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余光向自己瞥了一眼,却发现自己左臂完好无损,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转头去看白云鹤的剑,却见那把剑不知何时已被白云鹤收了起来,都已不在他手上了。
莫非是方才白云鹤有一瞬间清醒,见到来者是他便收了起来么?可是此刻的白云鹤却还是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虽然没有了抓狂,口中却还执着地喃喃念着什么。
想必是在叫姬月吧。
“小白!”白云鹤冷静下来后,姬月急急跑到白云鹤身后,扶住了将将要倒的他,白云鹤为人太过高大,姬月已不能一人完全扶住他了,只能将他慢慢地放下,只抱着他的上半身,轻轻唤道:“小白、小白。”
花机紧追过来,双手也紧紧地抓着白云鹤,神色担忧。
韩渊法咒念完,经脉也疏通的差不多,白云鹤脸上血色已退,只是迷糊中拉着姬月的袖子还在说什么,无非是反反复复的一些话,他懒得听了。
收法归元,稳住自身,仍是没止住血从口中喷出,他极力压制着,拿手一挡,忍着恶心将口中剩下的血全吞进腹中,连嘴唇上的血也擦过,才漫不经心、满脸无事地说道:“这几日心情不佳,修炼不畅,所以气血倒行,不是什么大事,好好照顾他,待他醒来多说些让他心神稳定的话,便无大事了。”
风熠道:“所修法术有问题,迟早酿成大祸,我已同他说过,他却不信,事到如今仍是只相信楚先,如意,你这儿子倒是执拗。”
姬月神色低沉,将白云鹤推给花机,转过身,忽地对韩渊施一重礼,道:“多谢贺先生相救。”
韩渊没好气道:“都说了我救人与你无关,与任何人皆无关!你何必如此?”
姬月了然点头,又道:“你是小白的朋友,这些时日小白同我说过许多你的事,我能发觉,他极珍视你,真心实意,绝无虚假,否则方才又怎会强行收剑,哪怕已近失控,也绝不伤你分毫。”
韩渊道:“哦?那又怎样?”
姬月道:“我绝无可能圆他所想,却又不能眼睁睁看他如此,我想……将小白托付与你。”
韩渊诧异道:“他一心求与家人团圆,你与楚先,却一个两个将他视作弃子随意丢弃,你比楚先好一些,可又好到哪里去?你们如此辜负他,怎好意思将他托付给毫无干系的我?又或者你也想从我这换取些什么?我又凭什么要接受你的托付?”
姬月道:“小白或许不明白,贺先生岂会不明白?我明白贺先生……或许该叫一声韩将军,当年之事,不知将军心中如何记我,可我问心无愧!”
韩渊的拳头骤然捏紧,冷哼一声,默不作答。
这群人有什么脸说自己问心无愧?!
姬月又道:“各人有命,若说我不愿为他舍弃自己,可许多年前他年幼不能自立时,我从未舍弃过他,如今他这般大,已不需人照顾,更何况有你这样的挚友,我便绝不会再为了他放弃我,便如他绝不会为了我、宁愿走火入魔也绝不违背心中所想,他与我何尝不同?只是他太过年幼,总是看不透,望将军日后对他多多开解。”
韩渊冷冷道:“我若真是韩渊,你敢将他交给我?”
姬月肯定道:“敢。”
这个疯女人!韩渊一时无话可说。
姬月道:“小花,将哥哥扶回去吧。”
花机得令,立马背起白云鹤回剩下完好的屋子,不多时便出来了,道:“姨母,我们现在真的走么?表哥还昏睡呢。”
“会回来,不必急。”风熠道,又看向韩渊,道:“丹青,修道者应顺势而为、顺天应人,而楚先教他的功法却是逆天之法,见效极快却短命折寿,实为魔道禁术,当日你初遇李微,三人陷阵,却唯独真正修炼过的他落入陷阱,你便该知道他身上的怪异。”
“是么?”韩渊回头望向风熠,一切事了,他终于有空认真打量风熠此人,这一次不掺杂任何对前朝神族的恨,亦不默认眼前人一切都是装腔作势,细细看来,他身上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是神?如若不是,为什么天眼照不见他的真身?他绝不可能记错,天眼可照世间万物,任何生灵、任何法器、任何事物都休想在天眼之前遁形、逃避天眼的勘查,连前朝神族也绝不能,神脉帝王也不能。
唯独神!
真正的神,传说中的天神!
只有那些真正得道飞升、天道承认的天神,他们身负神格、功德圆满、天神金身威仪不可侵犯,所以凡人的天眼才不允许照神,那是对神大不敬!否则轻则如烈火灼烧,若是天神发怒,重则惩处不可估量,全凭天神意愿,天道自会应许。
为什么他用天眼照风熠会是这个结果!
风熠笑着回视他的眼神,一双幽深的眼睛藏在逆光之下,一点也瞧不真切,他似乎知道韩渊在想什么,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他说这话的时候,韩渊仿佛是听了某种咒语或是不可侵犯的威严,真的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良久,所有人都走了,他一个人坐在这里,才喃喃地念叨了一句:“天……神……”