初下山,什么也不知道啊,你们别笑嘛,哎呀,人家一个姑娘很要面子哒。”
韩渊收起笑,道:“那你们最后怎么回去的?”
不等花容解释,街市上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几人看过去,原是一个乞丐抱住了一个华服男子,哭着求着给口饭吃,华服男子被缠得不行,便跟周围的随从说:“来人,带回去,我看他能吃多少!”
两妖在旁边看着,忽听有人说道:“这下好了,这辈子都不用挨饿了。”心想这样便有饭吃了?于是有样学样,抱了几个人的腿都没抱到一个愿意带他们走的,思来想去,花信道:“这些人,一个个长得丑,心肯定也不好,抱他们,他们只会踹我们。”
花容道:“那我们也去抱刚才那个人?”
两妖说着便靠气味追着那华服男子去,他们一路追到一座府邸前,花容要进去,花信聪明些,拦住了她,道:“别去,好多人守着,不能被发现。”
这府邸不算大,门前也有十来位持棒的黑衣人守着,花信只觉得那华服男子能给他们饭吃,这些人就未必了,一脸凶相,不能招惹。
他带着花容悄悄绕到宅子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想翻墙进去,这时,忽听一阵脚步声靠近,忙带着花容躲了起来,只露出一颗头去看。
只见院墙中一扇小门,两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往四周打量,见没人,向后招招手,又有两个黑衣人从里面走出来,这两人手里还拖着一个人,一个血淋淋的、毫无声息的人。
正是刚刚那个乞丐。
花容惊地张大了嘴巴就要喊,花信立马捂住了她的嘴,连头也收了回去,不敢再看,只听见那几人的叫骂声渐行渐远:“没长眼的,打死了活该,要不是夫人怕血,他还死不了这么痛快!”
待到脚步声完全消失,花信才回头去看,空荡荡的街道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血路。
花容努力掰开花信的手,道:“他、他、他们、他们杀了人?人也杀人?!”
花信道:“可恶的人,我们跟上去看看!”
两人沿着血路往前走,到了城外的乱葬岗中,花信一路闻过去,在一个草丛中见到了那具血淋淋的人。
那群黑衣人早已离开,他又望向四周,确认安全,才把那人拖出来,花容紧紧躲在花信身后,道:“他怎么了?”
花信道:“死了。”
花容顿了顿,道:“那要不,我们把他吃了?”
她忍不住地去闻这尸体身上的血腥味,刚要舔,花信立马拉着她退后,捂住了她的嘴,道:“不能吃人!吃了人,我们就脏了!天会劈死我们的!”
花容吞了吞口水,花信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两人一阵沉默,皆在挣扎,花容拍着花信的手,花信用力踹了一脚尸体,抱着花容飞速逃离,直到一个再也闻不见血腥味的地方,才将花容放开。
他道:“这群人太可恶了!我们就是死,也不能吃他们一口东西!猫,我们要有骨气!”
花容见反正是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